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出,酉时归。
浮云又过上了朝九晚五的日子。
晨初在府里用了朝食,然后就坐着马车去北城的酒坊。午饭大半是叫丫鬟去街上的酒楼里买了送到酒坊,她要是不忙,也会出去吃。晚上基本上都是回去用晚膳,有时候赵瑾也在,会陪着她一块儿吃。
这一忙就进了冬月。
浮云一早起来,套了件厚实的深褐色绣夹裙,出房门仍是被迎面的冷风凉的一抖,慢吞吞地爬上车,接过墨香递过来的暖婆子抱在怀里,才觉得暖和了一点。
这些时日以来,随她出去的要么是春月和墨画,要么是春草和墨香。
“娘子还冷吗?”
墨香把布毯子盖在她的膝上,两侧轧在腿窝里。
“嗯,好点儿了!你们俩早上喝过姜汤了吗?”她问。
“回娘子,奴婢们都喝过了,没想到这边冬天这么冷哩!”春草说。
“是啊!这还没有下雪,等下雪了估计更冷!”墨香搓着双手,接口道。
“嗯…我眯会儿,到了你们叫我。”浮云说。
“喏!”两个丫鬟同声应道。
马车缓缓的从南街向北行去。
行至半路,马车嘎的一下停了。
浮云慢慢的睁开眼睛。
墨香撩开车帘探出半边身子,“老马,怎么了?”
老马是赵府的车夫,在府里伺候十多年的老人了,赵瑾派他每日负责接送徐娘子。
车一停住,老马就跳下马车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听见丫鬟问,他又走过来。
“车轴裂了,恐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车就要翻了。”老马苦着脸说,“还请小娘子在这儿等一会儿,老奴马上回去,换好了就赶紧过来!”
浮云听到后,直接示意两个丫鬟下车。春草扶着她下了车,又把车上带的东西取下来抱着。
“老马,你回去吧,下午再过来接,从这儿过去没多远了,我们走着去就行了。”浮云温和的对老马说。
“这可怎么是好,若是郎君知道了老奴不好交代!”老马牵着马,踟蹰道。
“没关系,你回吧!刚好我也想下来走一走,活动活动。”
浮云说着,不再理睬老马,抬步往前走去。
老马牵着马儿呆立了一会儿,鼻子冻得通红,看着她们走远了,才掉转马头,回去换车。
春草和墨香一左一右紧紧跟着主子。
去酒庄,要穿过一片闹市。
她们走到一家店门口,差点和店里出来倒脏水的伙计撞上,店伙计忙不迭的道歉。
浮云的右边眼皮跳了跳,她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不再乱瞧,加快脚步。
走了莫约半刻钟,才到酒庄。
浮云进门前对墨香说,“午时的时候,你去我们路过的右手边的那家香料店,给我买这几样东西……”
“娘子,您是不是想涮火锅了?”墨香高兴地问道。
“嗯!今日早一点回去!晚饭咱们吃锅子!”浮云说。
春草听后也兴奋起来,赶紧的跟上娘子。
午食浮云吃的不多,留着肚子想要在晚上好好吃一顿。
这日果然早走了一个时辰,老马老早就在门外等着了,两个丫鬟雀跃的跟着浮云坐上马车,急不可待地催促老马快走。
“少东家今日在府里吗?”浮云问老马。
老马回到,“老奴走的时候,没见到郎君回去。”
“那我们先去醉香楼看看他在没在,叫上一块儿回去!”浮云说。
她想,吃锅子还是人多才香。
老马又转了马头的方向,往北城永清街去。
结果她们扑了个空,酒楼的伙计说赵大郎君刚回府了。既然赵瑾已经回去了,那她们就不再耽搁。
等到了赵府一问,府里的人说没见到郎君回去。
原来,此“府”非彼“府”。
赵瑾回的是他爹赵大夫府上。
“大郎最近甚少回府里,在忙些什么?”赵大夫看着这个性格孤僻的大儿,问道。
“阿爷让我在这边办一个酒庄,最近都在忙酒庄的生意。阿爷吩咐,不敢不从。”赵瑾看似拘谨的回答道。
“哦,此事我知晓了。翻过年你就十八了,这两年学业荒废,一心扑在商行,明年文考和武考并举,你有何打算?”赵大夫说。
讲完,又睇了他一眼。
“我既入商贾,于仕途已废,我只想好好的经营酒楼的生意,不做他想。”赵瑾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也罢。既如此,你年岁也不小了,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阿娘也很担心你,意欲把她娘家的表侄女许给你为妻,那个小娘子你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冰雪可爱,与你也相配,我看确是天作之合。”赵大夫含着笑,和蔼地说道。
“儿先母早逝,这些年得幸阿爷看顾才能够平安长大,阿爷年迈,抚养之恩尚未还报,儿尚还未有娶妻的打算。且儿命硬克母,从事贱商,梁家表妹琼枝玉叶,儿实在配不上!”赵瑾连忙恭谨的推辞道。
笑话,他那个后母打的一手好算盘,妄想把自己掌控在手心里,他又怎能让她称心如意呢!
