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从天降,林非被砸得一懵,他做什么了,又关柔儿姑娘何事?
林非茫然地眨眨眼,后知后觉可能是他胡编乱造忽悠徐驷的话被楚斐然知道了。
“喜欢。”林非垂下眼,语气失落,“只可惜她已赎身……哎!”
“她赎身不好吗?”楚斐然定定看着林非,“能离开花街柳巷,是她们梦寐以求之事罢。”
“好是好……只可惜为她赎身的不是我。”林非长长叹了口气,见楚斐然脸色愈来愈难看,沉得能滴出水来,转口道,“伤心事,不提也罢。”
楚斐然“……”
楚斐然内心深处极其复杂,他知道林非是哥儿,哥儿又能同女人发生什么?什么都不能。
他不该在意。
可林非当自己是男子,喜欢也是真喜欢,可惜也是真可惜。
楚斐然纠结不已,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不在意,险些忘记自己漏掉最关键的一件事。
林非逛青楼。
“好,不提。”楚斐然淡淡道,不经意问起,“林寨主对此颇为了解,不知可否为我介绍一番,我来到岚州后,还不曾有过接触。”
楚斐然声音阴恻恻的,听得林非后背发凉,反应都慢了瞬。
昨天还说房里没人,连大丫鬟都没有,今天就让他介绍。他哪知道哪个楼女子好,哪个楼哥儿好……他就知道柔儿姑娘一个,还大多是道听途说。
林非打量楚斐然,“不大好吧,我这不是公然行贿吗?而且逛青楼吃花酒……有损世子您威严。”
楚斐然缓缓道“我们偷偷去,不会有人发现。”
林非“……”
话他能听懂,但怎么也想不到这话会从楚斐然嘴里说出来,林非扯了扯嘴角,瞧把你给能的。
林非想也不想便要拒绝,话到嘴边却一转,“行,明天就带你去。”
楚斐然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含笑点头。
戚明远帐中,他负手而立,身前是一套干净的盔甲,他抬手把头盔扶正。
“人走了?查出那人身份了吗?”
“走了,”回话之人哆嗦了一下,“没查出,他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查不到。”
“废物!”
戚明远转身,不大的眼睛横过凉凉一眼,“继续查。”
“是。”
戚明远坐下,神情慎重。楚斐然身边突然多出一来路不明之人,让他心生不安。
黑风寨已经被挑了,其余线索他断得干净。楚斐然换了个方向查,他设下的线却无一被触碰,他不知楚斐然查到了多少。
但楚斐然没有离开,还在与他虚以委蛇,定还没查到最后一步。
戚明远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在时,倚重抬举戚家,压制林家,戚家一时风头无两。但现在皇位上坐的,是新帝,他外家是林家,查是必然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他不甘心去死。
十七年,先帝的盛宠足够戚家在朝中扎根,就是皇帝想除掉戚家,也要掂量自己能不能受得住反噬。
只要没有确切证据,皇帝就不能轻易动他戚家。
翌日一早,天光熹微,林叔带了五十人下山。如林非往常下山一样,从断崖下去,转到镇子里。
将带来的人手都安排在悦来酒楼周边,林叔要了个二楼临街的雅间,等人到来。
林非醒了个大早,他伤没好全就没练功,躺在床上琢磨事,算好了时辰。
担心楚斐然有事出去,不能按时出发,林非在用早食时特意提醒楚斐然,“今天记得空出来。”
楚斐然“需要一整天?”
