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华相当清楚青楼二字意味着什么，别说是这个时代了，便是到了自己生活的现代，也没听说过青楼有好名声的。
所以倪天恩这句话问得相当有技巧，你说青楼到底属于什么呢？
袁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青楼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梳妆打扮不敢有半分懈怠，说起来就算不是手艺人，也算艺人吧。”
倪天恩原本只是取笑一下袁华，堂堂大越公主居然想着开青楼。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开青楼，但凡有些想法的，确实都是开青楼的，可没见过谁还没开青楼就大张旗鼓地宣布自己要开青楼的，难道青楼的名声很好吗？
虽然清月公主不同于其他养在深宫中的女子，是有些滑不留手的江湖气，可她这么明晃晃地说自己要开青楼，那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老板了？
就算不是老鸨，这声名也臭了。
当然了，清月公主嘛，她似乎也不在乎自己的声名臭不臭的。
可她身为大越最为尊贵的女子，这种尊贵是与生俱来的，不像其他女子还要通过入宫为嫔妃才能高人一等，她哪儿来的消息对青楼女子如此高的评价？
“艺人”倪天恩满脸坏笑，“倒也算得上艺人。”
袁华如何不知道他想什么，可自己不能接着话，“所以啊，开个青楼什么的，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天恩，你名下有没有青楼？都城的。”
倪天恩的大长腿又开始踢来踢去、勾来勾去了，袁华离得远远的他也够得着。
“你猜。”说着还冲袁华眨巴了下眼睛。
“我猜有。”
“想要吗？我可以给你的，你还可以打听一下我在都城都有些什么产业。”倪天恩绝对是故意的。
袁华根本没打算从他手里接任务东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所有赠送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钱，倪天恩这样的人，那价格估计是自己付不起的。
不过，向他打听一下都城青楼的归属倒是可以的，毕竟青楼算是情报机构的雏形了，只要避开倪天恩的、苏清墨的就可以了。
“想要啊，不过也得看你的青楼够不够资格啊。”
倪天恩将白玉杯递给袁华，“想打听哪家青楼是我的啊？媳妇儿，你到底是防备我什么？”
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聪明呢？袁华还没开口呢，他便已经知道袁华心中所想了，这还怎么玩？
“嗨，你这话说得啊，你就不希望我做点事？”
“希望啊，我一直都觉得媳妇儿你的聪明才智不该是在挣钱啊、开青楼这些小事上，该是在机巧一项上啊。”
说起机巧一事，袁华心中又想起火枪和红衣大炮了，作者到底还是拒绝了。
也好，拒绝就拒绝吧，好歹给了我八个月的时间，这八个月的时间，我得想办法给自己弄条后路来。
“唉，天恩啊，机巧一事其实吧，我也是瞎糊弄的，我不读书不识字的，哪里会什么机巧啊。”
倪天恩见袁华接白玉杯，仗着手长硬怼到她嘴边，“你若是不读书不识字，只怕大越没多少人读书识字了。你不读书识字一天天都能想出这些主意，若是你读书识字了，那不更让人惊诧了。”
这一怼几乎将白玉杯伸进袁华嗓子眼里，袁华避让不开只能喝了，“我又不渴，你自己喝啊。”
倪天恩笑得像个孩子，“我就看看我喝过的杯子你喝不喝。”
袁华闭了闭眼，大哥，你能不能想点正事？你就这么闲吗，撩我很好玩吗？
“行了，我知道你没跟我避嫌”
关键你武功高深莫测，我想避也没办法避啊，你不能这么自欺欺人的啊。
“媳妇儿，你老实跟我说，你挣钱、开青楼、请护卫军你想干什么？造反啊？”
袁华被这个字吓得蹦了起来，我那个去啊，这你也敢说的，我本来就是大越的公主，我造反？我造我自己的反吗？
倪天恩一把按住袁华，“干嘛？被我说中了？”
“大哥，你说话能不能有点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大越的公主，目前来说还是大越最为得宠的清月公主，我母妃是丽皇贵妃，你跟我说说，我脑子进水了吗？”
“什么叫脑子进水？”倪天恩什么时候也变成自己的克星了？
“你别管什么叫脑子进水，你就跟我说说，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图谋不轨的？”
