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整天朱由检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有时候走路走着走着都差点撞到一旁的柱子。
王承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着急,也曾试着想要唤醒他,但全都无济于事,朱由检理都没有理他,一直在喃喃自语着什么“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反正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呵呵……呵呵……”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却都检查不出有什么问题,最后还是张太医下了诊断。
说是心病,只有他自己走出来才行,其他人任何人都帮不了他。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就连张嫣那边都得知了消息,急冲冲的跑了过来,然而却也无能为力,美目凝视着这个往日里自信无比的小叔子,眼中尽是忧愁。
如今的大明才刚刚有了好转的迹象,自家小叔子可是大明的主心骨如今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出事,不然她都不知道百年后要如何面对夫君以及朱家的列祖列宗。
也幸亏如今的宫廷被清理过,一时半会的的功夫皇帝发了癔症的消息还传不出去,不然那些暗地里的“老鼠”恐怕早就弹冠相庆了。
但若是朱由检继续这样下去,消息迟早也是会流传出去的,到了那时,刚稳定下来的朝局不知又会生起怎样的动荡。
玉兔逐渐隐没,一缕晨曦透过琉璃窗照进乾清宫,照在了朱由检那张迷茫的面庞上。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夜,张嫣和王承恩乃至于早已不理事的刘太妃也都在这里陪了他整整一夜。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琉璃窗,楞楞的看着窗外从黑暗变的光明,晨曦穿透琉璃窗,映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倾洒在他的面庞,照进了他的瞳孔。
涣散的瞳孔开始聚合,最终凝实,意识也在逐渐恢复,但最终却只变成了半梦半醒。
静默了许久的朱由检突然出声“王伴伴。”
心焦了一晚上的王承恩恍然一惊,先是愣了愣,紧接着脸上迅速露出喜色,赶忙回应道“皇爷!奴婢在呢!”
张嫣及其他人的脸上也显而易见的露出了喜色,一脸惊喜的看向了他。
朱由检没有回答,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就当众人以为刚才只是幻觉,脸上喜色逐渐消退之际,朱由检再次开口了,也让众人确定刚才并不是自己等人出现了幻觉。
“王伴伴,你说……如果一件事明明早就已经注定了,但某个自不量力的人却异想天开的想要去改变,最终却发现无论他怎样改变事情都会按照既定的命运回到应有的轨迹上时,你说……他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
或者说仅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徒劳罢了,他就像那个螳臂挡车中的螳螂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在大势的洪流中被碾为齑粉!”
“啊这?”
王承恩被问的有些发懵,不知道为什么皇爷会问自己这些,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出该怎么回答。
而朱由检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后,当即自嘲一笑,喃喃自语道“呵呵呵……看来你也是觉得那个螳螂像个傻子,明明没有能力去办的事,明明改变不了的是,他却非要自不量力的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行动,简直就是个白痴,傻子,神经病!呵呵呵……”
虽然不知道皇爷为什么突然问自己那么奇怪的问题,但见着皇爷这态势有病情加重的迹象,王承恩当即也顾不得多想,立即出声道“皇爷,奴婢认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绝不是傻子,更大的可能是他有着自己的坚持,自己的信仰,自己不得不为之拼命的人或者物,他不是傻子不是白痴,更不是什么神经病,他是英雄,他是敢于向命运发起挑战的勇士!
奴婢虽然不能成为这样的人,也没有能力成为这样的人,但在奴婢看来,这样的人是值得敬重,值得敬仰的。
您曾让奴婢多读书,在书里面奴婢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如武悼天王如岳飞,如太祖等等人不都是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而为之的吗?
他们中有的失败的,有的成功了,但并不妨碍一点,他们都是敢于同命运做斗争的勇士!
如果没有武悼天王的杀胡令,我汉人或许早已灭族,如果没有岳武穆的精忠报国或许宋会亡的更早,也不会有那么多崇拜岳武穆之人如他一般,学习他的精忠报国。
如果没有太祖的揭竿而起,以布衣之身反抗暴元,哪来的光复我汉家衣冠?哪来的我大明的万里江山,哪来的我汉人百姓重新挺直脊梁!
所以说,这些螳臂当车的人,我们可以说他们是不识时务,不识局势,但我们不能否认,他们都是英雄!
他们都是铸成我汉人之魂的脊梁,若是没有这些敢于向天亮剑之人,我汉家何来这五千年的泱泱华夏,何来这传承不绝的一代代炎黄薪火!
