这天晚上两人放回到家,&bsp&bsp纪老爷子罕见的做了饭,一边抽旱烟,一边乐呵呵的问叶珏“回来了啊,&bsp&bsp小叶?”
屋子里满是呛人的烟味。
叶珏疑『惑』地看着灯光下的老人,顿了下,&bsp&bsp乖觉的说“回来了。”
“去拿碗筷。”
屋子里点着昏黄的油灯,看不见他的身影后,纪老爷子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bsp&bsp闷头抽了口烟,&bsp&bsp他道“杵干吗?”
纪珩没说话,&bsp&bsp许久才走进屋子,&bsp&bsp目光扫过屋内突然多出的许多电器,包括收音机、电视机、冰箱等等。
他像是早有预感,说“他们来了。”
“嗯,”纪老头冷哼一声“你可这看,&bsp&bsp跟着他们还觉得你吃苦了呢。一下带多人来,&bsp&bsp老头子还能不让你回去吗?”
纪珩蹙眉“现在?”
“原先说了等你毕业,谁知道你个老子爹怎想的,”纪老爷子说完这番话一顿,&bsp&bsp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你不想回去?”
纪珩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问“具体什时候?”
老爷子自讨没趣的哼了声,&bsp&bsp抽口烟,&bsp&bsp“不知道。”
“你要是有没干就尽快,没几天了。”
房檐打下的大片阴影中,&bsp&bsp纪珩缓缓点下头,“嗯。”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叶珏十分警惕刘旭的一举一动,&bsp&bsp刘旭似乎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没有再轻易靠近他。
微妙的和平仍在持续。
从他身上感觉不到股时时刻刻存在的注视感后,叶珏终于敢在他的课上听课。
又是一节数课。
接连下了几天小雪,天气没有转晴,反而变得愈发灰沉。
黯淡的天光笼罩着村中,寒风呼啸,『操』场上没了玩耍的同,大家老老实实的坐在屋里,说着悄悄话,对台上讲课的刘旭视而不见。
叶珏今天坐姿板正,目光紧紧定在黑板上,随着讲解的步骤认真记笔记。
耳边不时响起的细碎说话声让他的心绪平静。
似乎发现了难题,他没有再抬头,而是小心翼翼的在本子上打草稿,验算完答案后,又仔细的擦掉。
“有题不会吗?”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心跳顿时一『乱』,叶珏抬头,看见桌旁俯身压来的刘旭。
不留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叶珏小脸紧绷,“没有。”
刘旭笑容温和,目光自他眼尾漂亮细小的泪痣上划过,犹如闻见了肉香的饿狼,脸部肌肉兴奋地抖动,还想朝他靠近,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
“老师,”男生不大不小的声音盖过了周围一切说话声,“你挡到了。”
心中暗恨他不识眼『色』,刘旭不得已退开几步,闻声看去时,正看见最后一排角落里静静站着的纪珩。
……这是?
熟悉的面庞顿时让他警惕起来,身作案老手,刘旭自有一套识人的方法。
哪怕是留守儿童,像纪珩这种人高马大、心思不浅,姑且还能称孩子的人,万万不能招惹。
更令刘旭警惕的是,他从纪珩身上感觉不到任情绪的变化。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怀着什样的态度。
不靠近、不反感、不厌恶,一切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却让他莫名心惊肉跳。
他一向挑出挑、家境贫寒,还有些自卑心理的孩子下手,这种孩子常年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关爱,一点处就能对人死心塌地。
上手容易、甩掉更容易。
叶珏其实不是最优解,他漂亮、聪明,虽然乖巧,但警惕心同样不低。
甚至还有孩子中最敏觉的六感,哪怕他再怎温柔的诱哄,没上过一次当。
若是以前,两次不得手,他便不会再冒着风险继续。
可偏偏——
他心思游移,眼角余光瞥见不知没有作业,而是扭头看向最后一排的叶珏。
乖巧白净的小少年皱着眉头,瑞凤眼潋滟,泪痣轻巧,整张脸透着只有精心呵护过才能拥有的精致,尚且年幼,这张脸已经初『露』风华。
他喜新厌旧的期限短暂。
往往一个孩子上手后,不过一个月便会厌弃。
但是叶珏不一样,他甚至动了收养他的念头。
……只可惜叶珏有父有母。
这些天从杨老师打听叶家的,他才知道叶家父母不是他想象中的不负责、贫穷,反,他们偶尔还会给校打电话询问叶珏的近况。
惹上叶珏这样的孩子,一个处理不干净,可就没完没了。
但是要让他就此收手,他不甘心。
城里养病的“刘老师”就要回来了。
临走前若是不能得一次手,这一个月耐着『性』子玩的所有“老师游戏”将全部白费。
他又不是慈善家。
不做亏本的买卖。
……家访的,必须提上日程。
“小刘啊。”
办公室里一片人声。
几个刚上完课回来的老师倒着热水,冻得脸颊通红,颇有些担心的看着窗纷飞的大雪。
这天气变得太快。
大暴雪前的天象和今天一样,雪花足有指甲盖大,呼啸的寒风淹没天地间一切声音,视野受限,一片混浊不堪的景象。
刘旭面带微笑,看着一脸犹豫的杨老师,眼神暗了暗,声音却不变“怎了杨老师?”
