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真的是你,你也是从京城来的这里吗?”
腿已经好的差不离,不想被田卿他们孤立,靳乔希也放下尊贵的京城少爷身份,和田少顷去菜田里锄草。
暗中保护他的那俩人紧紧的替他们的少主捏把汗,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少主竟然下田干起农活,要说脑子没摔坏,他俩都不信。
穿着田少顷的粗布麻衣一身泥土的靳乔希从屋角转过俩,看到杨庆余从马车上下来,他惊喜多过于诧异。
“还穿了这身衣裳,你是在这里的衙门谋了职位?”
杨庆余被靳乔希的模样也惊的不轻。
拉着他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再三确定眼前沦为农夫的人就是靳乔希,杨庆余惊呼起来,“哎哟,我的靳大少,你这是遭了啥难,竟然卖身为奴,要是让你娘看到她的宝贝儿子干起农家活,哎哟,我的亲娘啊,我都不敢想啊,细思极恐哦!”
靳乔希听到院子里热闹的不行,也没理会杨庆余那夸张的表情,初看到他的那些惊喜也荡然无存,语气淡漠,“庆余,你既然来到田家,代表的是衙门里的岳大人,我就不和你一起进去,你请便。”
还想和昔日好友互诉离别的衷肠,却遇上冷眼,杨庆余有些气闷的翻翻眼,“咋还这幅拒人与千里之外的生冷面孔,好容易在这里遇上我,你难道就没有意外和惊喜吗?”
“意外倒是有,惊喜没感觉,你不让我惊怕已经不错,你不进去,我干了一晌的活可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就不陪你说家常了。”见杨庆余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靳乔希懒得和他多说。
“进去,咋不进去呢,不是看到你激动的忘乎所以了吗。”杨庆余也是个活波的性子,立即跟着靳乔希的脚步迈进田家大门。
看到尾随在靳乔希身后的杨庆余,田卿眉头不觉皱起,这个县丞的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后,怪不得能和靳乔希凑到一块,俩人纯属同类。
不过看到大伙都高兴的都朝大奎祝贺,她也不愿扰了大伙的兴致,脸上带着薄笑进了厨房帮大妮做饭菜。
紧跟着靳乔希去小屋里,打量了一遍简陋的小屋,杨庆余又忍不住的叹息,“阿希,你可真能拉下面子,就为了拒婚,竟然真能窝在这个破地方。”
换着衣裳的靳乔希手都没停顿一下,“我觉得这里挺好,最起码这里的人个个都活的真实,不用戴着假面孔相互欺骗。”
看他神情坦然,正所谓如饮水冷暖自知,在这里如何靳乔希又不是个傻的,他也不好多说,杨庆余自然也就住了嘴。
虽然靳乔希不知出于何目的待在这里,但对于他来说,也有个能说话、叙旧的伴,也算是对他来这里有些许的安慰。
院子里做满了人,这顿午饭吃到未时初,才闹哄哄的结束,大奎被大伙灌了好多的酒,自然也去不得周家村。
刘翠和海子左右搀扶着他回自家的路上,他还咧着嘴傻笑不已,惹的海子皱紧眉头,自家老爹竟然也是这般的上不得台面,几碗酒就成了这幅模样。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一大早,大奎还没从新的身份中回过神来,脑袋晕呼着从屋子里出来。
他家的篱笆院子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昨儿一早姜和带着重礼去闺女夫家赔罪,心情郁结喝多了酒,昨儿大半夜才回来。
听自家媳妇说姜大奎当了新里正,他天刚亮就跑了过来,见大奎家院子里一片安静,他们就默默的坐在院子边缘的木桩上小声说着家常。
看到大奎从屋子里出来,姜和激动不已,“大奎哥,当了里正,你这回可给咱兄弟们长了大脸!”
几个来找他办事的都说着恭维的话。
从小就在村子里没存在感的大奎被他们的奉承话弄的满脸通红,要不是早上温度有些低,脸上的汗就要冒出来。
被几个人围着,大奎有些招架不住,“大伙都别客气,有事尽管开口,能帮的大奎我自当尽力!”
