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潇湘小筑,吴江被小厮一路引进了最为别致风雅的房间后便收了面上的焦急之色乖乖退了下去。吴江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坐在了蔡筱云对面。
“你们要寻我,就不能换个理由吗?”说着,吴江无奈的叹了口气,端起早已备好的热茶喝了一口,“一个两个的,只会用生病做借口。”
“得了得了,知道了知道了。”蔡筱云一脸不耐烦的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里的团扇,“得了,把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拔下来吧,整天戴着那玩意,你也不嫌闷的慌。”
“我亲手做的,特意拿针扎了毛孔,透气。”吴江的声音顿时没了那副沧桑感,反而听上去年轻了许多,“宁遥那丫头,原本就畏寒,为了装病竟假意落水,一路上把我下了个半死。”
“那丫头去寻你了?她说了什么?”蔡筱云放下了手中的团扇,端起了一旁泡好的茶饮了一口。
“她被人监视了,想叫我安排你们见面。”
“哦,是谁不要命了?”
话语间,蔡筱云的眸间寒气四溢,没了往常那副闲散模样。
“不清楚,但可以断定,同那位五皇子脱不了干系。”
“五皇子……燕池……”蔡筱云拿起团扇摇了几下却越摇越慢,最后又被她放了下来,“你可还记得他的母妃颜言。”
颜言……提起颜言,吴江脑海中忽然便浮现出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的面容。想当年,他们几人也曾结伴而行闯荡江湖;也曾一起锄强扶弱,惩奸除恶;亦曾一起四处游历,济世救人……
忆起往事,吴江不由面露惋惜之色,摇头叹气“颜言一辈子向往自由,却为了那个人甘愿被困在皇宫那个牢笼里,最后却是惨死宫中,可惜了,可惜了。”
“他的外祖父颜渊,曾是当朝左相,自颜渊死后,左相之位便一直空悬至今。”蔡筱云轻笑了一声,“当初颜言死后没多久颜渊也死了,那时燕池已经长到了七岁,是到了记事的年纪了。”
说着,蔡筱云的手指不停的摸索着茶杯的边缘,看着那茶水,漫不经心的低声呢喃道“你说,他可知道他母亲的死因了?”
“皇帝当初为了一己之私,连心上人都可以利用,一个儿子又有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吴江口中满是不屑,“怎么,听你这意思,你要插手?”
“我早就已经插手了。”蔡筱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转念间便敛眸调转了话题,“我请你帮我调的药调得怎么样了?”
“诺,你看看。”说着,吴江从药箱中取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蔡筱云,“你明明可以自己弄偏偏要请我办忙,你啊你,自己动手又不会掉你半两肉。”
“唉,能者多劳嘛。”蔡筱云确认过东西无误之后便妥帖收好了,又取了一锭银子放到了吴江面前,“剩下的钱,再配一副蒙汗药。”
“这银子能从你钱包里被拿出来,还真是稀罕啊。”吴江拿过那锭银子,验过真假之后便收进了怀中,后又疑惑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要一味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杀人可是犯法的,我可是大大的良民。”蔡筱云松了口气,最后再次拿起了团扇,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再次将团扇扇得飞起,“你动作快点啊,我着急用。”
“我办事,你放心。”说着,吴江又取了另一个药瓶给了她,“这个可是我在深山里找了半个月才找到的,只需一点点,无论什么人都可以睡上三天三夜。”
“有副作用吗?”
“自是没有。”吴江想了想,又道,“最多就是会有些嗜睡,不过只有七天的时间,你放心用。若还有别的并发症,给对方喝点米醋便能解了这药性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得好好想想对策,你告诉她,待我处理了那些暗桩,自回去寻她的。”
“那你慢慢想吧,有事就差人来寻我。”
吴江离了潇湘小筑,镇南将军府里,待确认了屋里再没他人,宁遥方睁了眼,寻到了吴江留下的那几味药材,最后轻笑了一下,将那几味药材收进了荷包里,才回了床上继续装睡。
次日清晨,吴江再次进了镇南将军府替宁遥复诊,在切过脉之后,便道了句已无大碍,照留下了药材之后,便离了镇南将军府。待到半晚见到蔡筱云,宁遥便知道,那些暗桩此时已经不会再继续监视她了。
“此番我离府,长则一年,短则数月,府中事宜还请云姨暗中帮衬。”
“这个你放心。”蔡筱云点头道,“还有一事,许能助你摆脱那位五皇子燕池燕非渊,你可想听听?”
