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几个,马上张罗着把粮食分了,咱还要回周家村呢,别这头没弄好,那边的早稻让歹人给惦记上!”
痛快的在周家村玩了好几日,今儿还能办差,从周家村回来的小衙役满脸的兴奋,“老大不在,严哥,咱兄弟几个,你说了算!”
严衙役扫了眼他的几个兄弟,然后板起脸,“好,兄弟们都各尽其职,操练起来!”
几人朝田卿表罢忠心,就敲起铜锣,主持分粮事情。
“咣咣!”
“想要粮食的,都麻溜的散开!”
“每个牛车排一队,一家只准出一个人!”
“哪个多一句废话,这粮食就甭想要!”
“领好粮食的尽快离开,不得在这里逗留,否则粮食一律没收!”
村里人听到这样严苛的条件,他们反而哑口无言,个个乖顺的不得了。
姜常富一张老脸丢尽。
让他没想到的是,田卿竟然真的和县令老爷有亲戚关系,不然衙门里的官差不会替她守田。
这死丫头倒是在村子里混的越发的好了,经此一闹,只怕他这里正和族长也做到头。
没等他把事情想透彻,那个姓严的衙役走过来,不客气的让他把户籍册交出来。
哆嗦着手,把村里的户籍册交了出去。
户籍册已经不在手里,分粮的事更是不需要他,姜常富就算一往的脸皮厚实,和夏氏扯上,自然也没脸待在这里。
田卿看着姜常富佝偻着身子离开,心里很是痛快。
有衙役坐镇分粮,没哪个胆大的敢多贪多占,不到半个时辰,大槐树下牛车空了,村里人几乎都领到了粮食。
田卿家的三十斤和大奎家的六十斤合在一起,一袋子还没分完。
排在最后几个人特意盯着衙役,看他会不会把袋子里剩的那十斤粮食都给田卿他们。
杨莲的男人是个肯干活的,只要家里没天塌的事,总是在镇上做着各种活计。
来领救济粮,自然就落到杨莲身上,自从那次赶集被娄氏和田卿一顿糟践,她今儿倒是忍着没找事。
这会看到剩余的还有十几袋子粮食,满眼都是算计,心里又庆幸精明的娄氏头伤的正及时。
心里有打算,眼睛也有意无意的盯着田卿的动静,单指望着衙役给田卿分剩的余粮,她也趁势分一杯羹。
田卿自然也看出他们的想法,特别是杨莲那红果果的眼神,让她鄙夷。
撇撇嘴,心里吐槽,本姑娘三十亩的早稻马上就要丰收,白米多的吃不完,哪个稀罕这袋子里带着谷壳拉喉咙的糙米。
看到严衙役要把剩余的十斤粮食朝她家的大麻袋里装,田卿笑呵呵的拦着,“严大叔,乡亲们眼睛可是雪亮的,你可要公平公正,我不少要但也不会多贪。”
田卿的正气,让严衙役很是感动,“田姑娘,你果然大气,那好,今儿咱也大公无私一回,这车上的粮食没分完,剩下的就给村里孤苦无依的人吧!”
刘翠想想村里最可怜当属六姑婆,“卿丫头,要是能把剩余的粮食送给六姑婆就好了。”
“六姑婆是哪个?我马上就在村子里一年了,咋从来就没听过,今儿也没见她家人来领粮食啊?”
刘翠提起的话让田卿纳闷又好奇。
杨莲正手撑着布袋让衙役给她装粮食,听到刘翠和田卿对话,手猛的打个哆嗦,脑袋转过去瞅多嘴的刘翠。
见分给她家的粮食哗哗的流在地上。
那个衙役没好气的吼开,“你这婆娘是不是家里粮食多的吃不完,不稀罕这救济粮早说,也生的费我的力气!”
杨莲看着一半的粮食都落在脚旁的地上,心肝痛的厉害,又被衙役吼骂,急忙陪着笑脸,“哎呀,官爷,是小妇人走神。”
分给粮食都能走神,难道是看着小爷长的英俊无双,衙役不禁多瞄了垂头的杨莲一眼,别说这小娘们脖子倒是白生生的。
等杨莲急慌慌的蹲下身子,用手去抓地上白花花的稻米,这衙役破天荒的也去给杨莲收拾地上撒了的粮食。
他的举动,倒是让杨莲受宠若惊,可偏巧她家的粮食撒了一地,心里越发的委屈,眼里就多了两滴泪珠。
“谢谢官爷,小妇人自己来就好。”
杨莲清秀的脸庞微扬,眼里含着湿意,倒也显得有些楚楚动人。
杨莲只因娘家有好几个哥哥,她是爹娘的老来女,虽然家贫,但也是娘家人捧着长大的,即使嫁人生了仨闺女,在夫家也没人敢给她气受,平素做的都是轻松活计,二十多岁的年纪,清秀的相貌和娇嫩的肌肤倒是和同龄妇人大不一样。
美人含泪,让衙役顿时心软几分,站起身看看那些剩余的粮食,有心多给这女人一些,又怕严哥和田姑娘不同意,霎时,望着蹲在地上的杨莲,心里纠结不已。
好奇心作祟,田卿吩咐一旁的帮忙分粮的海子,“海子,你把咱两家的粮食背上咱的牛车,你先回去,我和你娘去待会还要去武叔家看一眼娄婶子。”
“翠婶子,咱去大槐树下歇歇脚,你给我说说那个六姑婆的事。”
“你这丫头,这事要是让你娄婶子讲,可比我讲要好听许多。”刘翠笑呵呵的看着田卿,毕竟还是个没多大的孩子呢,只怕也是想把六姑婆的事当故事听。
田卿摆摆手,“娄婶子的脑袋破了那么大的窟窿,今儿还拼命的看热闹,我要是让她给我说故事,万一伤口长不好,我可没脸再见武叔。”
挽着刘翠的胳膊,正要去大槐树下听刘翠给她讲稀罕事。
田卿骤然想到娄氏不但要人伺候,她家的几个孩子吃饭也是个麻烦,又喊停已经背上粮食袋子的海子,“哦,对了,午饭让大妮姐多做些,我让武叔和山子哥他们都去我家吃饭!”