……”
随着王承恩的话语声一句句吐出,朱由检那暗淡的瞳孔逐渐有了亮光,并且越来越亮。
一旁的刘太妃和张嫣虽惊喜朱由检的变化,却也同时用着惊讶的目光看着正滔滔不绝的王承恩,惊讶着这个小太监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让人热血沸腾的话语。
“朕!明白了!”
谷 朱由检突然出声,王承恩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一脸懵逼的看着眼前双目仿佛燃烧着炽热烈火的皇爷。
而朱由检则伸手重重在其肩膀拍了拍,拍的王承恩有些……疼……
朱由检眼中的炽热逐渐收敛,双目瞳孔重新变得神彩奕奕,他看向一旁的刘太妃以及张嫣忽然拱手一拜,吓了二女一跳,慌忙就要躲开。
“陛下这是作甚!”
深深一拜后朱由检重新直起身子,看着还有些慌乱的二女,微微一笑,露出重前那般自信的笑容道“朕身为一国之君,身负万民,先前竟让一些小事乱了心神,以至于钻了牛角尖,险些酿成祸事,不仅让太妃,让皇嫂担忧,同时也险些辜负了那些信任朕的百姓们对朕的殷殷期望。
这一拜,是朕让太妃,让皇嫂担心许久,心中有愧的赔罪,太妃皇嫂不必惊慌。”
二女听后这才松了口气,年纪最大的太妃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如释重负的对朱由检道“皇帝能醒悟过来便是幸事,以后皇帝凡事需要想开些,皇帝身为天子,肩膀上的担子可不轻,容不得这些意外。”
张嫣也跟着道“太妃说的对,皇帝还需以身体,以天下万民为重,莫要再出现今日之事了。”
朱由检笑着点了点头道“太妃皇嫂放心,朕已经想通,再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了。”
二女得了应承,心下松气,张嫣更是笑着白了朱由检一眼笑道““皇帝说的是真的才好!”
朱由检微笑不语,与二女又聊了一会儿,见二女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后便开口道“如今天色不早,太妃和皇嫂因为朕也已经一夜无眠,如今朕已苏醒,太妃和皇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莫要坏了身子,那便真的成了朕的过错了。”
在这里守了整整一夜,期间情绪又大起大落的,刘太妃和张嫣也确实累了,眼见朱由检是真的恢复了正常,心也彻底的放了下来,逐答应着与朱由检告辞各自回宫休息去了。
待两位长辈离开后,朱由检叫来王承恩说道“王伴伴,这次多亏你开解朕了,想要什么说说吧,朕赏你。”
王承恩挠了挠头,随即咧嘴一笑道“陛下,奴婢的快乐水没了,还有,嘿嘿……那什么巧克力也吃完了,您看……”
朱由检摇头失笑,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你可知若是其他人得了朕的应诺,能用这应诺换来什么?你竟然只向朕要些吃的喝的?”
王承恩嘿嘿笑道“奴婢只是皇爷的家臣,没啥大的需求,也就有点口腹之欲,再则说了奴婢只要忠于陛下,陛下还能亏待了奴婢不成?”
朱由检咧嘴笑了,伸手点了点这机灵鬼的额头。
笑了一会儿,重新转头看向床外,想了想伸手将琉璃窗推开,眯着眼适应了下射进来的光线,待眼睛适应后睁开,看向东边那轮正冉冉升起的巨大红色太阳,朱由检忽然低语道“初生的总是这样充满希望,曾经的大明也一样。
可是……朕可不觉得如今的大明到了落日的时候!
历史?呵!命运?呵!
吾生来平凡,纵是蝼蚁,又有何惧之!
一战便是,吾到要看看到底是人定胜天,还是天命难改!”
“王承恩!”
朱由检忽然低喝一声。
王承恩面色一肃,立即应道“奴婢在!”
朱由检眼睛眯起,语气森然的下令道“传令给白破虏和黑甲军,从现在开始准备备战,明年开年后,夏至前,朕不想再听到后金的存在,朕要让后金彻底成为过往云烟!
命户部和兵部开始准备后勤物资,若有懈怠者,命西厂先斩后奏。
命锦衣卫全力探知后金的各方消息,明年勇卫营和黑甲军作战时朕希望锦衣卫能把一切该得到的消息全部探听到。
命东厂从现在开始全力监控朝堂内外,务必保证朝堂的消息不流失关外。
从现在开始,整个大明于明年夏至前只有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灭金!彻底的灭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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