“阿和,大侄女的户籍帖子我昨晚都找了出来,印章我也盖过,你在这里和大伙说话,我这就进屋给你取去!”
他的简单几句话,让姜和感动的眼圈泛红,“到底是咱大奎哥好,你们都不知道我为了这事做了多少的难啊。”
不到两刻钟,大奎把几个人的事情都一一的理顺办好,又把他们送出篱笆外面。
田卿笑眯眯的从前面过来,打趣着他,“大奎叔,一大早,你可就新官上任,开张了!”
刘翠从菜田里拔草回来,接过话茬,“又不是做买卖,开啥张呢,当个芝麻绿豆个里正,家里大小孩子都起来忙着干活,他倒是学会睡懒觉,这往后还不定咋折腾呢。”
大奎听到媳妇说他起的晚,羞愧的不敢看田卿,低声为自己分辨着,“那还不是让小河多教了我几个字,才起的晚了。”
田卿笑笑,“大奎叔知道读书认字可是个好事,翠婶子,你就别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往后只要大奎叔乐意学,有空闲可以找我哥哥啊。”
能跟着田少顷认字,自然是好处很多的,大奎点头应下,带着媳妇和田卿去了前院。
吃罢早饭,田卿挑了几个短工让海子带着去了黄村,她打算先把那里的田里已经没有任何希望结稻穗的秧苗拔掉,冲新把田整理出来钟秋稻。
按照昨夜的计划,她叮嘱海子把拔下的秧苗都集中在一起,等过几日牛车和马车能抽出来时,把那些秧苗都拉回来。
今儿后晌就让大奎带人在把午后和后院的蔫了的蔬菜秧子除掉,培育稻谷秧苗。
算算眼下这时节,田地管理的好,到了秋末,她照样可以大有收获。
打发走海子他们,田卿又和大奎提起要买前面荒林的事情,大奎应下,立即去村里集中几个有脸面的人过来测量实际亩数和有用的树木。
如今田家在村子里的影响力都快赶上佟府,凡是大奎去的人家,都带着激动和紧张赶了过来。
这能巴结田家的机会可不多,有哪个不乐意来,就是纯毛的傻子。
大奎把田卿的意思说了一遍,这荒林是村里共有资产,按照六两银子一亩她买下土地,上面成材的树,无论大小颗,都作价一百文。
来的人都被大奎的话给惊的呆住。
六两银子去买旱地都用不完,这田姑娘没犯傻吧?
还有这密密麻麻的野树,就是成材也不值一百文啊,那么多的树咋的也值个十几两的银子。
大奎倒是没觉得会吃亏,他坦然的解释着,是田卿看着村里人大多数日子难过,想多花银子让大伙都平安渡过今年的灾年。
听到大奎的一番话,他们都感激田家心善的同时也认为是大奎为他们谋取的好处,毕竟他们可是同姓同宗的姜姓之人。
不得不说,这是田卿花银子,大奎收买人心。
钱帛动人心,有了关切自身的利益,这几个人都热情高涨的测量着这大片的荒林。
一个时辰,测量结束。
荒林除去田卿家门前的一亩土地是田家的,连那条路算在里面,这片土地共有十三亩半,大小能用的树有三千五百多颗。
大奎看着他们也忙的满头大汗,带着大伙进了田家。
院子井沿边的桌子上,早早的放了几碗凉茶和几盘子点心。
田少顷亲自给他们打了盆凉水,“辛苦几位叔伯,这里有凉茶和点心,你们可别客气。”
几人也是来过七叔公家的老宅的,洗脸的同时都不约而同的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院子。
距井台附近有四五尺的距离临着西厢南墙和院墙之间的那块地方搭了木棚,下面有个长长的案子,靠近院墙砌了一个灶台,灶台火势正旺,上面有俩奇怪的铁箱子,箱子里往外直冒香气。
娄氏和刘翠正在长案子上揉面团,一个眼生的丫头,也用手捏着小饼子。
看他们眼神里的好奇和疑惑,大奎哈哈笑着,略带骄傲的说着,“你们不懂了吧,这是卿丫头让人做的点心烤炉,你瞧少顷兄弟已经给你们端过来点心,都别愣着,喝口凉茶也尝尝她们的手艺!”