“嗯,我知道!”
海子应句话,背着粮食挺起胸膛,压根就不看那些眼里尽是羡慕嫉妒恨的村里人。
因为出了娄氏的事,粮食分完已经接近午时,这里除了衙役,村里人几乎走的净光。
天太热,出了满身臭汗的几个衙役也去大槐树下歇息。
如意算盘没打好,杨莲把地上的撒的稻米也装好,不甘的拎着她家应分的七十斤掺了不少尘土和小石子的粮食,眼睛盯着剩余的七八袋余粮,脚下像生了根。
独独留下怜惜杨莲的那个衙役还在磨磨蹭蹭的装作整理余粮袋子。
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把半袋子粮食,塞给面带苦色的杨莲,“刚刚的稻米都掺了不少的土和小石头,别的也帮不了你,这些你快拿走。”
“嗯,谢谢官爷。”
意外之喜,让杨莲脸上涌出红晕。
朝衙役道过谢,左右瞅瞅没人。
杨莲把衙役给的那半袋粮食,麻利的装进她带来的麻布袋子里,背在肩头,手里拖着应分的粮食离开。
心里很是得意和激动的杨莲走了几步,又回头望望那个好心的衙役,心里揣测,看来官爷也有好的。
谁知就是这一回头,没多久,她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生生的把名声和平和的家庭毁掉。
刘翠把今年已到花甲之年,她在年轻时被夫家休弃回来的,才回来还带个四五岁的小闺女,可怜回村不到俩月,六姑婆把她带流云镇赶集,被拍花子的拍走。
半年后,连她唯一的还没娶媳妇的弟弟也得了急症死去,从此村里人都说六姑婆是个不祥之人,都远远的躲着她。
爹娘和早死的弟弟留给她一些薄田,再加上她会一手好绣艺,说不定世上早没这个人,可失去唯一的闺女,六姑婆也是孤苦伶仃的一人熬日子。
刘翠长叹口气,只有她和娄氏知道六姑婆是个心地善良的苦命女人,要不是六姑婆背着人偷偷的接济她,自家的四个孩子都难活命。
而对娄氏的恩情更大,那还是山子五六岁时,那年深秋,这皮孩子偷跑到清河玩耍,不慎跌入河里,当时只有六姑婆在河边洗衣,她把落水的山子从清河里救了出来,而她自己足足的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
如今六姑婆眼花,绣活早做不得,去年遭洪灾,今年又是大旱,知道她个孤寡老婆子,日子更是难熬,前些日子,刘翠不忘旧恩,抽空给六姑婆送去了些米粮,六姑婆拉着她哭了好一会子。
几个衙役也是穷苦出身,被刘翠的述说,触动心思。
严衙役一拍大腿,“田姑娘,我决定,这剩余的粮食都给你说的六姑婆。”
“这话说的对,这些粮食本来就是救人性命的,该给最用得着的。”
“哎,有你这句话,我替六姑婆谢谢你们。”刘翠抹去眼角的湿意,给衙役们道谢。
田卿看着几个衙役就要起身,她抢先阻拦着,“不行,这粮食送不得!”
知道田卿不是个糊涂小器量的人,这会却不同意把余粮送给六姑婆,刘翠有些纳闷,“卿丫头,为啥送不得?”
“今年的天灾是石板上钉钉,一人能分十斤的救济粮,搁咱几家都无所谓,可村里大多数人家勉强也就能吃个大半月。”
“这么多的粮食放进一个孤寡老婆子家里,不是救人那是害命!”
严衙役点点头,很是佩服田卿精明的头脑,“田姑娘说的对,今儿这么多人看着,有人就敢抢粮,人饿的狠了,啥恶事都能做的出来。”
原是好心,差点办坏了事,刘翠身上出了冷汗,“不如把粮食放进你家,搁几日就给六姑婆送个三五斤的。”
在这里快一年,从来就没个好名声,田卿倒也不怕村里人的口舌。
不过,她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揽麻烦。
“严大叔,往年这些没分完的余粮,你们是咋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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