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如豆的火苗从黑暗里跳出来,把一张清秀的脸照成金黄色,一双吊梢眼里散发着邪魅与凶狠的光芒,小火苗成长成赤色的火焰,稀薄的纸张在火焰里打着卷儿燃烧、、、、、、
晚自习结束后,雪依打着伞走出校门,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天了,虽是初夏了,但夜风吹在赤着的胳膊上依然冷冷的,雪依把书包拦在怀里,这样暖和了点儿。这是雪依搬进租房的第三个星期,她还是没有得到那本召唤亡灵的书,她很焦急,这次的模拟考试她又输给了雪枝。雨妍今天下午没有上课,不知去了哪里。她走在道路两旁的石板路上,踏着黄色的盲人道往回走,身影被浓浓的树影包围。她喜欢踩在盲人道上的感觉,那凸起的疙瘩有按摩脚底的作用。被各种各样的试题折磨了一天的大脑,需要通过脚底血管的软化来清醒一下。转过街角,路灯就没有了,前方一片浓郁的黑,那里非常寂静,几乎没有行人,路旁的小旅馆招牌上的霓虹灯散发着或红或绿的光,照亮了门前一小片地方。雪依是个大胆的女生,她很自然地走在路上,一点也没有害怕,因此她不期望能遇到那个黑框眼镜的男生,何况那个男生对她爱答不理的,从她搬来的那天起,他对她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雪依对自己的相貌一直是有自信的,受到异性的冷漠对待,难眠让她自尊心受伤,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从这一点看出这个男生是喜欢雨妍的,而自己的出现把雨妍从他身边“夺走”了。可是并不是自己要求搬来住的,是雨妍要维护自己的名誉,主动把她拉了进来,她在利用她,而她,也有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必须完成,为了自己的以后,也为了抚平在这里受伤的自尊心。
雨妍是回家了呢还是待在租房里?如果她回家就好了,雪依在黑乎乎的路上边走边想,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她要潜入她的室内,把那本书偷出来,她可以很顺利的进入雨妍的屋子,她有她的钥匙,确切的说是一把和雨妍那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是她专门配的。三天前的一个体育课上,雪依借故身体不舒服没有去操场,她坐在教室里看书,此时同学们都已离开,教室里安静极了,她庆幸除了自己之外再没有请假的同学,否则自己的计划就无法实施了。她来到雨妍的座位上,拉开了她的书包,拿出了她放在包里的钥匙,每天和雨妍一起上下学,她知道她放钥匙的地方。钥匙抓在手里,她走出了教室,穿过校园,来到校门口。校门口有个配钥匙的老头,他的摊子在校门口右侧几米远的地方,只要不下雨,他天天在这里,除了配钥匙之外他还修鞋子,也许只靠单纯的配钥匙养不活自己吧,也许他主要是修鞋子,而配钥匙不过是顺带的生意。上课期间,大门是关闭状态,禁止学生出入的,雪依在径直通往校门口的路上往右拐,向着栅栏走去,来到了那个老头的身后。老头正倚着栅栏睡觉,雪依叫了一声“大爷!”,老头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雪依拿着钱和钥匙的手从栅栏伸出去,“大爷,配把钥匙。”只听得一阵金属摩擦的“铮铮”声,一把崭新的钥匙形成了。雪依拿着新钥匙和旧钥匙回了教室。教室里依旧空荡荡的,她把旧钥匙放回雨妍的书包里,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看书。
机会来了!雨妍果真不在,大门是锁着的。那个男生怎么也没回来?雪依开了大门,走进门洞里,把伞放到地上,她考虑了考虑,还是闩上了大门,她不管那个男生回不回来,自己的安要紧。而且,她要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万一自己在雨妍屋里搜寻那本书的时候,男生闯进来,那就麻烦了。据她的观察,那男生进雨妍的屋子是从来不敲门的,雪依一直好奇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阶段。
雪依站在更加黑暗的门洞里,一阵冷风吹来,把她吹的打了个冷颤,她捡起地上的雨伞走进院子里,这时,她的心“咯噔”了一下,雨妍的窗户里有灯光,确切的说是烛光,原来她在,雪依心里不免一阵失望,那么,是谁给她锁上的大门?应该是那个男生吧。雪依心里叹了口气,她想去雨妍屋里问候她一下,为什么下午没上学,这也是必须的礼节。当她的手扶到门板上,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了一声唱戏的声音,尖尖的女声唱道“可惜我二八年华就失去了性命啊~”雪依纳闷,怎么还唱上戏了?她没有推门进去,怀着疑惑的心情悄悄来到窗根底下,她知道雨打伞顶的声音会惊动屋里的人,便把伞合拢起来。雪依扒着窗台往屋里看,只露出了眼睛,这双眼睛里起初是疑惑,渐渐的睁大了,散发出骇人的光芒——屋里靠着东墙有一张桌子,这里是雨妍梳妆的地方,桌上摆放着镜子,擦脸油之类的东西,此刻,桌面上还粘着一根燃着的蜡烛,一个人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但这个人不是雨妍,是一个雪依不认识的人,这个人很奇怪,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从她衣袖前段的样式来看,应该是戏服,多出来的白色长袖子堆积在手腕处,只要她手一挥,白色袖子就会像水一样泼向空中。