“你若不愿,那就算了。前些日你二弟买了一端好砚,还说要送给你,你有空也去看看你弟弟吧!二郎明年下场,你们兄弟不多,理应相互看顾相互帮扶,他年幼好顽,你这个当哥哥的应该多多敦促才是!”
赵大夫提起二郎,一脸的欣慰。
“父亲说的是!”赵瑾微微一笑。
他的这个二弟赵昭,却不像他的母亲心胸狭隘,乃是心思单纯之人,私下里两兄弟关系还是挺好的。不过自他懂事后就很少待在府里,两人少了亲近。
从赵府出来,已是月朗星稀。
他打马回到南街府里,徐浮云她们已经撤了宴席,正在厅里闲聊。
看到赵瑾进门,浮云笑了笑。
“今日我们做了好吃的锅子,久等你不至,我们就先吃了!你有没有吃晚饭?还留的有鲜汤哟!”她呵呵笑着说道。
“还未吃,盛上来吧!”赵瑾轻松的迈进屋,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有一丝熨帖。
其实赵府留过饭,他找借口辞了。
嬷嬷深知这位小主子的习惯,去了那边怕也是吃不好,每每都会回来吃。
厨下很快就把锅子端上来,热腾腾的冒着气,浮云帮着把菜夹到锅子里,涮好后又盛给他。
“你还吃些么?”赵瑾抬头问她。
“不了,吃的好饱!”她冲着他笑了笑。
“那不如陪我喝两杯?”赵瑾好似随意的问道。
“行啊!快快叫人取酒来!我要温热了喝哟!”
天气冷,喝点酒也挺好,她想。于是,你一杯我一盏,两人喝到月上柳梢,忘了时辰。
第二天早上,浮云揉着脑袋醒过来,一看,太阳已经挂高空了。
醉酒误事!幸亏酒坊那边没什么要事。
这好像是第二次跟赵瑾醉酒了!她觉得,有赵瑾这样的一个酒友,好像也不错嘛!
酒坊已经酿出了新酒,浮云尝过后总觉得味道差了点儿,不够想象中的香醇。但是所有的酿酒进程都是她亲自盯着在做的,一时找不出缘由。
又制了两次,发现还是那样。因此,她对赵瑾提了提这个问题。
“都城这边酿出来的酒,不如我想象中的完美,我想应该是水质的原因。”她说。
赵瑾尝了尝酒,也觉得好像确实不如以前酿造的,虽然对于别人来说,这种酒也是极好的酒。
他想了想,如果是水质的原因,那就只能另想办法。
“赵府在曦山有个山庄,庄里有两口泉眼,水温四季是热的。只是,取水只怕不容易。”赵瑾道。
浮云明白他说的是他父亲的府上,若是他自己的庄子,不会说是赵府。
“要不,再想办法找一找别的山上,是否有山泉,试一下!”浮云建议道。
“也可。眼前这酒先卖着,若是找到好的泉水了,再上一个品质!到时候就有特供的酒了!”赵瑾两眼闪着金光,开心的说道。
浮云拍手附和。“真不愧是精明的少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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