“嗯，这个词可是你自己用的啊，图谋不轨，媳妇儿，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袁华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我跳得这么凶，不是承认我真的有所图谋是什么呢？
嗨，这个倪天恩，真是狡猾狡猾地。
“天恩，若我说出来，你会帮我吗？”
“你不是大越的公主，目前来说还是大越最为得宠的清月公主，母妃是丽皇贵妃吗，这还要我帮你啊。”
“那你来干嘛？”
“我想你了啊，你是我媳妇儿啊，你是我于支国王妃的，我自然得看着你。看看什么苏公子啊、赢公子什么的会不会在你身边安插些眼线之类的，果然让我看见了吧。媳妇儿，你不许用他的人，你要用人，我自然会给你安排。”
袁华迅速在心中对比了一下两个人对自己的威胁程度，几乎相当嘛。
“行吧，你既然知道了苏清墨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你跟我说说他想干嘛？”
“还能干嘛，就是想对你献献殷勤呗。媳妇儿不错啊，虽然他如此下作，你到底坚守住了，值得夸奖。”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袁华觉得自己要被这两人捏死了。
“天恩，我想问个问题哈，你都能发现他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他会不会发现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
“会，但我就是要告诉他，清月公主是我的人，他最好不要染指。”
行吧，我就是个奖杯是吧，你们谁赢了归谁？
“那你们俩派来的人，都听谁的？”
“明面上听你的，实际上我的人听我的，苏清墨的人听他的。”
“那就是说，也没我什么事，对吧？”
“媳妇儿，你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哪里需要管这么多事呢，听我的就好了啊。”
看吧，这些人都一样，既想利用自己的“天赋”，又想把自己关在他们的后院。
相比之下，陆思禹多好啊，他就想让自己的光芒得见天日，宁愿自己退隐到身后。
“行吧，你们俩各管各的人，我暂时用一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如果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
“这么着急赶我走啊？六月和蝶影很快就回来了啊。”
袁华这个气啊，这里是大越好不好，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
“我不太想这么多眼线密集地在我身边出现。”
“六月不算眼线，她是你救下的人。”
“可她不听我的。”
“因为她觉得我说得更有道理些，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倔强呢？”
“反正我现在不想她在我身边，我觉得她留在外面给我寻护卫军比较好。”
“媳妇儿，你做不了这事的。”
“什么事？”袁华装傻。
“我们都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原本就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
“我贪图金银珠宝”
“你若是喜欢金银珠宝，待你成了于支国王妃，我定然将天下所有至宝都送到你面前。”
“我喜欢自己打拼的。”
“媳妇儿，你是女子。”
“所以呢？”
“终究是要嫁人的，比试推到中秋时节，终究是要进行的。机巧一项你能胜出，终究还是会嫁给我。”
袁华长叹一口气，“你为什么想娶我？因为我还算有些作用吗？”
“不错，这是其一。其二，你说过以身相许的，总得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吧。刚好你我年龄相当、相貌我略胜一筹，家世相当，我又挺喜欢你的。媳妇儿，你说说，这么多放在一起，我不娶你，该娶谁去？”
袁华知道这人就是个闲得无聊来消遣自己的，“天恩，若我不喜欢你呢？”
“媳妇儿，你不喜欢我，你也不会喜欢苏清墨，还有，你也不会喜欢陆思禹的。所有人你都不会喜欢，可你终归是要嫁人的啊，不如嫁给我。你想想啊，咱们从前多快乐啊，你若想出来，就跟从前一般。”
说着，他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相貌平平的人皮面具，“看，我又给你寻了新玩意儿，等咱们俩大婚过后，你想出门，还是能出门的。你考虑清楚哦，你们大越的规矩，若是你成亲了，不管你嫁给苏清墨还是陆思禹，成了当家主母，你是不可能出门的哦，你受得了这种生活吗？”