似乎有些冷了,他咳嗽一声“是家访的吗?”
正愁怎跟他说的杨老师立刻点头“是,原本打算这周五家访,但是你看这天气,还,在山里待久了,但是你没怎走过雪路,有点危险。”
“是这样的,你要是信得过的话,家访完就把信息表给你,看完你再做资助的决定。”
心下一松,刘旭笑了笑,“不怕麻烦,杨老师你小看了,当年上不是这过来的。”
摩挲着杯壁的手指缓慢移动,他道“而且心中已经有人选了。倒是杨老师,咱们班一共七八十个人,全家访完怎得一个月吧。”
“一个月倒没有,应该得半个月。”
“您看,帮您分担一半,去些家境不的孩子家里,您去些准备退的孩子家里,咱们分工协作,肯定能在下大雪前完成一半任务。”
杨老师迟疑一瞬“你帮?”
“总归没什,除了教教数,其他时间能找点干很有成就感。”
眸中闪过一丝暗光,竭力克制住指尖的颤抖,他笑着望向仍旧在犹豫的男人“而且想去叶珏家里实地考察一下,昨晚仔细想了想,资助这种,不能太草率的做决定。”
听完这番话,杨老师抿了抿唇,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刘旭一心孩子们着想,是个老师。
思考片刻,对上青年温和又满含迫切的双眼,他点下了头“……。”
“这周五,直接去叶珏家家访?”快速问出这句话,刘旭面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眼皮莫名一跳,又是股令杨老师不舒服的感觉。
在这一刻,他当机立断“和你一起!”
笑容一僵,刘旭看着他“嗯?您不去……”
“不!”
一番话说出,杨老师从前天起便莫名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以前一个人家访一整班,时间就点,小刘,就这办吧。”
僵硬的点点头,刘旭脸颊抽动,“……,杨老师,您是个老师。”
该死的。
心底恼火不已,刘旭面无表情的低头整理桌面。
……碍的人真多。
这趟去先『摸』清叶珏家的情况,剩下的再说不迟。
从杨老师得知这周五要去自己家家访,叶珏没有犹豫,立刻将消息告诉纪珩。
空旷冷清的偏房里,叶珏坐在纪珩床上,垂头丧气的“……小刘老师要来。”
纪珩动作一顿,“刘旭?”
“啊?”这才想起来刘旭是小刘老师的名字,叶珏点头“对,后天就要来。”
不紧不慢的铺着床,纪珩眼睫微垂。
不知,听到这个消息后,他面『色』渐缓,像是彻底做下了一个决定,说道“知道了。”
叶珏不明所以,却没有追问。
他对纪珩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见纪珩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的继续做自己的,他浮躁的心绪随之平静下来。
被赶回偏房睡觉时,叶珏一顿,脑海里闪过在堂屋里看到的黑盒子。
……堂屋里怎突然多了多没见过的东西。
陷入沉睡前,他还在想。
难道是纪爷爷买的?
……
……
一周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便到了周五。
如老师们预料的样,山里天气多变,省城仅是下着小雪,而背靠大盘山的山村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漫天纷飞的雪花盖住了光秃的土坡,小路上化开的泥坑重新被白雪覆盖,一脚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
浑浊的天空灰蒙蒙一片。
光线透过翻滚漂浮的云层洒落,细微的看不太清。
寒风刮过耳廓,一阵刺痛。
叶珏戴着围巾和兜帽,穿着厚实的棉花袄,跟同样装备的杨老师走在前面。
身后几步之遥,尚不知道风雪威力的刘旭仍穿着一身妥帖合体的大衣,发梢已经冻得结了冰,走起路来微微颤抖。
“小刘,”杨老师看着他便冷,忍不住问“你怎样啊?”
“还,”动动发麻的五指,刘旭的目光落在叶珏身上,看见他围的花『色』围巾后,忍不住移开视线,难受的蹙眉“快到了吗?”
“嗯,”叶珏点头,穿的太厚使他看起来格臃肿,“马上就到了。”
村子里有刚做完晚饭的『妇』女,看见杨老师后一愣,立刻笑道“杨老师,这是干什去?吃晚饭了没,没吃的话来俺家,家里今天包的包子!”
杨老师在村子里口碑仅次于刘老师。
两位老师半生都坚守在岗位上,认真负责,兢兢业业。
山里不少考上高中的孩子都是他们教出来的。
爱屋及乌,大家连带着对没有任教师经验的刘旭很关照,想没想便同让他课。
摆摆手,风雪太大,吹得人看不清前路。
杨老师喊道“不用了,去叶珏家看看,看完就走。”
“哦,”『妇』人明白过来,“又去家访了?你们快去快回,看这雪要下大了。”
“!”
