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离都城大概有八百里,说远也不算远,虽然是得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出外勤,可一行人并不疲于奔命地直奔清禾,反倒有些游山玩水似地慢慢前进,走得六七日了也不过才行得一小半路程。
也许就是前行的动作慢了些,能够看得见沿途的改变,袁华敏锐地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袁华第一次见到六月是在都城,虽然那时候她也是小乞丐的模样,可到底是在都城,便是如何无所事事,也总有好心的公子小姐会给她些银钱,再不济也会给她买些干粮。
按说她的年纪尚小,若是都城人士断不至于父母亲人都离世了只剩她一人。
就算只剩她一人,家中也该有些田宅祖屋之类的财产,就算她年纪再小,管吃管喝总是够的,为何会上街乞讨呢?
六月跟着自己进宫,从来没听她说过家人朋友儿时伙伴之类的,甚至在她脸上有一种超越寻常人的冷静淡然。
当然,也有一种超越寻常人的狡猾。
往常袁华没觉得异常,这会儿出来了,袁华渐渐意识到六月不对劲了。
宝婵是丽妃娘娘亲自点给自己的大丫头,虽然做大丫头是有些体面,可到底是丫头啊,可见宝婵家境不会是特别好的。
就算这样,宝婵看到沿途开始出现一些风尘仆仆还穿了厚棉衣的路人都有些诧异了,六月从不见任何异样。
越是这样,袁华越发觉得她异常了。
虽然世家公子都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沿途看到这些尚未到季节便穿上冬衣的人苏清墨和陆思禹倒也有些奇怪,可他们到底是男人,不想吓着清月公主几人,也没有点明了这个话题。
这样一来,一路上倒也算得上风平浪静,直到六月救下一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姑娘。
虽然六月从来都住在夜光宫,也经常跟着袁华自由如风地进出皇宫,但在册子上她到底不属于清月公主的丫头,所以一路上她都十分低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少言寡语不让一行人感觉到有她。
这一日行到一个叫岩义的小镇上,一行人正商量着干脆就地休息,稍事休整一番次日再上路,六月消失了。
袁华不动声色地跟着苏清墨和陆思禹吃了一餐饭,心中却暗自着急。
自己跟六月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从来不是这种没交代的人。
无耻之徒能够将她安插在自己身边,一定是看重她做事有交代的,这会儿忽然消失,难道是无耻之徒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无耻之徒,袁华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她信不过苏清墨却对无耻之徒十分信任,即使从不知道他的相貌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对了,待会儿见了他,一定问问他叫什么来着。
能够跟随自己一路前往清禾以护佑自己安全,就冲这份义气,再不能叫他无耻之徒了。
心中想的是能见着无耻之徒,等到六月搬了一个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姑娘进屋时,袁华怎能不被吓一跳。
袁华经过梦中那一场惊吓,胆子到底大了些,更知道六月一定会给自己交代,倒也没急着追问六月,反而着宝婵去镇上请郎中。
如今的六月身上居然有了无耻之徒的风范,“宝婵姐姐,郎中倒是不需要的,只请姐姐到小二那里要些汤水来便是了。”
宝婵看了袁华一眼,她自然不会听命于六月,只会听袁华的。
袁华想了想,有些事不想让宝婵知道,“宝婵,既然着小二要了汤水,干脆也就去镇上药房看看能不能买些金疮药之类的回来,我看这姑娘的模样,似乎伤得有些重了。不管她是什么人,总是一条人命,既然进了咱们这屋,总不能让她在这里丢了性命的。”
宝婵又看了一眼六月,点点头还是出门了。
袁华一直静静地等着,完全不打断六月的举动。
六月将那姑娘身上的衣衫褪尽轻轻将棉被盖在她的身上,又从门外提了小二送上来的热水,细心地帮那姑娘擦干净脸上身上。
然后从怀里掏了一大瓶药膏,毫不吝啬地抹在那姑娘身上。
估计这药膏无耻之徒给六月的,袁华隔了这么远都能闻到那股清幽的草药香味,可见这药膏定是精心炮制的。
果然,六月给那姑娘抹完药又往她嘴里塞了一把药丸,原本一动不动任凭她摆布的姑娘忽然哼了一声“哎哟”。
无耻之徒的这药倒是极好的啊,下次见着他的时候可得向他讨一些。
看六月抹药这架势,只怕她身上的药也用没了。
而且,袁华对六月有一种莫名的隔阂感,倒不是不信任六月,而是六月身上那种清冷的气质,倒显得她像公主,袁华像丫头。
比如六月可以随便掐袁华,想来她也从没将袁华当成公主过,估计在她心里,无耻之徒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这一声“哎呦”过后,六月脸上大喜,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那瓷瓶里的药丸全都倒进了姑娘的嘴里。
虽然袁华不知道无耻之徒给的这些药丸的价值,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六月一定认识这姑娘。
或者说,六月对这姑娘,一定有某种渊源。
这小半瓶药丸下去,那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看了一眼六月,估计没看到坐得稍远的袁华,“公主”
又晕了。
袁华愣了,公主?六月是公主?
或者自己听错了,这姑娘叫的自己?
光想一想袁华立刻摇头了,那姑娘迷迷糊糊间有没有看到自己这么个人都不知道,况且了,自己身上的男装都还没换呢,初次见面,这姑娘如何得知自己是清月公主了?
只有一个解释,她叫的一定是六月。
果然,六月回头看了袁华一眼,似乎想确定一下袁华有没有听到这两个字。
袁华一脸平静地端了茶杯饮了一口,心中却在思量六月的身份。
六月将那姑娘收拾妥当后,终于坐到袁华身边,“公主,咱们得在这里休息两日,等这位姑娘伤好一些再上路。”
她不是在请求袁华的同意,几乎是通知袁华了。
如此理所当然的口吻,袁华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一声“公主”定然是六月了。
“六月”袁华知道这不是打听六月真实身份的好时候,六月一定不会告诉她的。
“公主,苏公子和陆公子如今对你兴致正浓,你若是提出在此地多逗留两日,他们定会同意的。”
连给苏清墨和陆思禹的说辞都给出来了,而且一点没给袁华反对的机会。
六月啊六月,我再不想问你的私事,到这个份上也得装模作样地过问一下这件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