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手指失去了联系,身为主人的两面宿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感受到的。
“啧。”远在东京的诅咒之王,此时还只能被迫待在一具少年的身体里,甚至都没能夺得身体的主动权,“麻烦。”
“什么?!”身体的主人虎杖悠仁乍一听到这话,差点没从沙发上弹起来。前不久他假死被老师藏在了这间地下室,然后开始安安稳稳地修炼起怎么运用咒力。
这些天他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挺有进步的,然而无奈身体里的那位诅咒之王总是在看热闹,而且还时不时地嫌弃。此时宿傩的话刚出来,虎杖就以为他是在说自己。
努力回忆自己刚才的步骤,少年有点不敢置信,“我刚刚做得还不对吗!”
不应该啊,五条老师都夸他做得很好了啊!
*
塍寺和自己的新晋神器回到了酒店,正巧遇到了上次见过的迹部家的小公子。他就把失踪的那小孩交给了迹部景吾,想了想,又说,“回去可以让你父亲查一查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一句话就让少爷的神色沉了下来。他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小男孩,脑海里瞬间闪现出了很多和迹部财阀有些龃龉的竞争对手。
迹部景吾问道“请问塍寺先生,这个孩子您是从哪里……”
“湖边。”塍寺抬了抬眼睛,“你们没找到很正常,这不是你们普通人能插手的事。是有人故意在你们的度假村里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
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
迹部景吾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和塍寺说话的时候,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的谢意,“多谢先生的帮忙,之后我和家父会登门拜访,亲自表达这次的谢意。”
塍寺随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和迹部景吾道别,回到了房间里。
“阿寺是觉得那只手指模样的咒物,是有人故意投放在湖边的?”
“不是觉得,是肯定。”塍寺现在都还能感受到,自己刚刚触碰过宿傩手指的那只手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我的山里以前有没有这种东西我还是清楚的。”
夏油杰又想到,刚刚第一眼看见手指时塍寺的表情,“那只手指的主人……阿寺是不是以前就认识?熟人?”
“不算熟。”想到千年前关于某人的记忆,塍寺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还是我刚诞生不久的那段时间,有个人类自称天下最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到了我,就跑到我的山头底下来挑战我。”
“我本来不想理的,结果他实在是太烦了,就出手教训了一顿。没想到反而被他给缠上了。”
“从那以后,他每过一段时间就来挑战我。我不答应也不行,不答应他就要砸了我在其他地方的神社。一直到他死了之后,我才得了清静。”
“但我没想到他人死了,手指却留下来了,还成了咒物。不过仔细一想的话,倒也挺合理的,毕竟这人活着的时候就离经叛道,好像还是什么……诅咒师?”
夏油杰一开始还能当个故事听,后来听着听着就感觉不对劲了。
这描述,怎么感觉那么像他记忆里存在的一个人?
一千年前的诅咒师,除了神明之外再无任何一人能奈何得了他,死后还有身体的部位成了咒物……这不就是那个什么诅咒之王吗?
咦,不对,他怎么会连诅咒之王是谁都知道的?
“对了,说到诅咒师。”塍寺看向身边的夏油杰,“阿玉,我想我应该知道你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对诅咒之类的事物表现得一直都很熟稔,我想你生前就应该是从事相关职业的。咒术界除了咒灵、诅咒师,就是咒术师了,你是人类,又是这副老好人的样子,总不可能是诅咒师。”
“我觉得你是一个咒术师的可能性,应该还是很大的!”
塍寺觉得自己的推理简直堪称完美,实际上就连当事人夏油杰自己都认为没什么错处。
可是为什么,他却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呢?
“哦对了。”塍寺想起来了点什么,“你刚刚来湖边找我的时候,我看你好像往海胆嘴里扔了点什么东西。你扔了什么?”
夏油杰一顿“没什么……就在路边随便捡的石头。”
塍寺点点头,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夏油杰见他确实没在意,松了口气。
幸好是糊弄过去了,这要是让某神明大人知道,他其实是把带回来的点心伴手礼扔了出去,恐怕今天就不好过去了。
等哪天有时间了,再去买点回来吧……他想。
*
而此时,距离塍寺的山头五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是东京一处并不怎么为人所知的地下工厂。钻过长长的地下廊道,就能来到工厂的内部,这里原本是一处处理地下水的污水厂,后来工厂搬迁就空了出来。直到现在,这里已经彻底地被人类遗忘了。
即便是东京这样每天好像都在人挤人的大城市,也会有人类看不到的角落。
人类看不见,自然也不会知道这处废弃了的地下工厂,已经变成了咒灵的聚集地。
真人穿过走廊,坐在了一张瘸了腿的椅子上,“现在这个时候,算起来,那根被放进去的宿傩手指应该已经发挥作用了吧?既能完成委托,又能让高专那些人顺着味找过去,给他们添点麻烦……”
“这根手指头也算是物尽其用。你说对吧,杰?”
灯光照不到的昏暗里,有一人缓慢地走了出来。他有着和夏油杰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一样的,大概是他的头顶上多了一条缝合似的伤疤。
“当然。而且我们这次的委托费收获颇丰,为了给自己的竞争对手泼脏水,那些人可是合在一起下了血本。”
真人嘲讽似地勾起嘴角“这些人类啊,真的是……”
贪婪,懦弱,肮脏,和咒灵又有什么分别?
