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国之君,在皇帝心中,其实最喜欢,如高睿言这种性格的臣下。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不服气撸起袖子直接嚷嚷。从未将皇帝看做皇帝,这样的臣子,才是皇帝最安心的臣子。
这也是为何,皇帝独独偏心高睿言的原因之一。
高处不胜寒,一朝成为皇帝,便只有君臣,后才是父子。君君臣臣各自怀心思,皇帝面前,谁会,谁敢掏心掏肺。
说到底,皇帝也是人。
只要不触及皇帝忌讳,皇帝还是很愿意见到,像高湛这般,和自己“直言不讳”,无事闹一闹的。
皇帝松懈下来,神情悠闲轻松。
“不许胡说!”皇帝佯怒,沉声说道“谢太师孙女,岂容你胡乱置啄!”
高睿言撇了撇嘴,说
“是,皇上,臣知错了。”
他认错态度极好,回答速度极快。就是脸上形状无赖,半点认错意思也没有。
皇帝半是无奈半是好笑,摇了摇头。
知道和这憨货说不出道理,便随他去了。心想瑞言憨了些,但总归知道轻重,平素不会满世界嚷嚷。在他这御书房中,想说随他说去罢。
皇帝看高睿言,相比他几个儿子,还是高睿言更闹腾,更讨皇帝喜欢些。
他笑盈盈问道
“那你说说,不是谢琳琅,难不成还有哪位名门闺秀,居然有人比谢琳琅,长相更加出挑?”
高睿言很是光棍,双手一摊,痛快的摇了摇头,说
“臣不知道啊……反正一定要找最好看的!要脾气好性子好,娶回来,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作妖。学问嘛,不能太呆板,最好是能作上一两首好诗。皇上您知道,臣这书读得确实不怎么样……嘿嘿,娶妻教子,将来臣多少省心。但是也不能太好,皇上您知道,太好就容易孤傲清高……还有一样,家世上,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皇上您知道,太高了,臣怕人家瞧不上臣。这一点,臣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太低了,怕我爹瞧不上人家。门不当户不对,也挺烦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一口一个皇上您知道,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些。说得眉飞色舞,说得手舞足蹈。
皇帝听得无语凝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这到底是娶媳妇,还是挑仙女!
皇帝看了一眼高湛,满脸嫌弃。
房大伴笑出满脸褶子,笑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世子爷您这是,您这是……”
皇帝见向来循规蹈矩的房大伴,都能被高睿言逗笑得语不成调,皇帝也是哭笑不得。
“亏你还有脸说,还是不是这个理儿?什么理儿?你这列举一二三四五条,要漂亮,要性子好,要学问不好不坏,要门当户对!朕看你不是要娶亲,你这是要上天!”
“皇上您不能这么说,这不是您问臣,臣才如实具告麽。”高睿言觉得委屈,用皇帝听得到的声音,嘀嘀咕咕说“再说我说得也没错不是,长得不好看,学问又不好,门不当户不对,娶回来干嘛……”
“你当朕听不见呢!”
高睿言撇了撇嘴,重新低眉顺眼,端端正正跪好不吭声。
皇帝觉得无奈至极,伸手揉了揉发涨的眉心。
要说他这牛脾气倔起来,生生能把人气疯。可偏偏这小子,极清楚自己的底线。往往最后一刻,又能及时认错。
这种夯货,真是拿他无法可想。
房大伴见皇帝揉眉心,连忙关切问道
“皇上……要不要奴才给您准备静心丸?”
皇帝阖上眼,微微摇了摇头。
房大伴知道,这是皇帝头疼的老毛病犯了。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皇帝头疼愈发频繁。太医诊断之后,只说是忧国忧民,太过劳累所致。
当即语气更加轻柔,低声劝道
“皇上,您看了一天折子,还请保重龙体。世子爷婚事也不急在一时,奴才觉着,不如改日再议不迟……”
高湛知道皇帝有这头疼的毛病。见皇帝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赶紧接口说
“皇上,您千万别气坏龙体,要不,臣先回去了?”
皇帝睁开眼,看了看高睿言。后者眨巴眨巴眼睛,看起来十分老实憨厚。皇帝这头疼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疼痛很快缓和了些。
皇帝冷哼道
“回去?你当朕不知道,朕看你提这些个要求,无非就想搪塞过去。朕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高睿言连忙解释说
“皇上您可冤枉臣了,臣哪敢搪塞您。臣真是打心底里就想娶这么样人。臣觉得,只有娶个合心合意的回来,才能夫妻同心,举案齐眉。否则,岂不是娶回来也别扭,最后成了一对冤家,闹得家宅不宁,那多不好。”
他这话说得确是有几分道理。
所谓夫妻和睦,若彼此瞧不上,娶回来也是添堵,日子如何过得好?
皇帝微微沉吟。
他提出这些个要求,严格说来并非很过分。年轻时贪图漂亮,不是大事。更何况,他愈是这般任意妄为,皇帝愈是安心。
房大伴像是不忍皇帝过度劳累,一直忧心忡忡。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上前一步,弯着腰轻声说道
“皇上,世子爷说得这些……奴才倒是想起一人来。”
皇帝看了看房大伴
“哦?”
房大伴低眉顺眼,有意无意瞄了一眼高睿言。轻轻笑了笑,不急不慢,恭恭敬敬对皇帝行了一礼,说道
“皇上是否还记得,有一回,赵贵人曾说过一个笑话。说是乔府有一日办赏花宴,谢大小姐斗诗,输给了名不经传的陈三小姐。赵贵人说,当时贵人堂妹就在现场,说是那陈三小姐虽说只有九岁,却已然是个美人胚。”
皇帝眉头微蹙,像是确实听过这么个事儿。可房大伴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皇帝心中微微一动,想了想,说
“你是说……忠勇伯府?”
“皇上好记忆,正是!”房大伴笑着说。
忠勇伯府……皇帝眉头紧锁,想起忠勇伯爷陈德忠来。
当年好像就是因为这陈三回府,陈德忠填房拦着不叫进府。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简直丢尽了脸面。皇帝想起来,当时自己像是还将陈德忠叫进宫里,好生骂过一通。
自古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堂堂元薇朝一等一的勋爵,尊贵之家,居然连个后宅都不安宁。若不是因他这忠勇伯府,从开国那代便定下。乃是世袭罔替,皇帝一气之下,早就夺了他的爵位。
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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