喊了两嗓子,杨老师担心叶珏小身板扛不住冻,俯身拍掉他身上的雪花,半扶着他的肩膀道“来,走老师后面。身上冷不冷啊?”
叶珏连忙摇头“老师,不冷。”
“冷就跟老师说。”
“!”
身后,看着两人亲昵互动的刘旭眼神冷了冷,再看看叶珏乖巧听话的模样,越发恼火。
终于,穿过厚厚的雪层,三人抵达了寒酸的叶家。
叶家从表看上去条件确实很差,可实际上叶『奶』『奶』是个讲究人,家里的柴火、吃食,一切都堆得整整齐齐。
叶珏上前开锁。
刘旭不留痕迹的跟进,目光穿过大门的缝隙朝里看,透过黑沉的环境,似要看清叶珏家的情况。
他离叶珏太近。
敏锐的感觉到令人厌烦的气息,叶珏立刻朝旁边挪了几步,没有掩饰自己对刘旭的反感和警惕。
只是平时对此一笑而过的刘旭今天不知怎,俯身看着他,眸光阴晦,语气明明很温柔,却听的人头皮发麻。
“叶珏,这怕老师呢?”
叶珏吞口口水,花花绿绿的大围巾盖住了他半张脸,他手指冻得通红,闷闷的答“你想多了。”
“哦?”刘旭笑着“是老师想多了吗?”
叶珏“是!”
看着这一幕,杨老师眼皮突的跳了跳。
眼看叶珏就要打开大门,刘旭已经朝前迈了一步,不知名的不祥预感霎时间涌上心头,他猛地上前一步,拉住叶珏。
“等等!”
叶珏一愣,乖乖让他拉着,“老师?”
刘旭偏过头,半边脸隐匿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怎了,杨老师?”
喉结莫名干涩,杨老师抿着唇,叶珏家门口的台阶上已经堆起了厚厚一层雪。
浑浊晦暗的天幕灰云翻滚,朔风凛冽。
仿佛在昭示着不详。
在这一刻,他再次凭借直觉做出决定,“们不进去了!”
“不进去了?”
刘旭笑容明显一滞,忍冻抗风的走了一路,他浑身冷的彻底。
口袋里喷了『迷』『药』的手帕已经蓄势待发,就等『迷』晕杨老师后趁着风大雪大,把该办的都办了。
现在跟他说不进去了,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义?!
“什?”
竭力按下杀气与怒火,刘旭僵硬的扯着笑,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姿态问面前的中年男人“不进去了……们去哪?”
随的用脚扫平台阶上的积雪。
杨老师干脆蹲下,用冻得发肿的手指头抽出口袋里的家访表,道“这孩子爷『奶』都不在家,咱们进去成什了,就在这了解情况就行。”
刘旭彻底没了笑,面无表情道“杨老师,们大老远的跑过来,一口热水不喝吗?”
“们可不能拿生家里的一针一线,”中年男人义正言辞,瞥了他一眼,眼里流『露』出几分不高兴“小刘啊,你的思想觉悟还是得提高。”
刘旭“……”
叶珏被杨老师带着蹲下,身材精壮的男人挡着大半冷风。
面对他时声音温和了许多,一笔一划在班主任一栏上杨和平四个字,然后问他“你爷『奶』什时候回来?”
叶珏老老实实的回答“『奶』没说,但他让明天去城里看看爷。”
“怎去?”杨和平顿时关怀道“老师跟你一块去吧。”
“不用了,跟……跟熟人一块坐板车去。”
杨和平还是不放心,余光瞥见站在黑暗中,不发一言的刘旭,又把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问起的。
“叶珏,你成绩不错,就是很偏科。”
“有想过上了初三怎办吗?”
叶珏挠挠头,知道自己理科成绩不“会多做练习题的。”
所谓的练习题,是杨和平去城里赶集时自掏腰包买的。
全科加下来不是一笔小数目,用这一套题教了三届生,书已经用烂了,但他仍坚守在岗位上,不断地传授知识。
山村太小,面的世界很大。
他之所以一当老师就是二十年,的就是让更多的孩子出去看看。
“,有不会的题就要问老师,”杨和平看了眼刘旭“小刘老师是上过大的人,知识丰富,你们要多向他习。”
面『色』这才看了些,刘旭心思急转,同样蹲下身,撑起僵硬的笑容道“是啊,叶珏,老师喜欢爱问问题的孩子。”
这话说得……
杨老师不适的皱皱眉头,再看叶珏小脸紧绷,一副不愿和他多说的模样,心里缓缓升起些疑窦。
天『色』越沉。
狂风大作,席卷着纷飞的雪花扑面而来。
要下暴雪了。
心脏一沉,暂且压下心头的疑『惑』,杨和平匆匆叠起家访表,对叶珏道“不行,要下大暴雪了,叶珏,你赶快回家,锁紧门窗,家里还有柴火吗?”
