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平半个时辰不到赶回,换了一身粗布衣衫,头上戴了斗笠掩盖住大半头脸。
陈仪让他先行一步,远远坠在后面。出了柳树胡同,马车就停在道路一侧。陈仪人小不显眼,寻个机会迅速爬上马车。卢平见她上了马车,晃晃悠悠走过来,坐在车板子上,扬鞭驱马。租车之时便打听清楚,直奔乔尚书府而去。
陈仪下了马车,上次老太太身边钱嬷嬷亲自送她回府,门房最是机灵,早识得她。赶紧去通报。
陈仪趁着门房通报,快速低声和卢平说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与旁人多说甚么,我去去就回!”
卢平了然点头。
不多时有小丫头来接陈仪。陈仪跟在她身后,来到王老夫人处。王老夫人正在和钱嬷嬷说笑,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合不拢嘴。
看见陈仪,乐呵呵地冲她招手说道
“仪姐儿怎么来了。快过来,叫太婆好好瞧瞧,怎么好像瘦了些?也不多吃点!”
“太婆天天和慧姐姐说这话罢。”陈仪打趣了一句,掐了掐自己胖乎乎的双颊,做出个鬼脸“再吃就真成胖丫头了,太婆!”
“啊哟哟,是不能,我们仪姐儿金童下凡一般,若胖成这样,确实不好看。别掐脸了,瞧瞧都掐的红了。”王老夫人看她古灵精怪逗趣,笑的不行。
钱嬷嬷在一旁笑着说
“仪小姐一来,老夫人就高兴的很,往后要多来。”
“正是这话!这几日我啊,总在慧姐儿面前说,仪姐儿聪慧过人,若是慧姐儿能有她一半,将来少操多少心。慧姐儿听了吃醋得很!可奇就奇在这里,她竟不是吃仪姐儿的醋,倒气仪姐儿和我老太婆好,吃起了我的醋。这丫头,敢情在她心里,仪姐儿比太婆更重要些。”
“可不是麽,慧小姐还说‘原来桃桃不让出来,总能看见她,现在出云阁开了,反而总见不着桃桃,原来是太婆和桃桃要好了,太婆讨厌!’那样子,是要兴师问罪呢!”钱嬷嬷绘声绘色,形容乔嘉慧的表情动作。
陈仪笑倒在王老夫人怀里,众人说了会子闲话。
王老夫人心里清楚,陈仪前两日刚被刘老夫人打了板子,不找乔嘉慧,又来寻她,定是有事。这丫头进门却不说正事,在这里尽说闲话,只怕是有事相求,却不好意思开口。
想到此处,王老夫人抚摸着她的脊背,柔和地说
“仪姐儿上回报信及时,总算没有让奸人得逞。为这事你挨了祖母的打,太婆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仪姐儿,太婆说过,你同慧姐儿一样,从今往后都是太婆的亲重孙女儿,若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千万要和太婆明说!”
陈仪正舒服地任由王老夫人抚着。既然王老夫人说了这话,趁机从袖中掏出账本,塞在她手中。
王老夫人一愣,陈仪说
“太婆先看看吧。”
打开一看,竟是店铺宅院庄子地点每年收益人员名单密密麻麻写满了整部账本。王老夫人粗粗略了一眼,光这些房产便有二三十间之多。她不解的看着账本子问陈仪道
“仪姐儿,这是?”
陈仪从王老夫人怀里挣开,跳下美人榻,跪倒在地
“求太婆救命!”
“起来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不许动不动就跪!”王老夫人吃了一惊,赶忙说道。
钱嬷嬷上前扶起陈仪,陈仪乖顺的爬起来,却不肯坐下,只站在那里。仰头看王老夫人,面上除了不解并无贪婪。心中舒了口气。她赌对了,王老夫人性格泼辣豪爽,并非那种见钱起意的小人。
陈仪不做声,王老夫人假装生气,嗔道
“怎么,太婆面前,莫非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说不得?”
陈仪这才开口道
“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仪儿不信太婆,只是此事弯弯绕绕,唯恐太婆受到牵连。故而说前仪儿有句话,一定要先说出来。”
“什么话?”
“太婆听完之后,能帮就帮,不能帮无需勉强。只当仪儿没有来过便是。”
话声坚定沉着,却夹杂些苦涩无奈。王老夫人听了暗自思量。也不知遇到什么难题,竟把话说的这么死,只怕这事小不了。这孩子先说这话,是不便相帮,提前给自己铺上退路,不会误了她和慧姐儿之间的姐妹情谊。
这么好的孙女儿,怎就不是她的呢?
王老夫人再次心中感叹。
她点了点头,说道
“你的意思太婆明白了,说罢究竟怎么回事。”
陈仪这才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诉了王老夫人。
从陶掌柜要求入股被拒,设计福源楼要挟报官。无意间收下丁氏兄弟二人,派丁云柏去涂中,直到丁云柏生死不明,卢平回来求救。
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说完。
陈仪说的口渴,问钱嬷嬷要了杯茶润润嗓子。王老夫人震惊之余又不可思议。竟有这种事!这中间关联着涂中知州,一方大员。还有南谯县尉,神秘的于师爷
牵连如此之广,直教人咋舌。
陈仪比不了王老夫人,这里面水深,她知之不深,作为乔尚书亲娘,王老夫人却是一清二楚。
户部黄尚书和礼部乔尚书,二人官职同为六部之首。黄尚书是黄贵妃外家,算起来三皇子,是他嫡嫡亲外甥。
当今圣上龙体安康,尚有好些年无忧。乔尚书并不愿过早依附哪位皇子。这也是乔君桓之事的诱因。
户部握在三皇子手中,当今周太师是三皇子授业恩师,黄贵妃深受皇上宠爱三皇子觊觎太子之位多年,不是没有底气地。
可自古皇帝心思谁能猜得准?皇帝偏立了二皇子为太子。无论黄贵妃如何倚姣作媚,皇帝从未松口。
涂中州马知州便是黄尚书门下中人,一向以黄尚书马首是瞻。仪姐儿查出这事,牵出这一片官员,只怕
陈仪脊背挺直跪着,时刻关注王老夫人,见她面色凝重,夹杂了丝为难之色。心中微动开口说道
“太婆,仪儿派丁云柏去涂中之时,不过存着侥幸。听人说过涂中州南谯县县令申茂之,为官清廉爱护百姓。清流河道乃是我朝重要的水域运输通道,理应有专人疏通保持流畅,申茂之却为何三番五次屡屡上书,要求朝廷派人疏通?”
“仪儿想着,要么是有人捣鬼,要么申茂之徒有其名,暗中徇私!无论哪一点,只要我将证据抓在手里,借此抵挡陶掌柜这类小人,不是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