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庄院里就有佃户陆陆续续上门。
浮云叫人在院子里摆上桌案,一边记录,一边称米。
她昨日就把流程告诉了大家,此时,春月问一个,墨香记一个。
春月问的详细。来人叫什么?一户几口?亲属关系?各叫什么名字?各年龄几何?朝夕从事?康健否?一户人都来了没有?
都来了,就去旁边领粮。没来全?回去把人都叫来了再来领粮。
墨香拿着娘子给她画好的表格,挨个填写。
另一边是好几箱大米,旁边站着几个粗壮男丁,轮番计数,称量,装粮。
院里是一番忙碌的景象。
浮云怕大家中暑,就叫仆妇去厨下给大家熬些绿豆汤,放在井水里冰凉后,端给院子里忙碌的人解渴。
孙家三个媳妇也在厨房里帮忙。
第三天,浮云闲着无事,准备在庄子里溜达溜达。
孙庄头见东家要逛庄子,立刻说让他的大孙女儿给她带路。
浮云觉得有个人带路也好,就答应了。
孙庄头的大孙女儿叫孙春妮,小名儿就叫大妮子。
孙庄头站在场院里大声喊,大妮子,大妮子。
过了会儿,就有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从屋后面跑过来了。
孙庄头给孙春妮说,让她带着东家娘子在庄子上转一转,看一看。嘱咐她就在附近转转,别上山。
孙春妮嗯了声,怯生生的。
从庄院出来后,孙春妮带着徐浮云漫无目的的闲转。
浮云东瞧瞧西看看,觉得甚无趣。
于是她问孙春妮,“这附近可有好玩的地方?”
孙春妮说山地那边有片枣林,昨天她们姐妹几个还去摘了枣子的。
浮云就叫她带自己去看看。
孙春妮声音低微,红着脸对她说,可不可以让她回去带个篓子,可以顺便摘些枣子带回来。
浮云同意了,于是两个人又走回去。
再出来时,变成了三个人。
多了一个孙春妮的妹妹孙二妮,六七岁的小丫头,一路蹦蹦跳跳好欢乐。
她在院里看着这个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们,就顺便带上了。
农家的孩子养的都比较粗糙,也跟她一样,晒得跟黑炭般。
几个人绕过一大片山地,经过一户农家院子。
院里有个十几岁的年轻后生看到她们过来,跑到路口站着。
“春妮,你们这是上哪儿去?”年轻后生问。
“富贵哥哥,姐姐带我们去枣林玩儿,你要不要去呀?”孙二妮冲到后生跟前,仰着头高兴地说。
“哦,你们去打枣啊?”后生又看了孙春妮一眼,“那我去给你们帮忙吧!”
“你忙你自己的去吧!回头杨婶婶知道了又要骂我没脸皮了!”孙春妮语气有些不好。
浮云八卦地想,这两个人之间,莫不是有些猫腻?
孙春妮在前面走了,浮云瞅了那后生一眼,见他脸上有些难过的神情,呆呆地盯着孙春妮的背影。
三人到枣林后,浮云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好像有很久没走山路了,这体力,又跟不上了。
浮云看了看孙家两个妮子,人家已经开始摘枣了。
她寻了一处树荫坐下,看着那俩人摘枣。
二妮个子矮,寻那低枝的果子摘,一边摘一边往嘴里塞一颗。
大妮把手边上的摘完了,见那枝头高的地方够不着,就从林边寻了一根树棍子。
叫二妮闪一边去,抬起胳膊向树梢抡下。哗啦一棍子下来,地上就像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一阵响。
浮云歇够了,也和二妮一块儿捡枣子。
野生的酸枣,个头也不大,入口酸的只让人怀疑人生。
浮云咬了一口就吐了。
她问二妮,不怕酸吗?二妮还说,好吃哩!