“有。”
“,小刘,咱们赶快走……小刘!发什呆呢?”
大声催促着,刘旭像才从某种境界中回过神,面上若隐若现的微笑隐入黑暗,同样温和的对叶珏说。
“们走了,叶珏,记得锁门窗,今晚风大,可『乱』跑。”
瞥他一眼,早便发现他不喜欢花花绿绿的颜『色』,叶珏特提起围巾蒙住半张脸,说“知道了。”
果不其然,本还想『摸』『摸』他头发的刘旭自然收回胳膊,跟在杨和平身后快步离开。
他们冒着风雪离去。
肩膀不一会儿便堆了浅浅一层雪花。
直到再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叶珏才重新锁家门,三步并两步跑向纪家。
纪家门没关,开了一条小缝,他迫不及待的去找纪珩。
堂屋里没看见纪珩的人影。
纪老爷子这些天像是有烦心,面上不见笑,总是闷不做声的抽旱烟。
这会儿见到叶珏了,才笑着问“小叶啊,找什呢?”
“纪爷爷,哥呢?”
“哼,”又是一声冷哼,老人指指院子“不知道,刚刚还在院子里。”
离开堂屋后,叶珏奇怪的转过身,看着纪老爷子身边的“黑砖头”。
“黑砖头”上面『插』着一根天线,表面是密密麻麻的银『色』小孔,像能发出声音。
……纪家以前有这个东西吗?
不等他细想,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连接着叶、纪两家的公用围墙上跳下来一个人。
黑发黑眸的少年模样冷淡,凤眼轻轻一抬,看见了围墙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叶珏。
“怎了?”
纪珩朝屋里走去。
叶珏连忙跟上“哥,你怎跑家去了?”
“今晚要去你家找点东西,”纪珩说“你把大门的钥匙给。”
没有思考他话里的思,叶珏下识掏出钥匙递给他,“哥,你要找什,帮你一块。”
“不用,你睡觉。”
叶珏颇有些眼馋的看着片围墙,想着纪珩潇洒跳下的模样,越发手痒。
只是他一向听纪珩的话,既然纪珩不让他帮忙,他就老老实实睡觉。
明天总能知道纪珩找的是什。
……
这天晚上,饭桌上气氛沉闷。
平素最爱和纪珩呛声的纪老爷子沉默着喝粥,喝完粥便坐在堆满了陌生件的大厅里,默默抽旱烟。
叶珏奇的看着他手边的黑『色』小方盒,纪老爷子乐陶陶的笑起来“小叶子喜欢吗?喜欢就给你了。”
叶珏立刻摇头“纪爷爷,这是什?”
“叫收音机,”纪老爷子耐心的给他演示开关,“咱们这少见,的地方常见。”
“什咱们这少见?”
纪老爷子笑道“太穷了。”
“小叶子。”
纪老爷子『摸』『摸』他的头发,看着道渐行渐远,走向偏房的颀身影,眼眶微红“……咱们太穷了,什没有。”
半懂不懂的陪着纪老爷子说了会儿话,叶珏准备回屋睡觉。
只是今晚不知道什,或许是天太冷了,又或许是晚饭吃的太撑,他心跳得很快,在天地间彻底没了一丝光线时,他清晰的听见隔壁偏房开门的声音。
是纪珩。
这晚了,他去找什?
能看得见吗?
担心纪珩不清楚自己家东西摆放的位置,叶珏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穿衣服,轻手轻脚的合上房门。
院子被一片洁白的大雪覆盖。
刨除一切在素,这将一些都淹没的大雪是极美的景象。
一脚踩下去能留下一个深深地脚印,不过片刻,又会被飘落的雪花遮住。
他笨手笨脚的踩着角落的柴垛,终于跨到围墙上,难掩兴奋地往下一跳,做了和纪珩一样潇洒自如的准备,然而下一秒,却被接了个正着。
登时吓了一跳,叶珏立刻睁开眼。
夜『色』下,纪珩的面『色』比朔风更冷。
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他,男生不等他说话,蹙了蹙眉,抱他进了叶家堂屋。
熟悉的摆件映入眼帘。
叶珏拍拍身上的雪,欢快的跳下地,觉得很刺激,甚至想再来一次。
“哥,”看纪珩拿扫把把落雪扫出屋,叶珏不明所以“不用扫,等它自己化就行。”
水泥地板吸水『性』很强,没一会儿就能干。
纪珩放扫把,冷眼看他“你怎来了?”
