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太热了,再准备一碗冰果子来。”
魏姎手里捏着一柄团扇,轻轻的摇晃两下,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红唇一翘,嚷嚷着热。
六月有些无奈,“小姐,您已经脱了外罩,怎么还热?”
她还穿着好几件呢,站在阴凉的屋子里,一点也没觉得热,可偏魏姎就是喊着热,每日还要吃好几碗凉果子。
“你们都不热?”魏姎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碧红,碧青,六月。
三人均摇头。
“无趣!”魏姎畏寒畏热,最不喜欢就是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来跑去,早晚各沐浴一次。
碧红忽然眸色一正,“小姐,有人来了。”
“谁呀?”六月探过脑袋看了一眼外面,院子里空空如也,也没人呢。
碧红干咳两声,朝着魏姎指了指上房屋顶。
魏姎顿悟,“你们几个都下去吧。”
“是!”
碧红拉着六月离开,临走前六月还好奇是谁呢。
片刻后,萧湛长腿一迈,板着脸进了屋子,直接朝着塌边走去,魏姎很会看脸色,下意识的要逃,萧湛伸手拉住了魏姎的胳膊,将人带入怀中。
“跑什么?”
清冷的声音透着无奈,又听不出半点其他情绪,这个人复杂的很!
“没跑,只想着贵客登门,我给你沏茶倒水呀。”魏姎眯着眼微微笑,手里的团扇忽然被抽走了,萧湛松了手,一只手搭在枕头上,撑着大半个身子。
“也好。”
魏姎小嘴一撅,起身去给萧湛倒茶。
萧湛目光一转落在了魏姎的脚上,白皙如玉的小脚丫,脚指头很圆润,指甲都是粉色的,萧湛指尖微动,这么小的脚还没有他巴掌大吧。
“萧二皇子请用茶。”
魏姎扬起了笑意,对着萧湛十分大方,“还有一些采摘过来的果子,味道极好,萧二皇子要不要用一些?”
拿着他的果子献殷勤,萧湛也不客气,“甚好。”
于是,上一刻还被人伺候的魏姎,转眼就成了伺候人的小丫鬟了,端茶递水,无所不能。
塌上还有一本诗集,萧湛拿过翻开一页,“怎么,最近学乖了,竟看得进去这么枯燥的诗集?”
魏姎摸了摸鼻尖,“闲来无趣打发时间罢了,不值一提。”
“回头我给你找几本有趣的书,前朝名医留下来的孤本。”萧湛说。
魏姎眼睛忽然亮了,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紧接着又看了一眼萧湛,“湛大哥,忽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
刚才还萧二皇子,下一刻又成了湛大哥,萧湛没好气瞥了一眼魏姎的奉承。
可偏就爱极了魏姎这种眼巴巴看着他的感觉,很受用。
“可有受伤?”
啊?
魏姎愣了下,很快就想到萧湛要问什么,原地转了一圈,俏皮的笑,“瞧,这不是好的很嘛,湛大哥不必担心,倒是湛大哥许久不见了,听闻是病了……”
“听闻病了又为何不上门瞧瞧?”萧湛挑眉反问。
魏姎语噎。
萧湛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魏姎迈着小步子挪过去,“我又不是铁人,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那湛大哥的病好些了吗?”魏姎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萧湛问,心里默默嘀咕,牛一样的健壮怎么会生病?
“费尽心思跑了一趟,海上漂泊好些日子,不像有些人没心没肺,只知享受,没事打马球,还能和表哥浓情蜜意……”
魏姎眼眸乍亮,已经听不进去后半截了,拉住了萧湛的手,“回头我给湛大哥调理身子,一定让湛大哥早日恢复,我家里还有不少补药,湛大哥,辛苦了。”
麻溜的给萧湛捏胳膊捏腿,萧湛指尖挑起魏姎的下颌,抑制不住的想念,将人带入怀中。
本该今夜来的,实在是忍不住了。
“你和穆恒……”
“只是不喜温琦胭的算盘,恒表哥之前毕竟救过我和母亲,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恒表哥入了火坑。”
魏姎急忙和穆恒撇清关系,萧湛又问,“倘若那个什么温是个不错的呢?”
“我奉上厚礼,恭祝两位。”
萧湛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了,从衣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魏姎,“魏梓珠写的。”
魏姎一听指尖有些颤抖,迅速的拆开了书信,果然是四姐姐的字迹,只有几句问候,多余的话并未提及。
“再过一阵子就能见着了。”萧湛说。
魏姎眼眶发红,只要知道魏梓珠还活着就好,仰着头看着萧湛绝美的轮廓,忽然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魏姎没忍住,噗嗤笑了,紧接着又是感动。
“多谢湛大哥,我这就去准备一桌菜来。”
萧湛淡淡的嗯了一声,松了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绣花鞋,另一只手捉住了魏姎的玉足。
“我自己来就行了。”魏姎小脸一红,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狼狈,玉足却是抽不出,只能任人握在掌中,有些发烫,幸好萧湛很快就给她套上了鞋袜。
一松手,魏姎跑了出去,萧湛惬意十足的躺在塌上,捡起散落在一旁的诗集,翻开一页看的津津有味。
半个时辰后,端上来十个菜两汤,有荤有素,还有一壶上等的酒,萧湛的确是饿了,日夜兼程,到府上连口饭都没吃上,一顿残卷,只剩小半。
六月竖起耳朵,看了一眼碧红,“怎么里面没动静了?”
