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唤她。
田卿的下台阶的脚步顿住,转过身子。
一张带着夸张笑容的脸已经呈现在眼前。
“果然你我有缘,没几日又见面了。”
是那个害她差点丢了小命的靳乔希,不过是一面之缘,见人就搭讪,不是脑子有病,就是人品有问题。
田卿不悦的皱皱眉头,“是你,你怎么还在流云镇啊?”
提起这个,靳乔希是满腹委屈,“哎,腿伤没好,想走也走不成,住在医馆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实在是苦恼无趣之极。”
本姑娘又不是专门逗人开心的玩艺,哪里管你有趣无趣的。
在这鬼地方,好容易碰到一个顺眼的人,靳乔希阴郁了好久的心情一下变的愉悦起来。
“田姑娘,你家就在这流云镇上吗?上次让你受伤,是我不对,我想登门拜访,向你家里人道歉谢罪。”
这似果然脑子有坑,没找你索要赔偿已经对的起你,脸皮还这么厚。
要是让他跟着自己去了佟姜庄子,不是又给村里的那些长舌妇,增加谈论的话题。
田卿沉着脸,“靳少爷,咱们好像不熟,登门道歉就不必,我还有事要忙,告辞!”
“熟,已经见过两次,咋不……”
堵了门的靳乔希被人撞的差点摔倒,等他站稳身子,田卿已经走到牛车旁。
眼睁睁的看着田卿上了一辆寒酸的牛车,随即赶车的汉子挥着鞭子扬长而去。
靳乔希懊悔刚刚只顾着说话,没早些跨过门槛,才让这小丫头溜走。
计大夫的声音在药堂里清晰的传来,靳乔希失望的眼神随即就变的神采奕奕,拄着拐杖朝计大夫走过去。
田家院子。
田卿从镇上回来,喝完一大碗的绿豆汤,跑到木棚下面帮刘翠和大妮她们做点心。
下雨这几日,没了干柴,她们的点心制作就停下。
昨儿后晌,佟家的管事亲自跑来要货,追着田卿好话说了一箩筐,田卿才应下多加三成的出货量。
接连揉了两大盆的面团,田卿的腰都要累断,额头上的汗珠子更是顺着脸颊往下流。
田卿啪啪拍着长案上的面团,随后瘫坐在木椅上,气馁的呼喊,“啊呀呀,累死我了,翠婶子,我这样的劳碌命,保证活不到长命百岁!”
刘翠把糅好的点心放进烤制的木盘里,瞥了眼伸着长腿的田卿,嗔怪着,“你这丫头,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刚刚我们就让你回屋歇会,你非要来凑热闹,这下累狠了。”
也不管手上沾满了面粉,田卿使劲的揉搓着酸痛的腰身,“翠婶子,咱的点心越做越好,光凭咱几个,胳膊、腰累断,也供不应求,我要雇用可靠的人来干这活,你娘家那边有老实憨厚的人没?咱的手艺可不能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学去。”
听田卿问到她娘家人,刘翠的神情黯然,她要是能有娘家依靠,岂能被婆婆和大嫂欺辱的差点活不下去。
正在烧柴的姜小河,抬起脑袋,抢先开口,“卿姐姐,我娘她没娘家人。”
“哦,怪不得,从来没见翠婶子去走过亲戚。”田卿心里想的全是找人做点心的事,也没关注刘翠的失神。
倒是做着点心造型的马大妮,同情的多看了刘翠几眼,俩人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端着才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田少顷心疼的看着妹妹,“卿儿,我才打的水,你快来洗洗,也能清凉一些。”
被哥哥打断了思路,田卿木然的回应着,“嗯,让我的腰歇会再洗。”
“卿丫头,又出事了!”
田卿洗净双手,哥哥又体贴的给她换了盆水,正把脸贴在水里感受清凉。
姜武满脸焦急的进了院子。
“又出啥事了?”
田少顷是最不能听到这几个字,脸色已经变的惶恐。
田卿的脑袋从木盆里抬起,看着姜武欲言又止,她用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水,“武叔,到底是啥事,你尽管说,你瞧我哥哥急的。”
“前几日下的雨大,清河两边都是杂草和淤泥,昨晚有好股大的水流把咱沙田冲的不成样子,要不是田埂上有篱笆堵着,那长生果就毁掉了。”
“卿丫头,是我没早些发现,都怪我。”
姜武昨日后晌还在沙田里,竟然没发现那些隐患,田卿对他们有多信任,他这会就有多懊悔。
下雨前,她曾经去看过一次,长生果的果仁还不算饱满。
过了这几日,应该成熟了。
不忍姜武自责,田卿笑着安慰着,“武叔,别埋怨自己,你看过长生果长势咋样?又长了好几日,应该成熟了。”
他还是头次种这金贵东西,哪里知道咋样才算成熟,有些茫然的摇摇头,“长生果的秧子还是绿油油的,应该没长好,我这才可惜的不行。”
“叶子绿,不代表果实没熟,咱这就去田里瞅瞅,能行的话,后晌就开始拔长生果。”
看看日头正在当头,这会去田里,真是受不来那蒸腾的热气,事态紧急,她又不能往后推拖。
交待了刘翠一句,等大奎叔从周家村回来吃午饭,让他把大门外面清理出来一片场地。
“卿姐姐,你打伞去田里。”
知道田卿要去田里,乖巧的小花已经把油纸伞给她拖了过来。
接过油纸伞,田卿摸摸小花的脑袋,笑呵呵的夸赞,“小花真乖,卿姐姐下次去镇上一定带着你。”
一刻钟后,田卿挎着竹篮和姜武来到河边的沙田。
打开树枝捆绑的篱笆门,田卿放眼望过去,果然平坦整齐的长生果田里有好几片,一片狼藉。
秧子被水冲的乱七八糟,白花花的长生果都暴露出来。
田卿弯腰拔了一颗,下面结满了沉甸甸的长生果。
她用手指捻开一颗果夹,手指微动,三粒粒红色果衣包裹着白胖胖的长生果出现在手掌心。
“成了,武叔,你快拔几颗瞧瞧,这果子能收获了。”
看着一颗上面已经结了好多的果荚,田卿一阵惊喜。
姜武也是满目喜悦的望着手里的几颗长生果秧子,他已经能预见这十亩沙田的收获,“卿丫头,种这东西可比种稻谷收成还要好!”