见他心情不,想起纪珩头两年的暴脾气,叶珏小心翼翼的解释“怕你找不到东西,想来帮你。”
纪珩今天穿的是格轻便的薄袄。
叶珏听说过,这种袄子叫羽绒服,口袋很大,分内两个。
去年过年纪珩送他的新年礼就是同款衣服,不过叶『奶』『奶』当天就把衣服还回去了,还笑着和纪珩寒暄了两句。
大雪翻飞,纪珩安静的站在叶家的台阶上,没有进屋,听着两位老人的话,从以后,便开始与他疏远。
又想起这件往,叶珏忍不住想问纪珩,当初叶爷爷叶『奶』『奶』到底和他说了什。
不等他问出口,纪珩面『色』突然一变,快步走到堂屋紧闭的门前,透过门缝朝看。
下一秒,他面『色』陡沉,黑眸中满是猜测成真的寒戾。
叶家格局与纪家不同。
堂屋与偏房紧挨,只用一道木门隔开。
发现没有后门,没有偏门后,纪珩面『色』冷凝,抓着叶珏迅速进了偏房。
“哥?”
他这样沉默,叶珏心跳的顿时很快,莫名升起一股不安“怎了?”
比起堂屋,偏房小了一倍,只有一张床和一间大衣柜,剩余的都是一些占空间的零碎件。
四处看了看,纪珩语气低冷“说话。”
拉开衣柜门,他飞快的把叶珏推了进去,声音很轻“叶珏,一会儿不论发生了什,不许发出声音。”
“哥,”细细弱弱的声音从缝隙中传出,“怎了?”
终于察觉到纪珩的不对劲,衣柜里还有四五件棉衣,飘『荡』着挡住了光线,让他什看不清。
他忍不住想追问,纪珩却冰冷的问他“说的话你记住没?”
“……嗯,”被凶的眼眶红了红,叶珏不敢出声,闷闷的说“记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挪了挪位置,从柜子深处,挪到了缝隙前,借着积雪反『射』出的银光,微微看清了纪珩的动作。
身量颀的男生脱掉鞋,偏房是叶家爷爷『奶』『奶』住处,确保自己没有弄脏被褥后,纪珩撑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背靠房门,蜷缩起身体,冬天的棉花被本就又厚又重,乍一眼看去,叶珏还以是自己躺在里。
他谨记纪珩的命令,没有说话,一动不动。
终于,他蹲的腿有些麻了。
正想悄悄换个姿势,死寂黑沉的雪夜之中,一阵细微的声响与风声交杂,一步一步、缓慢的,如绰绰鬼影,靠近了堂屋。
呼吸陡然一窒,叶珏倏然睁大眼。
很快,他听见了更加清晰地撬锁声。
堂屋脆弱不堪的屋锁,“咔哒”一声,开了。
紧接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踩着风雪,仿佛在寻找些什,四处走了走。
漫游般走到木门前,先是轻轻敲了敲房门,等待两秒,没听到任声音后,阵令叶珏牙酸的撬锁声再次响起。
……贼!
……有贼!
叶珏立刻就想提醒一动不动的纪珩,只是床上的纪珩似乎知道他的想法,振了下被子。
对对方肢体动作的熟悉,使得叶珏条件反『射』的咽下提醒。
他惊疑不定的拽紧了手边的衣服,吞了口口水,近乎屏吸的看着接下来的一幕。
……
……
“嘎吱”。
木门年久失修,门锁几乎只是一个摆设。
有人走了进来。
纪珩面『色』不变,捕捉着屋内男人的一举一动。
并没有一时间走向床。
男人闲庭漫步般在房内观察一番,没有动屋里的东西,他更像是奇、亦或者说是怀着一种窥探似的心理,窥探着主人留下的痕迹。
眸『色』愈冷,纪珩面无表情的放缓了呼吸。
很快,男人收回视线,空气中响起他抑制不住的轻笑,夹杂着兴奋、动容,以及梦想成真的狂热,熟悉的气音印证了纪珩的猜测。
刘旭!
这个刘旭……果然不怀。
这肯定不是他一次作案。
杀人抛尸,还是要拐卖儿童?
到底欲?
脚步声渐渐靠近床铺。
就在纪珩做一切准备之时,男人忽然在床边停下步子,俯下身,用一股痴『迷』又粘稠的视线将他从上看到下。
这视线令人作呕。
电光火石之间,纪珩想到叶珏先前和他说的话。
——“有人在看着”。
敏锐的觉察到不对劲,纪珩蹙眉,头埋在被子里,像怕冷一般没有动作。
……什要用这种眼神?
不对劲,刘旭不像杀人犯和人贩子。
终于,他听见了刘旭温柔含笑的声音。
男人靠近了紧合的被褥,叫着“叶珏……叶珏?不要睡了,‘老师’来找你了。”
发现男生没有动作,他笑了声,特喷了香水、涂了发胶的面容整齐洁净,金丝眼镜下的双眼却暗稠渴切,仿佛下一秒便会扒开被子,亲昵的挨上去。
“叶珏?”