下午的时候迹部景吾说,之后会和迹部家主再次登门拜访来道谢,然而塍寺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父子二人竟然来得这么快,当天晚上就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迹部家主行色匆匆,神色疲惫,全无上次见面时的优雅与从容。估计是听进去了塍寺托迹部景吾带去的话,查到了一些眉目。
然而一开门,见到门口的夏油杰之后,这位雷厉风行的家主却是脸色突然一变。
这、这个人!这张脸!
怎么会……
“迹部家主?”塍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怎么不进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主动介绍道,“您还没见过他的吧?这是塍玉,算是……我的家人吧。”
神明和神社的关系复杂,他当然不准备随便告诉给一个人类。
所以塍寺早就想好了以后别人问起他和夏油杰关系时的回答,一律都是家人,反正他们两个一个叫塍寺,一个站在叫塍玉,听起来也不像是两家人的名字。
“是、是这样啊……”迹部家主的眼神忍不住在夏油杰的身上流连。
像……实在是太像了!可塍寺先生都主动说明这位是他的家人了,而且迹部家主也十分清楚那位早就已经是地底下的一抔土了,所以应该只是长相相似的两个人……吧?
迹部家主和塍寺的谈话回到了正题“十分感谢先生这次出手。事情我已经从景吾那里都听说了,如果不是您的话,恐怕度假村这次要遇到不小的风波。”
迹部家是度假村的股东,明面上的主人虽然不是他们,可因着占了最多的股份,大家其实也都知道真正能在这里说了算的到底是谁。
单是一个小小的度假村出事,祸殃及不到如同庞然大物一样的迹部财阀。
但名声这个东西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旦度假村真的出了事,大家就只会记得是你迹部财阀出了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这个时代,舆论的效应永远都是常人无法能想象到的。
这也是迹部家的竞争对手们,要从一个度假村下手的原因。
“这次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迹部家主知道面前这位来历神秘的先生,恐怕看不上他出手这些东西,但还是奉上了一份丰厚的谢礼,“这是我们家的黑卡,有它的话,今后您无论去迹部财阀旗下的哪家店,都能免去一切费用。”
迹部财阀做到现在,在日本商界已经可以说是快要只手遮天的地步。
塍寺拿到的这张黑卡不单单是优惠的待遇,更是上流社会所有人都看重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哪怕是今天那几个背地里下阴手的迹部家的竞争对手在这里,有机会拿到这张卡,只怕也会趋之若鹜,假装忘却所有的恩怨。
“除了这张卡以外,还有这份协议,您看一下。”这更像是迹部家对塍寺的示好,“里面除了一点小钱以外,还有一套坐落在横滨市中心的别墅。”
“如果您满意这个地方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签协议,明天处理过户的手续。”
“迹部家主客气了,今天的事情我也只是顺手而已,值不上这么丰厚的谢礼。”塍寺客套话还是说得很溜的。况且他是真没觉得麻烦,还因此让夏油杰真正成了他的神器,他高兴都要来不及了。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一定不要推拒了。”迹部家主坚持。
塍寺看了看桌子左边的卡,又看了看右边的协议,说道,“这样吧,我把这张卡留下,剩下的东西您就拿回去吧。”他当然不傻,看得出来迹部家主除了表达感谢之外,在对他示好,想要拉拢。
不过听到迹部家主刚刚说的话,有件事倒是突然让塍寺想了起来。
“如果迹部家主不介意的话,有一件事,我想请您帮帮忙。”
迹部家主怎么可能会介意“您请说!”
“是这样,实不相瞒我和阿玉并不怎么接触现实社会,很多事情并不通晓。就像您刚刚说的房产过户一事,其实不论是我还是阿玉,我们都做不了。因为我们目前还是……”
迹部家主明白了“您是想,让我给您还有这位先生办理一份身份证明?”
“这个简单,包在我身上就可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塍寺露出一抹笑意。
这个问题最早还是在他之前委托惠比寿卖梳子的时候产生的,当时惠比寿找他要银行账户,那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已经沉睡了几百年的塍寺,连个户口都没有,哪里会有银行账户这个东西?
所以当时惠比寿是把他其中的一张银行卡,暂借给塍寺的。
其实要让惠比寿再帮忙给他办个户口也不是不行,但大家都是神,而且真要论起来,惠比寿的辈分其实比塍寺还要大。
麻烦了人家一次已经够可以的话,塍寺实在是不好再麻烦长辈第二次。
他还想着什么时候解决一下这个事情,这下正好是瞌睡来了枕头,
有迹部家在,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迹部家主看了眼塍寺和他旁边的夏油杰,问道,“只是有个唐突的问题,我还需要和塍寺先生您确认一下。”
“您和这位……阿玉先生的户口,是分开还是放在一个户口本上?”
塍寺挑了挑眉,这问题还用问?
“当然是要放在一个——”
“分开。”一直在背后当个背景板的夏油杰突然开口,“我和阿寺需要分开。”
他偏头和塍寺解释“有些时候处理事情还是单独处理比较容易,所以我觉得我们的户口还是分开比较好。阿寺,你觉得呢?”
塍寺懵懂地点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分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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