“食不言寝不语,小姐若是有什么事会知会咱们的。”
“也是。”
眼看着天色渐黑,临淇用暗号提醒了数次,萧湛才缓缓起身,却对着魏姎说,“之前告诫你的,离那些对你别有用心的男子远些,包括穆恒。”
魏姎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记着了,记着了。”
某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一墙之隔,便是萧宅,临淇看了一眼萧湛的脸色,眉眼带笑,情绪错不了,于是大着胆子将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上。
萧湛眉头紧拧,手里的书信顿时化为乌有,信上只有五个字,北缙乱,速回!
“简单收拾,准备回北缙。”
“殿下,南梁帝未必会放咱们离开……”
“犯不着他点头!”萧湛轻蔑一笑,并未将南梁帝放在眼里,临淇立即去准备。
……
次日
昌平侯府
“夫人,不好了,小姐寻短见了。”小丫鬟急急忙忙的朝着正厅跑去。
昌平侯夫人乍一听,眼前一阵发黑,顾不得许多赶紧朝着温琦胭的院子走。
果然看见了温琦胭小脸惨白的躺在塌上,手腕被包纱布包扎,浸出殷红的血迹,昌平侯夫人慌了,“快,快去请大夫!”
很快大夫便来了,给温琦胭诊治,索性发现的及时,保住了一条性命,若是再晚一些,只怕会性命不保。
一听性命无碍,昌平侯夫人紧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松了口气,温琦胭还没醒,昌平侯夫人冷着脸看向了几个伺候的丫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话,今儿早上小姐便将奴婢们撵出屋,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奴婢们不敢不从,奴婢听着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便偷偷瞧了一眼,这才发现了小姐寻短见。”
小丫鬟跪在地上,冲着昌平侯夫人磕头,昌平侯夫人原本松了的心又紧攥着,若不是小丫鬟机灵,这再晚一些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惊的背后的濡湿了一层。
昌平侯夫人又气又心疼,十月怀胎生的女儿,从小悉心教养,恨不得摘星星送月亮,一直娇宠,却不想为了一个穆恒,竟偏激至此。
“母亲,妹妹怎么样?”
温如风急匆匆的赶来,眉宇间毫不遮掩的担忧,昌平侯夫人揉着眉心,“幸亏丫鬟机灵发现了不对劲,及时的保住了性命,暂时并无大碍。”
“哎!”温如风叹气,“妹妹怎么会傻到这个地步,竟想不开去寻短见。”
昌平侯夫人无奈闭眼,“胭姐儿是个倔强的,闹到了这个地步,若是……”
若是强行送走,只怕还会一时想不开,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一点温如风也明白,温如风思考片刻,“既然郡主那边没有法子,不如从穆家那边想想辙。”
“穆家?”昌平侯夫人不解的看向了温如风,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咏阳郡主算的上是长辈,可毕竟不是正经的长辈,穆大人还有父母,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穆将军和穆夫人点头了,穆大人身为人子,未必会拒绝。”
“可穆家全都在边关,难不成要飞鸽传书?”
昌平侯夫人一想到这个,脸色火辣辣,若是温琦胭是个男孩子,丢人就丢人些,上门讨婚事也不是说不过去,可一个女儿家千里迢迢的去找人家,会被人轻视不说,还会跌份。
“况且,若是和穆家搭上,会惹来上者的猜忌。”昌平侯夫人摇摇头,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决定。
温如风低着头,忽然说了一句,“倘若是穆家全家回京呢?”
昌平侯夫人摇头,“边关数十载,若是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哪有这么容易。”
“母亲。”温如风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近日城中有流言蹿起,是关于郡主长子,魏家那位神童魏白潇的,不管事情真假,魏白潇行踪不定,穆家驻守边关,虽是个清苦的活,可手里的兵却是实打实的,魏白潇又是穆将军的亲外甥,便于掩藏,若是有人秘奏,皇上许是会批奏,让穆家归京。”
昌平侯夫人眼皮跳了跳,这么做不是陷咏阳郡主于不义吗?
温如风似是看出了昌平侯夫人的顾虑,又道,“穆家回京,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对郡主来说也是一个依靠。”
“话虽如此,只是……”
“夫人,小姐醒了。”小丫鬟惊喜的喊了一声,昌平侯夫人闻言立即起身,快步朝着内室走,果然看见了温琦胭睁开眼,眼眶立即湿润。
“胭姐儿,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啊,做出这种傻事!”