“叶珏?快醒醒,‘老师’来找你玩游戏了。”
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刘旭面上的笑容诡谲至极,倏然伸出手,他像看待宰的羔羊一般,“啪——”的一声,扯掉棉被。
近乎享受般的等待接下来的尖叫,刘旭陶醉的闭上眼。
尖叫、哭泣、恐惧,到最后的绝望与顺从。
他最爱的餐前甜点,每每回味,便是一阵极致的兴奋。
只是今天不同,没有等到该有的尖叫,他迟疑地低下头,却撞上了一双幽沉冰冷的眼睛。
身形落拓劲瘦的男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缓缓眯起了眼“玩什?”
不等刘旭反应过来,他猛地挥出一拳,拳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袭向一脸空白的刘旭。
纪珩突然暴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戾气“——说,你要玩什?”
从叶珏变成纪珩。
这一幕太过有冲击力,刘旭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纪珩打倒在地,粗糙的水泥地面摔得他惨叫一声。
“啊——”
只可惜今天是个暴雪之夜,呼啸狂『乱』的朔风淹没了一切声音。
疼痛刺激了神经,他猛地反应过来,迅速向旁边一滚,眼中惊骇恼怒“这是你家?!”
“这是叶家。”
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纪珩迅速追了上去。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面『色』冷凝,抄起板凳,伴随着尖啸的风声,朝刘旭头上直直抡去!
刘旭眼中『露』出一丝杀,他赤红着双目,胳膊交叉挡在脸上,硬生生承下这一板凳,剧痛之下神智骤然清醒。
“你和叶珏认识?!”
难怪……!
难怪每一次在他快要得手的时候,这个名叫纪珩的男生总会横『插』一脚!
他们居然认识!
居然认识!
识到自己被耍了,刘旭怒喝一声,“啊——!”
到底是成年人,还是最年轻力壮时期的成年人,刘旭这些年作『奸』犯科,没少在刀尖下『舔』血,要不是上一次下手留下了重要证据,他不会改换姓名,连夜出逃至西南。
在西南山村里的人骗,他随便说自己是什老师的孩子,这些人居然就都信了。
只是没想到他英明一世——居然在两个小破孩手里翻了车!
“你们耍?!”
反手抄起一旁摔得四分五裂的凳子腿,刘旭见准时机猛地朝纪珩砸去。
纪珩立刻闪身躲过,呼吸微喘,面『色』却全然不变。
两人霎时厮打成一团。
纪珩身形灵敏,细看之下像受过系统训练,几次躲过刘旭的杀招。
越打下去刘旭越心惊。
他当过两年兵,当然知道部队训练兵种的普遍身法。
这个纪珩……?!
扭打间,他一时占了上风,却即将力竭,身下呼吸急促,瞳孔冰冷骇人的少年到底还是年轻,力气比不过成年人。
心思一转,他阴恻恻扯出一抹笑,看着显然是要跟自己拼命地少年人,忽然道“你是叶珏的小男友?”
面上毫无变化,纪珩倏然一个拧身,再次压制他一头。
全凭一身力气硬撑的刘旭眯了眯眼,继续暧昧道“你什会出现在他家?”
“不会已经尝过他的滋味了吧?”
面『色』骤寒,纪珩眸『色』黑的见不到底,霎时间掀起滔天风浪,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暴怒。
“就知道你们现在的小男生会玩,”刘旭味深的笑道“觉得叶珏得看,你看眼睛、小嘴,亲起来是不是很甜,在床上是不是——”
“啊——!”
从始至终默默与他厮打的纪珩终于彻底变了脸,骤然爆发的极大力气险些让刘旭抵抗不住。
他硬生生承下这剧痛,咬牙咽下咽喉里的血,看着纪珩阴冷地模样,再次吃吃笑道“天在厕所是不是要是没来,你就和他在……”
他依旧笑着,看着纪珩眼中逐渐泛起的红血丝,越发兴奋。
“他们这样的小男生都很脏的,玩起来木愣愣的,什都不会,你如果喜欢叶珏,们可以一起分……”
“砰——”
一声巨响。
刘旭面『色』惨白,“哗”的一声,呕出一大滩鲜血。
黑暗中,他眼前一片黑白小点,窗刮过呼啸凛冽的雪风,黯淡的光线穿透缝隙,照在少年漂亮秀致的脸上。
叶珏面『色』惨白,手却很稳,直接给他脑袋开了个洞,一脸泪水,惶然的叫“……哥!”
打完这一棍,他转身就想出去喊人。
和纪珩对视一眼后,又硬生生的停下脚步。
……叶珏?
明明灭灭的光点中,刘旭面『色』骇然,瞬间明白过来今晚的一切都是自己中计了。
他眼前昏沉模糊,后脑勺破了的大口子。
目光中纪珩一个翻身抵着他的胸膛,力道大的可怖,令他整个胸腔犹如破裂般剧痛。
“咳咳咳……”
他又呕出了几口鲜血。
压制在身上的男生眼中逐渐染上猩红的杀,一字一顿,近乎咬牙切齿的对他说“——他是弟弟!”
