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送走客人,一抬头就看到了直愣愣地站在摊前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大姐傻病又犯了!我们这就把她拉走!这就走!”小石头唯恐摊主生怒,连忙赔笑。
浮云却一抬胳膊,摆脱了两人的拉扯,往地上盘膝一坐。
伸出一只手来,朗声道,“借仁兄笔墨一用!”
青袍书生一愣,伸在面前的手掌细腻光洁,净白如玉,和眼前之人的形象很是格格不入,不过,这人却生了一双璀璨的眸子,徐徐生辉。
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中的毫笔递了过去。
浮云微微一笑,提笔便在书生的书案上写了一个龙飞凤舞的“鬼”字。
“哎——”书生刚惊呼出声,便戛然而止。
浮云把字倒转到书生的面前,书生定睛一看,好漂亮的字!
他抬头瞧了瞧对面之人,复又看了看桌案上的字。
真不敢相信,如此潇洒自如的字体竟是眼前之人所写,此女子只怕不是普通人罢?
“在下姓徐,今日见仁兄在此替人捉刀,所得不过十五文铜钱耳,仁兄可有兴趣与在下在此说上一回书,所获必不会比你刚才的少。你看如何?”浮云一边说一边向青袍书生拱手施礼。
青袍书生迟疑片刻,道,“但闻其详?”
“我这里有一个故事讲与你,你撰写出来,你可卖掉这个故事,也可在此说书,岂不是比你替人捉刀得钱更快?”浮云道。
“此事恐怕不可行!”
青袍书生有些怀疑,这年头,可不是随便什么故事就能换钱的呀!
“你且莫急,待我先把故事讲与你听,你再做选择,怎样?”浮云仍是笑吟吟地瞧着他。
“如此,那就请女先生赐教罢!”青袍书生见对方言辞直率,也就不再忸怩。
于是,浮云便给青袍书生讲了一段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聂小倩的故事。
早在刚才,浮云拿过笔在纸上刷刷挥洒之时,就把小石头和小狗子给震住了。
她……她……她识字?
我滴个乖乖!他们到底捡了个什么样儿的活宝贝呀!两个小乞丐的崇拜之情顿时喷涌而出。
当下,换他们俩乖乖地站在浮云的身后,一动不动,静静地听着浮云和书生之间的你来我往。
这会子,更是被浮云所讲的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故事迷得神魂颠倒。
浮云把故事讲完,就见书生已经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了。
她无声地笑了一下,站起来转过身,对身后的两个小萝卜头说道,“你们两个想不想挣钱?”
两小只拼命地点头。
“那就去找一只锣,沿街敲过去,边敲边说,此地有个书生要讲女鬼的故事!如此再三,便有人来听了!”浮云道。
“甚好!”两小只拍着手掌欢呼着去了。
过了两盏茶之后,青袍书生总算写完了,他轻轻地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请您看看,如何?”青袍书生拘谨地向浮云问道。
“可以。接下来你就想想,等会儿,该如何将这个故事讲给别人听,我刚才讲给你的只是个大概,你可以再添加一些独特的人物色彩,比如这个书生,是怎样的一个人,再比如那个燕大侠,又是如何的侠肝义胆,你完全可以自由发挥你的想象力,让人物显得更加的鲜活!”浮云指点道。
“原来如此!先生真乃大家也!在下不如先生多矣!”青袍书生起身向她做了一揖。
浮云笑着晃了晃脑袋,“仁兄不必客气!我也不过是借你之口,想挣得些许银钱,能够让我身边的几个小郎们能够吃顿饱饭而已!还望仁兄成全!”
“善哉,善哉!我亦沾光矣!”青袍书生连忙道。
浮云见他答应了,就跟他探讨了一番故事剧情,书生又把书稿再次润笔后,安下心来,静等客人。
闲坐时,青袍书生鼓起勇气询问道,“先生看似不是普通之人,何故装扮如此落魄?”
浮云揉了揉盘坐的腿根,淡淡一笑,“漫漫人生路,酸甜哀乐苦,衣衫作皮囊,尝人间世事,他日方得知,尘终亦归尘,土亦终归土。”
青袍书生听后,肃然起敬,“先生乃大智若愚,大象无形也。”
“见笑见笑!不知仁兄又是为何在此地卖字呢?”浮云道。
“在下求学若干年,已耗费家中所有的积蓄,如今父母老迈,更是难以维续,故而在下出来赚取微薄的资财,补贴家用。”青袍书生惭愧的道。
“哦!不知仁兄贵姓?家住在哪里?”
浮云心里按下一丝激动,正所谓瞌睡碰上枕头。她那书局之中,正缺这种读书之人呢!如今正是招揽之际!多多益善。
“在下姓李,名唯,字任曦,正是居住在青莲村,距此地不远。”青袍书生道。
浮云听后乘机问到,“不知此地为何处?还属于都城城内吗?”
“这里是北城区二十八巷辻圩街,此地离北城门还很有一段距离呢!”青袍书生笑着说。
“哦,呵呵,我看这边挺偏僻,还以为出了城了!”浮云讪笑道。
“先生出身富贵,恐还没见过贫乏之地吧?”青袍书生见她衣裳虽脏污,但那质地的锦缎,却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
“并非如此,我只是,仅对这一片儿不熟而已。”浮云继续讪笑。
原来还是在北城区啊!就是不知道离芙蓉楼,离三清书局有多远。不过,倒是她自个儿糊涂了,那日夜里被青娘二人掳走,深夜城门已关,他们定然也是出不了城门的。
“任曦兄为何没有寻一处学堂授业?岂不是比在此处要强许多?”浮云又道。
“惭愧,竟无人请雇也!”李唯道。
难怪!浮云一时竟找不出安慰的话来,恰好此时有不少的人从东头过来了,她立刻换了一副姨母笑的表情,向街道中央走去。
“借问吹萧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顾作鸳鸯不羡仙。今日有李家一位秀才生,在此向人讲说一段古怪离奇的故事,此事,正是关系到一位姓宁的书生,夜里偶遇一个女鬼,然后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何事呢?请各位看官移步到这边来,且等我们李秀才向各位一一道来!”
浮云敞开大嗓门,当街吆喝。
直把李唯惊得差点儿毫笔都拿捏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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