温琦胭眼眸微动,鼻尖一酸,哽咽着嗓子,“是女儿不孝,母亲……”
乖乖认了错的温琦胭立马勾起了昌平侯夫人心底的软肋,什么坚持都化作烟消云散。
“妹妹,你这次太糊涂了,你可知母亲有多担心你。”温如风气不过,对着温琦胭这个妹妹又气又心疼。
“好了好了,你妹妹才刚醒,有些话还是不要再说了。”昌平侯夫人摆摆手,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哪舍得让温琦胭出什么意外。
温琦胭倏然放声大哭,紧攥着昌平侯夫人的手指,哭的委屈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母亲,女儿不想去外祖母家,女儿不想嫁人,要一辈子留在母亲身边。”
昌平侯夫人立即抱住了温琦胭,“好孩子,不哭了,从小到大你都是母亲手里的宝贝,往后亦是如此,母亲怎么舍得将你送出去,不都是为了你好。”
温琦胭闭着眼,泪珠儿从眼角划过,昌平侯夫人心疼极了,替温琦胭掖了掖被子,“好孩子,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
“嗯。”
等着温琦胭的呼吸平稳了,昌平侯夫人才起身离开,临走前不忘叮嘱外面的丫鬟要好好照顾,寸步不离的守着温琦胭。
“小姐,夫人走了。”
温琦胭睁开了眼睛,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小姐,这伤势要不要……”
“不用了,下去吧。”
小丫鬟犹豫了片刻,但很快退下。
温琦胭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伤痕,有些刺痛,还有些麻木,留了那么多血,温琦胭现在有些虚弱,睫毛轻颤。
一日里昌平侯夫人总要来好几次才肯放心,亲手给温琦胭喂药,温琦胭很乖巧,一句话也不说,短短几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小脸尖尖,没了以往的丰盈。
“母亲,郑国公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温琦胭沙哑着嗓子问。
昌平侯夫人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有些事实在不知该怎么说,脸上也憔悴了几分。
“别担心,会没事的,宫里那么多太医肯定能医治好的。”昌平侯夫人挤出微笑,对着温琦胭说。
温琦胭蹙眉,“郑小姐伤的那么严重,宫里的太医未必会有法子,母亲,我去向郑小姐赔罪吧,只要能放过昌平侯府,不为难父亲和母亲,女儿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消了郑小姐的怒火。”
“胭姐儿!”昌平侯夫人拉住温琦胭的手,“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郑国公府是重臣,咱们昌平侯府也不示弱,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了,你只要好好休养,养好了身子比什么都强。”
“是女儿一时糊涂,给母亲添麻烦了,让母亲为难,女儿只是想帮帮母亲减轻负担。”
温琦胭低着头,声音温和无力,小脸越发苍白,昌平侯夫人开解了好一会,等着温琦胭睡着了,才无奈离开。
“夫人,咏阳郡主来了。”
昌平侯夫人微愣,随即道,“嗯,好好招待,我换身衣裳马上就来。”
“是!”
咏阳郡主等了莫约半个时辰左右才看见昌平侯夫人来了,昌平侯夫人冲着咏阳郡主微微笑。
“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小七怎么样了,最近府上事情多,忙的走不开,没去看她。”
咏阳郡主淡笑,“人已经好多了,就是天气热不爱出门,随她去吧,我来只是问问郑国公府那边如何了。”
“哎。”昌平侯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造的什么孽,一堆糟心事接踵而来,烦不胜烦,“昨儿我去了一趟郑国公府,郑小姐伤的太严重了,都这么多天了,郑小姐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根本不听劝,太医更是没法子,这样下去病情只是越来越严重。”
咏阳郡主了然,“这倒是一个麻烦事。”
“昌平侯府的贵重药材不知送去多少,因着这件事,昌平侯府已经把郑国公府得罪了,宫里的淑妃娘娘如今正得圣宠,又怀有龙嗣,皇上为了给淑妃娘娘舒气,已经呵斥过侯爷了。”
这些昌平侯夫人对谁都没有提起,只能有苦楚往下咽罢了。
咏阳郡主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指尖挑起茶盖,撇了撇沫,抿了小口,甘甜入口,润了润嗓子又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两边都是重臣,皇上私底下肯定会劝劝淑妃娘娘的,这个时候皇上最不希望的就是起内讧。”
昌平侯夫人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你可否给我一个准话,淑妃娘娘腹中这一胎究竟是男是女?”
若是个皇子,郑国公府必定扶摇直上,若是个公主么,便是可有可无,难成大器。
咏阳郡主蹙眉,将手里的茶盏搁置,“小七已经很久没有进宫了,况且是皇子也好,公主也罢,都是天意。”
闻言,昌平侯夫人略有些失望,“郑国公府运气好,有一个女儿在宫里,否则哪有机会成了贵族,白捡了个便宜。”
咏阳郡主脸上的笑容敛去,只说了一句人各有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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