“你居然……”
居然怀的是这样肮脏的心思!
真是该死!
耳朵嗡鸣一片。
刘旭竭力甩开这股浓重的晕眩感,他不能倒下,虽然他不信纪珩有这个胆量杀自己,但是万一他倒下了,纪珩他们去找人怎办?
他必须……
身上的束缚感骤然轻了一瞬,像他剧痛之下的错觉。
紧接着,从纪珩身上掉下来一个东西。
尖头锋锐,银光阵阵。
……刀?!
纪珩居然带刀来了!
凶『性』霎时大发,刘旭被纪珩掐着脖子,一点点挪向柄锋利的小刀。
余光中,叶珏似乎发现了他的动作,骇然的扑了过来“刀——!”
晚了!
杀气大作,刘旭用尽全身力气,重重的朝纪珩砍去。
下一秒,不知是不是错觉,面无表情的男生垂眸看着他,眼中是一片放弃克制的漠然。
心跳霎时『乱』了一拍,他看着纪珩眯了眯眼,犹如重创般翻过身。
却又在叶珏扑过来的前一秒,用钢钳般地手掌快狠准的拧住他的手腕,借着他一身爆发的力气,将银质小刀狠狠『插』入他的胸腹!
“呕——!”
一声尖利的惨叫。
刘旭口中顿时喷出大汩大汩鲜血,他目眦欲裂,骇然惊恐的看着骤然拔出小刀的男生。
鲜血飞溅。
男生面上一片鲜红,苍白的脸浓稠的血,以及一双看向死人、毫无波澜的黑眸。
他怎敢……
怎敢杀他……!
呼吸逐渐衰弱,刘旭目光涣散,最后的视线中,是扑向纪珩,面『露』惊恐的叶珏。
……
“哥!”
叶珏瞳孔震颤不安,双手颤抖着,险些腿软跪倒在地。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刘旭“……他、他死了?”
纪珩呼吸急促,窗汹涌呼啸的寒风浑浊不堪,远远地,他看见了几束穿破黑暗的灯光。
再转过头,叶珏已经从衣柜里扒出两卷被子,强撑恐惧与害怕盖到死不瞑目的刘旭身上。
快步走上前,他抓着纪珩的手,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被汗水洇湿的头发垂在眼前,不自觉的流着眼泪。
“哥,”他说“……、不满十四岁,不算犯罪,刘、刘旭是杀的,你快跑吧!”
纪珩一怔,厮打过后的疲惫传遍全身。
他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苍白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抬手『摸』了『摸』叶珏的脸。
只是如此轻轻一个动作,叶珏眼尾的泪痣便染了些鲜血。
漂亮干净的小少年怔怔的,反手抓住他的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泪水沾染了泪痣上的鲜血,蹭的半边脸皆是一片红。
“哥,”叶珏颤抖的哭着,像小时候一样想躲进他怀里,“……不知道该怎办,们现在跑、跑的掉吗?”
轻勾了下他眼尾的泪水。
纪珩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他了,今天却难得温柔的抚着他的后背,轻轻地他顺气。
“来不及了,”他声音很轻,像怕吓到叶珏,于是越发轻柔“要走了。”
叶珏一惊,条件反『射』的爬到窗户上,惊慌不已的问“警察来了吗?”
窗是一片望不见头的白茫茫。
特大暴风雪使得天际如破了一块裂口,洁白的幕布淹没了一切。
汹涌的大风吹走了刘旭口中最后一丝哀嚎。
大盘山银装素裹,如从天而降的一座雪山。
叶珏自浑浊的天象中看见了几缕耀目的灯光,直冲村子而来。
“警察!”叶珏眼前一黑,立刻抓住纪珩的手,“……去自首!哥,你快走!”
他慌得险些把自己绊倒。
纪珩及时伸手扶住他,依旧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后背。
像对待自小疼爱的弟弟,他没有与叶珏对视,而是在他耳边说“走了以后,告诉纪老头。”
“他没有卖掉,点东西买不起。”
“……哥?”
终于反应过来纪珩口中的走,和自己理解的不一样,叶珏一阵不安,死死地锢住他的脖子,惶然的问“哥,你要去哪?不能一起去吗?”
“去大山面。”
没有骗他,纪珩温声回答着他的话“害怕,不会有。”
努力想推开他的拥抱再看他一眼,叶珏突然想到了什,咬牙忍下泣音“……哥,能不能先走,你说了明天陪去看爷爷『奶』『奶』的。”
纪珩一顿,他的身上忽然浮现了一股很难过的气息。
叶珏不明白,却下识的不安起来。
“叶珏,”纪珩抱紧了他,声音有些紧绷,却竭力不让他听出异样“还记得四年级王老师走的时候和们说过什吗?”