“是啊,既是带世子玩,就要带世子都体会一遍。”林非侃侃而谈,好似十分精通,“花街白日里与入夜后可是两种风情。白日里,楼里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良妓,写诗吟对,弹琴作画,有点学识的,去卖弄两句,便能得到追捧。夜里……好玩的就多了……”
楚斐然打断林非,“不必再说。”
他不想听林非提起青楼时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
林非恍然大悟,“行,到了晚上你自个体会。”
楚斐然“……”
行,他就去体会体会林非如数家珍的青楼是个什么样。
别院距镇子稍远,乘坐马车也要一个时辰,林非与楚斐然早早出发。
楚斐然昨日说了偷偷去,今日他们便从小门离开,徒步走了一柱香的路,才换上最朴素的马车。
马车上,两人相距甚远,一人霸占一角。楚斐然端坐,浑身冒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林非坐在他对面一角,全然不受影响,挑开帘布,趴在小窗看外边的路。两旁都是杂乱无章的灌木丛与野草,没什么好看的,但比楚斐然的脸要好看。
分明是楚斐然提出要求要去青楼,他如他愿答应带他去,还颇费一番功夫准备,楚斐然却不高兴了。
林非侧目瞥了眼,难伺候啊。
一路无话,马车摇摇晃晃进了镇子,林非出去同车夫同坐,给车夫指路。
马车内只有楚斐然一人,楚斐然眼睛望着前方,似要穿过帘布看到林非。
车轮吱呀呀压过石板路,停在悦来酒楼门外,林非撩开帘布,“世子,到了。”
楚斐然下马车,注视‘悦来酒楼’四字,心情好了些许。
“咱先吃饭,吃完再带你去逛。”
楚斐然“……”
林非转身进入酒楼,不用小二带路,径直往二楼走。
楚斐然慢一步跨入,习惯性不动声色环顾四周,他脚步不停,收回目光,跟在林非身后上楼。
二楼左手尽头雅间,林非推开门,侧身看向楚斐然,眼底含笑,微微挑眉。
“你不是想见林叔吗。”林非示意楚斐然进屋。
楚斐然一时还有什么不明白,逛青楼是假,让他毫无防备的见林叔才是真。
林非不全信他,不信他会保全林叔,怕他所做之事会对林叔不利,是以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楚斐然竟有些欣慰,原不是要带他逛青楼,林非也学聪明了。
但心中仍隐约有点难受,他心知信任的纽带是他先斩断,再想建立,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林非先喊了声林叔,楚斐然也进门打招呼,“林叔,许久不见。”
林叔定定看了楚斐然一眼,眼底有怒火燃烧,他只看一眼,便转向林非,责备道“你伤还没好,谁准许你下山乱跑,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晖哥儿是我儿,我是他爹,他出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林叔提起晖哥儿,目光刀子般扫过楚斐然,若目光有实质,楚斐然已遍体鳞伤。
“林叔,我错了……”林非低头认错。
见他认错及时,态度良好,林叔便不再说他,“你与我回山上。”
林非余光瞥向楚斐然,“……好。”
他一应下,林叔便带他要走,林非不解,此行不是牵线让楚斐然林叔两人见面议事吗?为何不谈?
林非忍不住道“林叔……”
楚斐然拦在林叔身前,“林叔,请留步。容晚辈说几句话。”
“我与你无话可说!”林叔抬手,把楚斐然推到一边,拉林非往外走。
“林叔,难道您想一辈子东躲西藏?您就不想真相大白天下吗?”
林叔开门的手一顿,扭头问“你什么意思?”
楚斐然道“你我目的相同,何不坐下聊。”
林叔转身,“你且先亮出你手中的筹码,老夫再考虑同不同你坐下聊。”
楚斐然看了眼林非,指尖蘸上茶水,在红木桌上写下三字——奇、安远。
林叔眼睛睁大,呼吸急促了些许,对林非道“去门外守着。”
林非正想二人打什么哑迷,就要被支出去,顿时不愿意了,他牵线他筹谋也不容易,有什么不能让他听?
可对上林叔不容反驳的目光,林非眼神在二人身上打了个圈,出门守着。
楚斐然朝林叔拱了拱手,“安远将军。”
林奇目光微闪,“你如何知道是我?”
“你去祠堂那日,我看见徐大娘子的排位,略加思索,便知晓。”
“是你!”林叔神色一变,谢林海那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林叔胸膛起伏,“你什么意思?”
楚斐然“圣上想为林家翻案,命我调查十七年前镇远将军林蔚谋逆被就地诛杀之事。”
“你说与我目的相同……什么意思?”林叔目光灼灼,紧紧注视楚斐然。
楚斐然情真意切,“林非是林蔚将军的遗腹子,您带着他东躲西藏,不正是为了保全他。我查明十七年前所发生之事,证实林非身份,亦是为了保全他。”
只有证实林非是林蔚将军遗腹子,才能让圣上最快将解药拿出。若不然……圣上不会轻易给出解药,即使他将林非当做心上人带回京,圣上也会花时间去证实,一来一回,恐错过最佳解毒时间。毒性入骨,便剔不掉了。
而且,林非身为林蔚将军独子,自出生就该享尊荣,而不是东躲西藏。
林叔意动,“你有几分把握?”
楚斐然“十分。”
林叔笑了,“年轻人不要如此自大。”
“并非自大。林蔚将军是当今圣上亲舅舅,定远侯府是圣上外家,圣上要查,就一定会将当年之事大白天下。而且,戚家势大,圣上已经容不下他们。”楚斐然道。
林叔问“既有十分把握,又何必要老夫帮忙?”
“为了林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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