这一点很吸引人，可是袁华不上当。
“天恩，我不喜欢你们所有人也不对，其实我心底觉得陆思禹挺好的。”
“陆思禹不是挺好的，而是他胸无大志碌碌无为，让你觉得没有威胁。你性子并不是那种真正飞扬跋扈的，也不知道谁传的谣言，非得说你任性妄为飞扬跋扈媳妇儿，你便是嫁给陆思禹，你不会幸福的。只要你在安定的环境里过一段时间，你便想要闹出点花样的，你是这样的性子，陆思禹镇不住你。”
袁华不想跟他讨论这件事，“天恩，若我有自己想做的事呢？”
“我替你完成啊，你只需要看我给你成果便是了。你若想要江山，我给你江山。当然了，你现在想要青楼，我便给你青楼。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倪天恩说得很认真，看得出他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袁华是想当米虫，可也得解决掉背后偷窥自己的作者啊，她未必会让我当米虫啊。
“苏清墨”
“你别跟他走得太近，苏清墨这人你看不清他，他身后有一个极大的秘密，连我都没看出来，你更看不出的。他跟吕小小本是情投意合，却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人信不得的。”
袁华知道他背后那个极大的秘密是什么，光复大梁啊。
至于他信不过，袁华也觉得他信不过，脚踏两条船！也不对，这两条船都是为他光复大梁做准备的。
只不过他对吕小小略微有些情意罢了，也不多。
“天恩，你听我说完，我是大越公主，我有自己的想法和自己想过的生活。我谢谢你肯为我考虑这么多，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媳妇儿，你性子软，你做不成事的。”
袁华怒了，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怎么就说我做不成呢？
倪天恩知道袁华不高兴了，轻轻拨弄了一下袁华鬓边的头发，“我说这话，你不爱听，可这是事实。媳妇儿，你人生最残酷的时刻，便是清禾一行见到饿殍满地，是不是？”
袁华想跟他说，梦中我曾见过苏清墨对我很下毒手。
可到底没有亲身经历过，时间久远些，便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个梦罢了。
“那又如何呢？”
“媳妇儿，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若你不是这样软糯的性子，以你的聪明才智，原本是可以完成的。可是你做不成，不是因为你能力不够，而是你不够狠心。”
他如果说“狠心”二字，袁华实在无话可说了。
没错，袁华见到最残忍的确实就是清禾一行饿殍满地，其他的我生在红旗下，哪里有机会见着什么惨烈的事？
就算我到了这里，我也是个公主，我没机会见识到最为惨烈的啊。
“所以，媳妇儿，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你其实有能力而不够狠绝为什么要让自己变成一个狠绝的人呢？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不用亲自去做的，这不够好吗？”
袁华叹了口气，“不够狠绝也是弱点吗？”
“这个弱点，可以致命。媳妇儿，有时候我会想，若你够狠绝，或许我们早就已经结成夫妻了。你想要的，我们并肩就能完成。可是，若你是那么狠绝的人说起来我也会害怕的吧。就是因为你不够狠绝，你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人，所以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若是我们结为夫妻，我能够安安心心地睡在你身旁，不用担心有一天醒来，自己身处黑暗中。”
袁华不知道倪天恩曾经经历过什么，他这番话听起来有些疲倦。
这个人物是从前没有的，自己完全不知道他的经历是什么。
“媳妇儿，你想开青楼，不过是想要自己的谍眼情报，对不对？”
从头到尾，倪天恩都十分坦诚，连对袁华的监视都说得如此坦诚，袁华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坦诚了。
“嗯。”
“这样吧，你若觉得自己这么软糯的性子都能成事，我可以让你先试试。都城怡香居是我的，你想做的事，可以先从青楼试试。若你能狠得下心，我就放手让你去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