“云姨请讲。”
“他的母妃颜言,是当年左相颜渊的独女,你从这个方向查,应该就能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监视你了?”
“颜言……淑妃?”宁遥顿时眉头紧锁,“淑妃之事我也有所听闻,她的确死得蹊跷。”
关于淑妃之死,坊间一直有各色传言,宁遥依稀记得,当年淑妃死前,她曾经见过一面,只是那时她年幼,对于淑妃的记忆已经只剩零星半点,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当时淑妃的面色很是难看,待她学医后想来,那是将死之人的面容。
“云姨,您可认识淑妃?”
“认识啊,怎么了?”蔡筱云端过蝶香刚端进来的药,拿勺子搅着将汤药吹凉了些,随后递给了宁遥,“快喝了吧。”
“那淑妃可是身体孱弱之人?”
“不是啊,她自幼习武,武功那叫一个好。”蔡筱云眉头微皱,又催促宁遥端药,“快把药喝了,这里面的药材,可都贵得很呢。”
瞧着蔡筱云态度坚决,宁遥也不便推辞,只得接过药碗将那药喝了,后便见药碗递还给了蔡筱云。蔡筱云说淑妃自幼习武,想来身体应该很好才是,当年见到她时,她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的时候,怎会又那般将死之人的神色?
既然不是身体自身的原因,那么,便不排除是被人下毒的可能了。这件事,看来确实值得她更加深入调查了。
看着宁遥喝下了药,又将该同她说的也都尽数说了,没了继续留下的理由,便离了镇南将军府。
次日,宁遥因病告假不去上朝,下朝之后皇帝便下了圣旨,说是京郊皇家园林风景极好,请宁遥到皇家园林中修养。迎接宁遥的队伍就那样浩浩荡荡的在万众瞩目之下出了城,待队伍远去,围观的人群中便有一小厮匆匆离开,进了右相府。
“你可看清楚了?被接走的,确定是宁遥?”右相摸着胡子,明显不信,皱着眉头朝小厮确认。
“属下看得很清楚,的确是宁遥。”小厮跪在地上,看那身形,明显是个高手。
“行了,你收拾收拾,连夜出发,无比要追上子故,跟在他身边,护他周全。”说罢,右相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待那小厮离开后,才丢了手上的书,手再次抚上了胡子低声呢喃,“居然真的病了。”
被人抬进了京郊的皇家园林,宁遥在床上躺了一会,便有个人推门进了屋,听见那人的声音,宁遥心下一惊睁了眼,便看到了一个无论身高体型还是容貌都与自己分毫不差的人,随后起身下了床。
“将军,东西都准备好了,请吧。”
宁遥仔细看着她,随后便笑了起来“你们准备的,还真是充分啊,就是不知道身手如何。”
“将军说笑了。”“宁遥”朝着她恭敬的行了礼,态度恭敬却也算是不卑不亢,“将军武艺超强,岂是我等能比?”
“哼,恭维的话便不必说了,东西呢?”
宁遥跟着来人取了东西检查过后便换了衣装,改了容貌,从暗道出了皇家园林,到了官道的驿站买了马匹,连日夜行,跑死了马后又动用轻功,如此交替,终于是在十天之后进了凉州城。
凉州地势平坦辽阔,是河西最大堆积平原,因着丝绸之路,成了西北商埠重镇。因凉州地处汉羌边界,民风剽悍,悍不畏死。
宁遥从前便一直很想到这凉州城看一看,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到了这凉州城,却没了心情。宁遥一时有些感叹天意弄人,倒是可笑。
于是想,宁遥笑了一下。既是笑天意弄人,又笑自己如今既然伤春悲秋了起来。自幼旁人就说她天性凉薄,她也从来都不会向今日这般如此感性,倒是有些可笑。
牵着马在凉州城转了一圈,最后绕道进了凉州城内最大的一家青楼的后巷,敲开了后院的门,将一块玉佩递给了前来开门的小厮,那小厮接过玉佩后关了门,过了一会儿后便又开了门,将玉佩还给了宁遥,随即将她请了进去。
一路从后门进了中院,宁遥瞧着里面和江南的风格差不多的建筑和布局,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同蔡筱云那般爱财如命的人,为何独愿意将银子花在建筑上?
