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陆鸣被惊得一抖,手里的糖果七零八落地掉下来。
陆偿看着这个仍然用无辜眼神看着自己的小男孩,心里满满的都是厌恶。
在陆鸣抢走父亲注意力,在每次因为他被父亲责备的时候,陆偿都没有这么厌恶过他。
“你在做什么。”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冰冷。
“哥……哥哥,”陆鸣回过神,蹲下身去捡地上的仔仔棒“可以把仔仔棒送给我吗?我也想要小狸送的仔仔棒。”
“不可以。”陆偿走上前,蹲下身,一根根掰开陆鸣的指头,把廉价的小糖包拿起来攥到手里“我说不可以。”
陆鸣企图用大人的话劝服堂哥“我是弟弟,伯伯说你要让着我。”
“我不会把糖让给你,更不会把小狸让给你。”陆偿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先找到她的,我永远是她最好的朋友。”
陆鸣捏的手都快红了也没留住一个仔仔棒,他努力含着泪不落下“我也是,小狸说我也是她的好朋友。”
陆偿捡起最后一根仔仔棒,站起来垂头看矮个子的陆鸣“好朋友?”他嗤笑了一声“你信不信,只要我跟小狸说一声,她以后就永远不会理你?”
“不要!”陆鸣还是没忍住,哭出声来“我不要,我也要当小狸的好朋友,堂哥是个坏蛋!”
陆偿没再理会哭闹的陆鸣,拿着糖转身离开。他给陆鸣关上了卧室门,又从容地下楼,仿佛书房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客厅电视上正放着喵和老鼠,小狸攥着小手在沙发上看得一脸投入。
看到电视上的汤姆猫又被杰瑞捉弄,撞到墙上,她从沙发上跳下来,生气地说“汤姆大笨蛋!连小老鼠都抓不到!”
蹲在电视前面的大花听到她的话,应和般地“喵”了一声。
可不是,他们垃圾街的猫咪们个个都是抓鼠能手,方圆两条街的老鼠被他们抓的干干净净!
沈小狸被没逮到老鼠的汤姆气到,扭过头不再看电视,就看到陆偿从楼上走下来。
她哒哒哒跑过去,又扭头往后看“陆鸣呢?”
陆偿从旁边盘子里拿起一个肉松饼给她“尝尝这个——陆鸣在书房看书,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肉松饼很香,大花蹲在地上用渴望的眼神看她。
沈小狸想了想,翘起小拇指,掰掉一咪咪肉松饼,喂到它嘴里。
“还看电视吗?”
沈小狸摇摇头“不看了,汤姆太笨了,生气,”她扭过头“我们去看伯伯种花花!”
天气很冷,阳光却意外的好。
小狸把手手揣在兜兜里,跟在陆偿身后,抬头去看大树。
泡桐树叶子枯黄,昨夜又被吹落了许多,像个脱了一半头发的老爷爷。
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正好落在了陆偿的肩膀上。
小狸歪歪脑袋,把剩下的肉松饼全部塞到嘴里,然后拍了拍手,一个起步冲刺,跳到了陆偿的背上。
“叶子!”她攀着陆偿的肩头,腾出一只手把叶子摘下来,又往上攀着歪过脑袋把叶子放到陆偿面前“看!”
陆偿浑身僵硬,一边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她甩下来,一边敷衍地回应“嗯嗯,好看,你快下来。”
沈小狸却犯了懒,在陆偿背上摇头晃脑“不下来不下来不下来!”
……
陆鸣站在楼上往下看,黑色的瞳孔里映着沈小狸冲着陆偿笑得灿烂的脸。
“如果堂哥消失就好了。”他侧首,视线转到书房窗台外面放着的花盆上,低声说“小狸最好的朋友就只有我了。”
楼下。
陆偿无奈地背着沈小狸走了两步,才红着耳根把小姑娘放到地上。
小姑娘还想耍赖,拽着他的衣角手脚并用使劲儿往陆偿身上扒。
忽然,她后脖颈传来一阵凉意,来自小动物的直觉让她本能地往上看了一眼。
楼上一阵轻微声响,随后一个花盆朝着陆偿的脑袋直直地坠落下来。
“喵嗷!”沈小狸甚至来不及将危险两个字转换成人类语言,在大声示警后,原本往陆偿身上扒着的双手迅速换了个方向,使劲儿推开。
猫咪在一瞬间的爆发力是巨大的,陆偿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上,神色愕然。
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响起,眼前的场景像是老电影里的慢镜头。陶瓷花盆砸在沈小狸的头上,鲜红色的血花随着迸裂的瓦片和泥土四散开。
“小狸!”
陆偿冲上前去,想抱起她却无从下手。
隔着头发,他看不到沈小狸的伤口,但他知道一定很严重——只这么一会儿,她那撮白色的呆毛就被鲜血浸湿,贴在她的脑门上。
沈小狸也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就算是跟花脸三兄弟抢地盘的那一次,她也能叼起她的小毯子回到窝里的。
可这次,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从头顶上的那个伤口流走了一般。
她躺在有一点点冷的地上,努力眨了眨眼,把眼皮上的血滴眨开,对上了陆偿的眼睛。
她从没见过陆偿这样的眼神。
他总是办法很多,没有能难得倒他的事情,他的眼睛总是亮亮的。
可现在他的眼神,让沈小狸想到曾经住在垃圾街的独眼——它的弟弟大白被路边的车撞死时,独眼从路上把大白的尸体叼回来。
那时候它就是这种眼神。
她努力张了张嘴,说“……喵……保护你……”
啪嗒啪嗒两声,脸颊好像有点湿润,沈小狸努力抬起眼皮,想知道是不是又下雨了。
她想让陆偿别担心。
“……喵……九条命……”她没力气了,声音也很低很低,像是一声叹息。
小姑娘颤抖的眼皮终于合上,卷卷的睫毛上还沾着血迹,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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