浮云也不捡枣了,围着这块林子转悠。
这片林子面积不大,有十多颗酸枣树,可惜就是太酸了,要是能嫁接上红枣就好了。
她转过一圈后,又回来坐在树下看那俩人摘枣。
突然,从树上掉下来一只毛虫,正好落在她的左手背上。
浮云吓了一大跳,啊了一声,忽地一下站起来,把手往旁边狠狠地一甩。
虫子随着惯性,被甩落了。
浮云看了看手背,虫子没了,可是火燎燎的一阵疼。
她怀疑是不是虫子身上的毛刺沾到她手背上了,唉,自己大意了。
尖叫声把那两姐妹引过来了。
大妮跑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浮云憋着泪水,抬起手背给她瞧,说是有个毛虫掉手上了,有些疼。
大妮一看,徐浮云的手背上红肿了一大片。
她赶忙跑到一边去,摘了几片不知道什么树的叶子,放在嘴巴里嚼了嚼,吧嗒一下,贴在她的手背上红起来的地方。
浮云微微皱了皱眉,强忍住想要丢掉绿色黏嗒嗒稀巴烂的树叶的冲动。
不过,效果还蛮好,过了没多会儿,她手背上的疼痛就没那么厉害了。
“那虫是看枣虎,枣树上特别多,一不留神蛰到就会红一大片,火辣辣的疼!”孙春妮说。
浮云记忆里好像有这种虫子的印象,但不是叫这个名儿。
“你给我贴的那个是什么树的叶子?”她问。
“哦,那个是蓖麻叶,蓖麻树的叶子。”孙春妮随手一指。
浮云看过去,只见一片乱树丛,她分不清哪个才是蓖麻树。
“你还会些医术啊?”她看着孙春妮,意外的问道。
“不是啊,以前我也被看枣虎蛰过,阿婆就是用蓖麻树叶子嚼了给我治好的!”孙春妮骄傲地摆摆头。
浮云笑了,原来用嘴嚼树叶还是家学渊源的缘故!
篓子捡满了酸枣,孙大妮轻松的抱起篓子,三个人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感觉好像出来没多久,竟然就过午时了。
回去后,春月和墨香见娘子的手臂上贴的东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连忙端了清水给她清洗了好几遍,然后又抹上自带的清凉膏。
抹上清凉膏后,几乎就不痛了。浮云舒了口气。
春月看着娘子手背上红彤彤的一大片,气得要出去发作人。
浮云制止了她,“没多大事儿,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被蛰了,你再去闹,岂不是让人瞧我的笑话!”
春月听后,这才作罢。
晚间,孙庄头带着大妮和二妮来磕头赔罪,直说没有管教好孩子,连累东家受了罪。
浮云安抚一番,说今日多亏了大妮找了草药,叫他别打骂孩子,明天仍叫她俩过来相陪。
然后又叫春月装了一盘糕点赏给二人吃。
把两人欢喜的跟得了宝贝似的,抱着盘子谢了又谢,才下去。
到了第三日,浮云问登记的如何了。
墨香说,已经登记了有五十多户了。
浮云接过记录簿,翻了翻。
领了粮的佃户都续签了租约。这个她预想的差不多。
又叫人把孙庄头叫过来,把剩下还没登记的十来户问了一下情况。
有几户是之前一直拖着不肯签续租的。还有几户是因住的远些,得知消息晚了些,还有两户是家里有卧床的病人,人凑不齐。
浮云点点头,把马俊才叫过来,让他派人去那两户有病人的家里看看。
然后又对孙庄头说,让他去跟那几户传话,过了明日再不续约,田地就不再往出租了。
她刚好需要一块地方来种茶树。若是有了茶园,往后茶楼的茶叶就能自给自足了。
孙庄头听她这么说,冒了一身冷汗,他就知道,别看这个小东家年纪不大,性子看起来也好,却是个行事果断的。
他赶紧去给那几家送信,让他们晓得厉害。
到了第四日,庄上所有佃户全部续租。
浮云得知后,甚是满意。
用过午饭,又装了几大箱子瓜果回城。来去皆是满载。
这次派粮共花销了一百多两银子买米。对于庄上有些人家来说,白得的粮食,足够家人忙碌半年的收益了。
浮云有一点点心疼,一百多两银子差不多是茶馆里三四天的利润。
但是又想到这个是她的第一个庄子,以后,她会把它建的越来越好的,前期的投入,都是为了将来的回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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