“不论在哪,和叶爷爷叶『奶』『奶』一样,都会看着你。”
王老师。
是叶珏最喜欢的英语老师。
她是自愿援助山区的大生,时间一年,一年期满,在送会上,她没有出现,只是在黑板上了一句话。
——离是了更的重逢。
时叶珏哭的很惨,回家的路上纪珩背着他,任由他把眼泪鼻涕糊在衣服上。
是一个冬天,隆冬朔月。
他趴在纪珩背上睡着了。
时的小纪珩踩过结冰的水坑,怕动作幅度太大吵醒了他,一条十分钟的路程足足走了二十分钟。
同样称不上高,还是孩子的纪珩后来在叶家门口撞见了叶爷爷。
慈祥的老人看着他,沉默许久,『摸』『摸』他的头发,说“小纪啊,麻烦你带弟弟回来了。”
是叶家的人一次对他说,叶珏是他的弟弟。
小小的纪珩酷哥似得点头,“嗯。”
回自己家的路上,他忍不住高兴地捏捏手掌。
面上虽然没有什太大的波动,心里却在雀跃的想。
——九岁的心愿,就愿他的弟弟能平平安安的大。
不论在哪,叶珏都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许过愿,要保护的弟弟。
……
……
是叶珏印象中极混『乱』的两天。
星期五晚上,纪珩抱着他敲开了纪家的大门。
满屋子黑衣黑裤的壮硕男人看向他们,低头喊“少爷。”
害怕间,叶珏看见有几个男人去了叶家。
他担心不已的想要叫住他们,却被纪珩拍了拍后背,安抚般的低声说“没。”
惊吓过度的一晚,他最后趴在纪珩怀里睡着了。
面上还是斑驳的血痕和泪痕,纪老爷子险些吓晕了过去,问清情的经过后,沉默的抽了口旱烟,眼眶气的通红。
二天一早,叶珏从睡梦中醒来,看见的便是即将坐车离开的纪珩。
纪珩变得很沉默。
直到看见他才『露』出一点笑。
情已成定局,他什话都说不出。
只是在许多黑衣男人的注视下,固执的从口袋里掏出小灵通,问纪珩“……哥,以后还能……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纪珩擦掉他脸上的泪痕,点下了头“能。”
“……们,还能见面吗?可不可以去找你玩?”
“们还会见面,”纪珩耐心的一点点擦掉他的眼泪,牵着他的手,声音低低的“但是你可能会认不出。”
“不可能!”
叶珏咬牙忍下泪水“肯定能认出!”
最后纪珩坐进车里时,他还是哭的昏天黑地。
纪珩下车哄了他许久,最后在一旁黑衣男人的催促下,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抚过他眼尾干净的泪痣,垂眸坐进了车。
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是纪珩一次对他说谎。
原来有信号、有号码、有目的的电话,是会打不通的。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二天在纪爷爷的陪伴下去医院看望爷爷『奶』『奶』。
没有看见爷爷,整座医院没有『奶』『奶』的人影。
天地都在旋转,有护士姐姐给了他两颗糖,似乎是怕他哭,温声安抚他“等爸爸妈妈来了再说,吗?”
当天下午,他看见了久违的父母。
还看见了不甚熟悉的哥哥和妹妹。
个对他一言不发的护士姐姐告诉他们,爷爷腿疾感染,无法救治,已经去世了。
就在爷爷去世的当天晚上,突发心梗的『奶』『奶』紧跟着离开了。
这对一生都恩爱和睦的夫妻,即便是离开人世,要陪伴对方。
一前一后两次巨大的打击。
叶珏年幼的身体没有撑住,当天晚上住进了医院,发烧一直发到四十度。
『迷』『迷』糊糊中,他哭的无声无息。
眼泪成片,掩盖了大半张脸。
病床前的父母担忧的他擦着眼泪,同样眼眶通红。
很久很久以后,他感觉身体一轻。
似乎被什人抱了起来。
比他大了七岁的哥哥低头看着他,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妹妹在一旁给他递糖果,『奶』声『奶』气的叫他“哥哥”。
他感受到了迟来的父爱、母爱,兄妹情谊。
可是曾经他撑起一片天的三个人,同样在先后一天离开了他。
段遥遥无边的漫时光里。
他打跑了坏人的瘦高身影,在没有父母、亲人的黑夜中,用瘦削的肩背他挡住所有不堪。
最后只是给了他一个虚无的承诺,彻底消失在大盘山肆虐浑浊的隆冬深处。
给了他无数宠爱的爷爷『奶』『奶』,同样在这个冬天,眠地下。
他最后如愿以偿的跟着父母去了大城市,凭借出『色』的科成绩被京城一所高中破格录取,这所有着悠久历史的高中不知对他网开一面。
在这里,他度过了孤独又沉默的两年。
终于,年的秋天。
东南城市经济再飞腾,又掀起了一股新的下海浪『潮』。
叶父叶母商量许久后,决定带他们去南方生活。
在里,他们叶珏找了一所新高中。
——“青藤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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