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拦觉得今日诸事不顺。
先是头儿当真把他们一众扭送去了培训班,学习什么狗屁倒灶的机械操作基础。再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学习,头儿禁止他们有任何大额开销。
荆拦想,如果头儿不逼着暴民混混学习,他就不会翘课。如果头儿不禁止他们大额开销,他就不会因为缺钱而拦路抢劫。
如果他不翘课,如果他没有拦路抢错了人。
那他此时此刻,至少还能和其他伙伴们在恒温教室里听老头儿念催眠曲,而不是仗着自己有点功劳想要偷懒却将自己送进了警察局。
做笔录的警察瞧着他,模板式询问“姓名?”
绿色短发的青年听到这样的话,差点就要骂出“之前填的单子你看不见啊”,然而他忍住了。他看了一眼警局外,屈辱又委屈的说“荆拦。”
警察把“荆拦”两字输入电脑,电脑内竟然没有调出相应的资料。
若是其他星域,面对查无资料的公民,整个警局都该警惕对方是否为非法移民了,可在第七星域这帝国网络时好时坏的地方,警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啧了一声,和绿发青年说“身份证明。”
绿色短发的青年思考良久,他在想他哪儿来的身份证明。
在密特朗那种混乱的区域能长大就不错了,谁会给自己还整个身份证明啊?
混出头之后,游荡者更是甚少会接近帝国或者联邦的核心,他们会去修假的场所,都是只认钱不认身份的地方。这么习惯过了十多年,谁还会记得出门要带身份证?
荆拦沉默了。
警察扫了他一眼,说“无业游民、混混,身份证明也找不着了是吧?”
荆拦被他讥诮的语气念得心烦,一句“你他妈”,刚说出了“你”——他又想起自己的目的,中途硬生生改成“你说的对。”
警察见荆拦神情混账,态度倒是乖觉,有些惊讶。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配合的混混,自己的态度不免也放松了些。
他说“行吧,说说你来干什么的?”
荆拦烦躁说“自首。”
警察“?”
荆拦道“我拦路抢劫了。”
警察;“……”
他头也不抬,往外指了个方向“三十公里外,第七星域精神中心收治所,好走不送。”
荆拦急道“唉,我是真心实意来自首的好嘛!”
警察也很不客气“我也是真心实意建议你去检查精神上的毛病。”
荆拦眼见进不了局子,完成不了王奕的惩罚,恐惧着回去之后搞不好又更可怕的处理的荆拦也顾不得“尊重警察”的叮嘱了,一拍桌子,骂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警察啊,犯罪分子在你面前你不抓!?”
小警察被他吓了一跳,他捡回了因为荆拦一拍桌子而掉下的笔,警告说“你不要乱动,再乱动我算你袭警!”
他以为这么说了,对方好歹会收敛些。却不想荆拦听了,竟是认真问了句“袭警能进去吗?”
警察“!?”
他紧张地后退两步,手指握上了伸手的电磁枪“你想干嘛?”
荆拦还没说话。
警局的门呼啦被推开。
一群神色疲惫的警察,还有法医回了队里。
荆拦发现他们扛着不少裹尸袋。
小警察见状也顾不上荆拦了,连声问“能源场那边真出了大事吗!?”
第七星域向来和平,今天早上他们突然接到报警电话,说是能源场那边出现了大量死去的尸体后,还以为是恶作剧,不过是出于规则而派遣了队伍检查。
如今瞧见这支队伍抬回来的尸体,看来那通报警是真的。
小警察错愕“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法医道“我也觉得奇怪,尸体身上灼烧痕迹非常重,按理说这样的灼烧痕迹,得是爆炸才有可能造成,可能源场并没有出现爆炸,周围居民在昨晚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
小警察“那怎么可能做到——”
出警的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眉梢紧蹙,显得忧心忡忡。这样的事情在第七星域从未发生过,他们既没有经验,也没有思路。
唯有荆拦说了句“灼烧痕迹可太容易处理了,高能武器都能造成这样的损伤。比如说帝方最新研究出,配备前线的高能手持炮——它就能造成这种效果。一发寂静炮弹,人要是靠得近,无声无息杀掉十个人不是问题。”
警察愕然“你在胡说什么,要是前线这有这种武器,也该是保密状态,你怎么会知道!”
“再说第七星域可不是前线,不可能存在这种武器!”
荆拦“怎么就不存在了,老子刚——”刚卖了一车在你们这儿交货。
但这样涉及交易内幕的消息显然不能说。
荆拦看这那小警察烦躁的很。
这小警察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认真读书,怀抱正义,考入警校,便以为可以伸张青天。
荆拦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他问警察“袭警你们关多久?”
小警察道“七天——”起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荆拦想着关七天差不多能让王奕消气,想也没想一拳揍了小警察的同事法医。
法医被他一拳打了个趔趄,不擅长格斗的可怜男人差点因那一拳昏过去。
他伸着颤巍巍的手,擦过鼻下——满手是血。
偏偏混混还不知收敛,问“能抓人了吗?”
