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跳跃维度实在太快。
怎么忽然之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里?
但陈仪偏偏觉得这样的王老夫人,才是掩藏在皮相之下,真正的王老夫人。如此有趣,如此豪爽有胆色。又如此合自己的脾性!
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年代,亲耳听见如此大胆言论。
陈仪打从心底里涌出一股崇拜和敬佩来。
“太婆此话,便是仪儿心底之话!太婆,您真得很不一般,仪儿若真是您亲孙女,该有多好!”陈仪说。
王老夫人方才不过随口一说。闻言只爱怜的,摸了摸陈仪秀发,倒是没将陈仪这话放在心上。
心中盘算着既然要替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还需得
细细思量一番,王老夫人回了正题
“仪姐儿,此事若要做成,还需要从长计议。首先,你祖母哪里,对你将来的亲事,定是早有打算。名义上,她是你名正言顺的祖母,她若咬牙不肯点头,任谁也不能越过她擅自做主。这一关是重中之重。这点咱们先放在一旁,稍候再论,咱们先说说人选”
王老夫人顿了顿,又想了想,说
“人选方面,你说端端正正就好。太婆却不这么看人品自然不用多说,家世上,不能太差。太差了,将来你拿什么站出来帮君哥儿?莫说旁得,打个比方,就说君哥儿孤身一人在忠勇伯府,若身后无人照料,免不得要吃大亏。内宅之中的争斗,有时候,往往不亚于朝堂。所以这家世,不能太差!”
陈仪钦佩不已,只余下连连点头的份。
王老夫人分析如此透彻,一心一意为她考虑。对陈仪自己来说,她真没考虑这般细致。她原本只求普普通通的一门亲事,能让自己嫁过去平淡度日即可。如今看来,果然还是想得不够深。
王老夫人继续说道
“人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寻摸好的。这个要仔细挑选,你不可着急。还好你如今年纪尚小,不过才十二岁,还有两三年时间做打算。既然太婆答应了你,这事你就不用多管。太婆自会私下想办法寻摸。等找到合适人选,太婆再派人通知你。”
“是,太婆。”陈仪肃然答道。
王老夫人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
她虽略作停顿,脑海中思绪却在飞转。
最难办的不是人选,而是刘老夫人这关,这关难过。一个不好,就是前功尽弃。
对于刘老夫人,和早已过世的谢老夫人。她二人之间恩怨纠葛,王老夫人多少知道些。当年因为这事,刘老夫人曾闹得沸沸扬扬。要不然,今日陈老爷“惧内”之名,也不至于人尽皆知。
面对这样心有魔障的刘老夫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肯定是行不通了。只有逼迫她,压着她,让她不好不同意,不能不同意。
若是这样,寻常法子,便没有用处……
这世上,什么人能压得刘老夫人不敢不听,不敢不从?
王老夫人心中猛然一动,想起一人来。
“仪姐儿,太婆有一人选,你仔细听上一听!”
王老夫人语气有些急迫,还有些激动。
陈仪听王老夫人方才说了人选不急,不知为何从怎样过祖母这关,突然重新跳回人选一事。但她明白,其中必有缘故。
闻言神色凝重,肃然危坐。
王老夫人很满意陈仪态度,开口说道
“我娘家有一侄儿,名王敏之,今年二十有三。他人品端正,相貌堂堂。家世上,父亲是京中御史台一名从三品御使大夫,母亲是我堂姐。如今还在书院读书,若我记得没错,应该是在东山书院。今年春闱参加应试,但可惜却未高中你听了,觉得如何?”
陈仪细细听了,暗中琢磨。
王敏之父亲是三品御史大夫,母亲又是乔尚书府王老夫人堂姐。论起来,家世确实不低。没有高中,中不中举不重要,重要的是王老夫人能认可的人品,必差不到哪里去。
这条件王老夫人为何会想到自己?
陈仪不想胡乱猜测,便直接问道
“照太婆所言,敏之哥哥既然二十有三,为何还未成亲?”
她这话问得并不唐突。
元微朝男女大多早婚。如高睿言,姚景润,乔君桓一类至今未婚的,毕竟是少数。他们之所以不成亲,各有各的理由。那王敏之,又是因了什么呢?
王老夫人心中揣着隐情。见陈仪问的是这个,轻轻笑了一笑,淡淡说道
“之所以二十有三还未成亲,是因为他从前定过两回亲事。这头一回,女方得了风寒,不治身亡。第二回,临到成亲前两日,女方出门被一群流匪劫持,又是一命呜呼。”
陈仪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般!
王老夫人不动神色,将经过细细说与陈仪。
原来这王敏之自幼便定下一门亲事,女方是王敏之父亲同僚之女。本来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双方到了年纪便成亲。哪知女方向来体弱多病,十四岁那年得了风寒,拖拖拉拉,一直拖到十五岁。未等到及笄礼,便拖不过,不治身亡了。
王敏之伤心不已,萎靡了许久才缓和过来,连学业都给耽误了不少。
王敏之母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待儿子好容易走出来,发誓这回,一定要给儿子挑个身体健康的媳妇。
挑来挑去,这一挑就是好几年。
终于在王敏之二十岁,挑了一家满意地。岂料天意难测,女方偶然一日出门上香,回来路上。在山脚下被一群流民撞见。饿急眼的流民化身匪徒,直接将女方绑了。抢了财物吃食,饱餐一顿。
可能是流民知道罪恶难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女方蹂躏之后,杀了了事。
一桩婚事,顷刻之间变成丧事!
人人都传王敏之八字太硬。要不然,好端端怎么两门亲事,女方都是这般婚前丧命?尤其是这第二个,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死不瞑目!
王敏之婚事一波三折,王敏之母亲急得不行。四处托人,非要再给儿子寻一门好亲事。却渐渐发现,京城之中,但凡门地相当的人家,再无人敢轻易与自家结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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