几个人都心里惊讶又带着无尽的羡慕,自家整日发愁连饭都吃不饱,可田家竟然整日的做点心吃,这人果然是不能相比的。
娄氏看到他们都呆头呆脑的,也乐呵呵的走过来,把点心逐一的放入他们手里,“快尝尝,这点心也就在这里随意吃,你们要是去县里的铺子,那一斤可要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感觉手里的点心有些烫手,他们互相看着,舍不得吃这好看又金贵的点心。
一两银子他们买成米面可以让一家人吃俩月。
可不吃,带走必定惹大奎和田家人笑话,在万分纠结中,他们小心翼翼的把点心放在嘴边,果然香的很,这辈子还是头次吃这么好的东西。
接连吃了几块,即时盘子里的点心还有好多,即使心里很想再多吃一块,大伙也不敢再伸手,拘谨的站着又喝了带着甜味又略苦的凉茶,心里一下子就稳帖了不少。
怪不得有人说大户人家喝茶都是要有点心配着的,富贵人家的日子他们看不到,可大奎和姜武两家人的命也忒好了些。
也都默默的想着往后要紧跟大奎的脚步,尽量让自家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大奎去了堂屋和田卿说了土地和树木的数量。
田卿算过,土地是八十一两银子,那些树木不足三千六百颗,为了整数好算帐,就按三千六百颗来算,就是三十六两银子。
她去里屋取了一百两的银票,又拿了二十两的散碎银子出来,“大奎叔,我可不拖你后腿,这买土地和树木的银子,一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一并给你,大伙日子都不好过,你抽个时间就给村里人分了吧。”
看着那张银票和二十两的碎银,大奎有些不好意思,“卿丫头,不用这么急的。”
“大奎叔,你们不急,急着盖房子的可是我啊。”心里有了计划,不去实施,是田卿不能容忍的。
“还有啊,你去和他们说一声,我打算把外面的树全部都挖掉,要用不少的人,要是村里的年轻人想干活挣银子也可以过来找你,每人一日就按四十文的工钱。”
这丫头不管做啥事都是勇往直前,这么好的事,肯定有好多人争抢着来做,大奎叔把银票和碎银子拿上,出了堂屋。
大奎和院子里的几个人说了,后晌申时再大槐树下按人头分钱,也把田卿雇佣村里人挖树的事情说了。
这几个人得了这好消息,倒是把能分钱的事压在心里,都暗戳戳的想着肯定要来挖树,那可不算多累的活,每日能拿四十文,最关键的还能和田家搭上关系,往后有好事自然也能让田家想起他们。
后晌,不到申时,大槐树下早早的聚集了一大群人。
他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田家买荒林,又都夸赞大奎是个好里正,这才当上里正头一日,就带给他们这么多的好处。
大奎和田少顷拿着全村的户籍总册子,来到大槐树下。
村里人经过分粮食的的那场风波,这次倒是很有规矩,都整齐的排好了两队。
村里总共有二百六十二口人,那张百两银票和二十两碎银,大奎牺牲了吃午饭的时间去流云镇换成了一大筐的铜板。
田少顷纯粹成了不会写字的大奎执笔文书。
不过他很高兴能容入这样的氛围,不再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
每个人能分四十四文。
有人口多的也能领到快一两银子,大伙都是乐呵呵的。
对他们来说村西的那片荒林这么多年除了谁家柴火不够去打几根干柴,别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如今换成铜板去买盐,一大家子人也能吃上好久。
铜板分完,大奎又说了雇人挖树的事情。毫不意外,有二三十个年轻人朝大奎围了过来。
田少顷把愿意明日去挖树的人名都记在了纸上。
土地已经买下,挖树的事情也安排好。
田卿要做的事就是和哥哥商议着盖个啥样的屋子,毕竟那么大的一块地,要是不规划好,胡乱盖几间屋子,咋想都有些亏心。
听到妹妹说要盖清一色的砖瓦房子,还是好几进的院子。
田少顷急了,“卿儿,你如今又是买田又是买地的,手里的银子可是不够你折腾的,要量力而行,你不会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