小警察拔出了电磁枪,所有人都拔出了电磁枪对准了他。
荆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举起双手,笑得混账“监牢怎么走?我绝对配合。”
在荆拦被王奕打发去自首的时候。
黎里等人正一无所知地在咖啡馆喝咖啡。
黎里与王奕许久不见,能交流的事情倒是不少。
她先是问了王奕宁县的情况,在得到王奕只是一人离开,托了他的副手看顾老家伙和其他的朋友的答案后,也就放了心。
王奕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要么不做,答应了便会做到。
抛开宁县旧事。
黎里同王奕说她在学校的见闻,王奕也会和她说一说他在星海中瞧见的新奇景象。
说着说着自然便会提到“寒地赠予的礼物”,黎里并没有将模型带出来,为保万一,她希望王奕能跟他回去一起取。
“韦岫和君瑶都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如果真有问题,他们俩应该能帮上忙。”
黎里建议道“他们也是自己人。”
王奕摩挲着咖啡杯杯沿,他的视线从近黑色的液体上抬起,墨色的瞳孔里清楚的映着黎里的表情。
那表情清楚地写着我希望你答应。
王奕笑道“看来师姐交到了很好的新朋友。”说着他还看了隔壁桌的吴琰一眼,“与武侯的关系也融洽多了。”
黎里玩笑说“没办法。王星那地方,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我去了才发现你说的对,帝都真是个鬼地方!”
她这话也只能同王奕抱怨“正常人谁能在那地方活的高兴。”
王奕忍俊不禁。
他很赞同黎里的话,可他仍是说“师姐既然选择了帝都,便总要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正相反。”王奕温声说,“你越能改变适应帝都的环境,我越感到高兴。”
“我们这样的人,活下去,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其实我答应与你见面,本也有别的想法。师姐,你想不想——”
王奕慢声说着,却见黎里一时没有搭话。
她在看着第七星域外的行人。
这些行人大多都是领着孩子的家长、又或者是青春正少未来不可估量的青少年。他们看起来如此幸福快乐,就像一个国家能够拥有的、最美好的样子。
黎里看得很仔细。
王奕发现她的眼里甚至有同样温暖的光。
王奕见过这样的光。
许多人眼里都曾有过这样的光。
他记忆里照顾他的警卫员、领着他逃难后又失散的小叔叔、还有影像里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也对。
王奕在心中叹气,在宁县的时候,他早该从黎里的行事中察觉到这一点的。
真正的宁县人不会向他伸出手、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更不会习惯性分享。
黎里不是他这样的绝对自我者。
她打探着自己与王默的关系,她觉得他像他父亲。
其实从本质来说,她才更像王默。
王奕将原本没说完的话藏回了心里。
注定要被拒绝的邀请,说了好像意义也不大。
当黎里回过头,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王奕回答“你想不想多吃块蛋糕?我记得你在宁县里,总是想要这东西。”
黎里与王奕交流愉快。
坐在另一桌上的吴琰便没那么高兴了。
吴琰不想对王奕有偏见,可是,一个会和当街抢劫的暴民当同伴的家伙,他能是什么守法公民吗!?
当年黎里在宁县杀过人,那是生活所迫。黎里给了他那么多宝石,那些宝石足够他前往任何星域开始新生活,可他还是和犯罪分子混在一起,犯罪分子看起来还很怕他的样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本质是个更可怕的犯罪分子啊!
黎里和犯罪分子是旧友。
吴琰纠结极了。
一方面他不想要去干涉黎里的交友选择,变成个令人讨厌的哥哥。可另一方面,他着实担心和王奕这样的人继续结交对黎里没有好处。想想啊,如果被敌人知道帝国皇女有个暴徒旧友——这和说楚侯与革命党有联系有什么区别啊!
都是爆炸性的丑闻!
可吴琰又明白,王奕对黎里而言十分重要。这些道理黎里不可能看不出来,她仍然想保持这份联系,说明对她而言,王奕有可能给她带来的危险,远远不及王奕存在对她的意义。
吴琰夹在中间难受极了。
他难受,便给君瑶发信息骚扰。
吴琰祸水东引君瑶,你想想办法啊,里里在和暴徒做朋友!
君瑶……
君瑶久久不回答。
半晌后给他留了句含着奇怪背景音的嘈杂声。
君瑶道“路上遇见了点麻烦,你们别回来,去韦岫的父母家。”
吴琰“……?”
吴琰看着君瑶的信息正不明所以。
原本还显得宁和的街道忽然骚乱了起来。
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部队冲了过来,一部分继续冲向学校的同时,一部分封锁了两旁的街道!
黎里与王奕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齐齐用自己的方式联络同伴,询问状况。
今天应该跟着黎里的三名近卫已经在调查了,他们回答黎里说“我们看到了他们衣服上的别着的标志,是革命军,殿下。”
“二十多年前,由第四星域孕育而出的革命军。”
黎里还未来得及回答。
有一名扛着能量炮的士兵已经踹碎了咖啡店的玻璃门,扫了殿内寥寥无几的客人冷笑了一声,叫嚣道“趴下——”
“不然,我可会开枪。”
王奕瞧着那名士兵扛着的武器眼熟,好在他在上补习班的手下也把信息发来了。
“头儿,打劫的好像是咱们的买家。我看见咱们卖出去的能量炮了。”
王奕眼角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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