扫眼望着这诺大的一片绿油油、生机盎然的沙田,得意和自豪充满胸膛,“那是,我要让他们当初笑话我买了这些没用的沙田的人,瞪大眼看看,是他们走眼,还是我有远见!”
“有了这好收成,过上一个月,白花花的银子就能到手,大奎叔可真是咱的福星!”
虽然他也没几亩好田,原先也没把这些下等的沙田看在眼里,今年看到田卿把金贵的长生果种在这里,他起初也是捏把冷汗,就怕到时候会糟蹋了来之不易的种子。
只能和媳妇尽心费力的侍弄着这十亩沙田,从秧苗长大,开起小黄花,到如今硕果累累。
再听了田卿的话,姜武心里干劲十足。
“武叔,今年大旱,好多良田都要绝收,你给我娄晨舅舅打个招呼,让他帮我再多买些坡地和沙田!”
村里人大多都吃不饱饭,可他和大奎两家无论吃穿用度都和那些地主员外差不离。
即时知道沙田能种出这些金贵的长生果,姜武也没生出自家去买沙田的心思。
他点点头应下,“好,我抽空闲就去趟镇上。”
牵挂着后晌就能过来收获这片田地,田卿在田地边,把水流冲出的长生果装进竹篮里。
就和神情已经坦然的姜武往家回。
走近大槐树下,一辆豪华拉风的马车停在那里,一匹毛色光亮的骏马正在仰头长嘶。
田卿好奇的看了眼,心里疑惑,村西谁家还有这富贵的亲戚呢。
沦为车夫的靳小甫,耷拉着脑袋从一家农户里出来。
脑袋贴在窗口的靳乔希看到他畏缩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蠢货,整个一个撤头撤尾的蠢货,连打听个人,你都打听不出来,少爷我养你有啥用!”
听到熟悉的咆哮,田卿眼皮直跳,这不是那个不靠谱、脸皮还后的靳乔希吗。
这家伙竟然从流云镇追过来。
心里万分庆幸小花给她拿了伞,让那混蛋看不到自个真面目,她把手里的伞往下垂了垂,径直就走。
回到家。田卿又钻进蒸笼般的厨房,和刘翠她们做起午饭。
在厨房里熬了大半个时辰,一顿丰盛的午饭就端上了桌子。
靳乔希做在闷热的马车厢里,又热又饿,耳畔还有树上早蝉没完没了的鸣叫。
气闷之余,第二次黑着脸,训斥起无能的小厮。
也不怪靳小甫无能,他主子只是从计大夫嘴里得知佟大公子就在这个村子里住,那田姑娘到底和佟珏1是啥关系,计大夫自己都不知道,岂会告诉靳乔希。
偏这小厮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去问姜姓族人,偏那家和姜常富又十分亲近,自然同仇敌忾的说不知道,佟大公子在那里住。
主子的冷眼加上恶劣的语言,让倚在车辕上的靳小甫感觉生无可恋。
正丧气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到耳畔,靳小甫抬起脑袋,脸上的颓废换成了惊喜,“少爷,有辆马车过来了,不过这马车好眼熟。”
“蠢货,快扶我下来,你的狗眼能熟悉,一定是佟家的马车!”
果然熟悉,这辆普通的马车上竟然有着廖府的徽记。
主仆二人站在大槐树下,愕然的望着马车从他们身旁驶过。
马车绝尘而去。
靳乔希陷入沉思,自家老子也算和廖大人关系不错,他从没听过廖家在这里有亲戚啊,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看到马车走远,要让少爷饿肚子,他的下场会很惨的。
靳小甫不想放过这唯一的机会,“少爷,那马车拐上西面的那条道,咱用不用跟上去?”
横竖他逃婚和廖家无关联,靳乔希摸摸光洁的下巴,点点头,“嗯,算你聪明了一会,今儿办的蠢事,你家少爷有大量,就不和你计较!”
听到少爷的话,靳小甫感动的几乎要流眼泪,他殷勤的搀扶着主子的胳膊,“嗯,小的以后一定尽心的伺候少爷你。”沿着西面的小道,靳家马车很快的就到了田卿家、清河河畔以及去流云镇的那条小道的三岔路口。
看着面前出现的小岔道,脑子不太灵光的靳小甫又懵了头。
咬着嘴唇,在心里狂喊,老天咋老是考验他的智商呢,是看他日子过的还不够苦逼,好好的弄出几条路来。
马车又停下来,靳乔希就知道自家的蠢东西,又犯了难。
离京时要不是看着靳小甫脑子迟钝,不会透露他的行踪,才把这蠢东西带出来,这一路弄出多少笑话,他都咬牙忍下,这会实在是忍无可忍,可又憋闷的发作不出。
“跟辆马车都能跟丢,你也算有本事,少爷我真是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