被小厮一路引进了湖心亭,在亭中坐了好一会儿,青楼里的妈妈才珊珊来迟。看着她同之前的蔡筱云一样的穿着打扮和那同样被摇得飞起的团扇,宁遥颇为头痛的扶额,暗中叹了口气。
“哎呦,我来迟了,大人久等了!”女人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声音尖细,直直刺进了宁遥耳中,待走近后便自顾在宁遥面前坐下,摇着扇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了,才接着道,“在下青嵐,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奉命前来查账。”说着,宁遥看着青嵐,瞧她面露难色沉思了片刻,又接着道,“怎么,可是有什么难处?”
“这……大人可还有别的什么令牌?”青嵐尴尬的笑了笑,“查账本这等机密之事,您虽有楼主的玉佩,可若是没有楼主特制的令牌,是没有权限查看账本的。”
“是吗?那你如何证明不是你起了异心,背叛了楼主?”
“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青嵐瞬间严肃了起来,“楼主与我可以救命的恩情,莫要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看来这账本我是查不了,也罢,既然来了凉州,那我便待几日再走吧。”宁遥做出一副失落的模样,随后挑眉道,“是我言语间多有得罪,还请妈妈见谅。”
“大人说笑了,我知道大人也是为楼主着想,我们共事一主,我自然是理解的。”青嵐看着宁遥笑了,随后又唤来了丫鬟,吩咐她带着宁遥到了空着的雅间。
在青楼里落了脚,宁遥便一直在床上闭目养神,直到负责监视自己的人离开后,才离开了房间,去了无名给她的地址。
一路寻问到了目的地,里面却成了一做空宅,一番查看过之后并未有什么发现,便又到了宅子对面的茶馆坐下,随后朝茶馆的小厮打探消息。
据茶馆小厮所言,那位老兵在这儿已经住了数年,却在数日前趁着夜色搬走了,距时间推算,正好在无名离开之时,许是察觉到了无名的跟踪调查,以为遭到了追杀,才连夜离开的。
可是,给她提供线索的人,是如何在不惊扰他的情况下,核实了他的身份的?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又断了,宁遥不由又皱上了眉头。
当初居庸关一役,他的父亲曾派出一名亲信前去燕京搬求救兵,只是他刚走不久,居庸关便破了,之后那名亲信便一直下落不明,死亡名单上亦没有他,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改名换姓活了下来,事后便一直派人前往燕京调查,却没有半点线索。
若是想知道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必须找到他。
罢了,只要知道人活着便好,只要他还活着,便不愁找不到踪迹。
喝了茶付了茶钱,宁遥便回了青楼的房间,却正好撞见青嵐带着人瞧响了她的房门。
“大人,您在屋里吗?我吩咐人替你准备了饭食。”
听到她的声音,宁遥低眸想了片刻,决定还是不给蔡筱云添麻烦,随即便开了门将她迎了进来。
“青嵐妈妈怎么来了?”宁遥将人迎进了屋,做出了一副深睡将醒的模样。
“哦,大人一路奔波也是辛苦,我特地让人准备了些饭食给大人送来。”青嵐看了一眼被掀起一角有些凌乱的被子,转头又道,“大人可是小睡刚起?”
听她问的话,宁遥心知她中途定是寻过自己,来得气势汹汹便是认定了不在屋里才亲自前来的,随即临时胡诌了个理由。
“确实是睡过一觉,许是一路奔波辛苦,居然睡死了,倒是让青嵐妈妈见笑了。”
“那大人便好好休息。”
青嵐将饭食放下后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宁遥的房间。看着青嵐等人离开,宁遥看了一眼她送来的饭菜,取了银针一一验过确认无物之后才勉强吃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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