从雪依的角度,看到的是这个人的侧面,这个女人梳着古老的发式,把头发盘在脑后,成鬏状,鬏上插着支银簪子,簪子上的坠子打着摆子,在烛光中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女人的脸色很白,像面一样,很突兀,嘴唇红的让人害怕。她对镜而坐,在昏黄的烛光下,翘着兰花指画眉毛,奇怪的是她用的不是眉笔,是火柴燃尽后发黑的那端,桌上还散落着一些燃烧过的火柴棍。她边画边继续唱道,“不知我君娶新妻还记得我否~”女人画完了眉毛,起身离开椅子,雪依的眼睛就是在这时瞪大的,那个女人根本没有腿,腰部以下空荡荡的,只剩半截身子。刚在在桌旁,由于由旁边东西方向放置的床板挡住,腰部以下看不见,就像坐在椅子上一样。女人的半截身子飘至接近屋顶的位置,白色的水袖耷拉了下来,长长的,像上吊的白绫子。“哎,走了~走了~大功告成了~”女子继续唱,最后一个字她不念“le”念的是“liao”,虽然咿咿呀呀的,但明显这句不是唱词。雪依不敢往下看了,她几乎是爬出了院子,连呼吸似乎也停止了,计划也泡汤了。
雨妍此时正在家里,家里哀嚎一片,她坐在这一片哀嚎中面无表情。弟弟死了,被人勒死的,家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村后的山上,脖子上一道紫红色的勒痕,手里还拿着一个弹弓。弟弟是个调皮贪玩的孩子,平时最爱拿弹弓打鸟,院子的西南角上一片各种鸟的尸体,那是他的战利品。当鸟儿的尸体开始腐烂发臭时,他就用火烧掉,然后又有源源不断的战利品被他提到家里来,有时候鸟儿一下死不了,弟弟就把鸟儿的翅膀绑起来,继续拿弹弓打,石子像子弹一样袭击鸟儿的身体,打到鸟儿的肚子上,眼睛上,可怜的小鸟痛苦地死去。妈妈边哭边和亲戚们说:“昨天傍晚吃过饭,太阳都偏西了,他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玩了,天黑了还没回家,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找着,今天早上,一个上山拾柴的人发现的,报了警,警车往山上开去,我们跟在后面跑,就这样看到了孩子的尸体。是谁这么狠心啊!把孩子勒死了。”此时,弟弟已经被埋掉了,但家人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叔叔,都在嚎哭。雨妍一滴泪也没流,这些嘈杂的哭声让她感到厌烦。爷爷说的一句话令雨妍很开心,爷爷说:“妍妍,你弟弟死了,你一定给爸爸妈妈争气,让他们知道,没有了儿子,女儿也是好的,好好考学,考个好大学。”雨妍点点头,眼睛向爸爸妈妈溜去,爸爸妈妈仍在嚎哭,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爷爷的话。雨妍又把目光转到墙上的相框上,相框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照片,有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也有现在的彩色照片,她的眼睛定格在弟弟的一张照片上,由于灯光不太明亮,看不清弟弟的面容,只隐约看到弟弟在笑,可是现在他再也笑不出来了。雨妍想象着,弟弟拿着弹弓走进了后山,寻找目标,可是他惊奇地发现,今天山上特别的静,静地让人害怕,他找不出原因,摸着后脑勺想不明白,这时,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那个人站在了弟弟的背后,看起来好高,居高临下的。那人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盯着比她矮很多的弟弟的头顶,她的眼皮是垂着的,眼睛却使劲盯着,由于过于使劲,眼珠都快挤出眼眶了,她的嘴角夸张地向上牵动着,露出阴恻恻的假笑。不!那个人不是站着,因为她根本没有腿,她是飘在空中的,所以看起来好高,她的衣服都快蹭到弟弟的后脑勺了,而弟弟一无所知,那人穿着一件红色的戏服,长长的白色水袖耷拉着,像上吊的白绫子。没错,这两根水袖真的成了上吊的白绫子了,它们悄悄缠绕在弟弟的脖子上,把弟弟吊离了地面。这个女人这时真的笑了起来,那是来自冥间的,令人寒毛直竖的笑声。弟弟渐渐停止了挣扎,他的脑袋软软的垂了下来。女人就这样用白色的水袖吊着弟弟在树林里飞来飞去,弟弟的脚尖触着地上的草尖、、、、、、末了,女人丢下弟弟自个儿走了、、、、、、
这个女人就是雨妍召唤来的亡灵。爸爸妈妈重男轻女,自从有了弟弟,她就再也感受不到父母的爱。寒假的时候,妈妈说:“家里没多少钱,你弟弟才这么大,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就别上大学了,去打工吧,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不用你往家里寄钱,你自己挣的自己攒着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