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人都去巴结倾贵妃,昨个我还瞧见她一身红色的宫袍,头戴金冠,气派极了。”
几个宫女从云琼姝身边路过,说话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红色?不是正宫皇后才能穿红色的衣服吗?”
“啧,她离正宫就一步啦,如今后宫里凤位悬着,肯定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了呗!”
云琼姝抿唇,一旁的馨儿拉了拉她,“没事的,有我。”
“嗯,我知道。”
云琼姝点点头,又听背后传来了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柳婕妤的爹爹今儿在朝上指证叶家是云氏的同党…”
什么!?
云琼姝一惊,顿时停住脚步。
“嘘,这话可不能乱讲,要杀头的!”
“不是乱讲,据说柳大人振振有词,皇上只好下令彻查了呢!”
“唉,我还听说莲妃娘娘宫里的奴才宫女走了大半,现在宫人都是绕道走,想避开醉烟宫。”
“树倒猢狲散喽!谁让叶家曾经和云家交好来着?走啦走啦,一会洒扫花园该迟了……”
云琼姝只觉身体无力,靠在一旁的宫墙上,抬头望天。
自己还是害了叶锦瑟。
这定是柳映萱被顾倾嫣当了枪使,教唆她传信给柳大人在朝上诋毁叶家。
“你没事吧?”馨儿扶住云琼姝,“那位莲妃娘娘是你的朋友吗?”
云琼姝点点头,眉头蹙起,单薄的肩头使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孩子,竟显得格外弱小。
“你能帮我送一下衣服吗?”她问,“我想去一趟醉烟宫。”
馨儿点头,将云琼姝托盘上的锦衣放到自己的托盘里,“那你快去快回。”
“谢谢!”
撂下这句话,云琼姝立刻朝着醉烟宫方向跑去。
“开门,我要见你们娘娘”
侍卫抬手拦住云琼姝,“哪来的小宫女?莲妃也是你能随意见的?还不快滚!”
“我有急事,必须要见她”
“一个宫女能有什么急事?赶紧走!”
云琼姝推着他的胳膊,朝宫门里喊道,“锦瑟!锦瑟”
“大胆!”那侍卫狠狠推搡了一把云琼姝,“再不走我可就把你押去刑司!”
“什么人在此喧哗?扰了莲妃娘娘休息,该当何罪?”
粉翠走出来,侍卫恭恭敬敬地一拱手,指着云琼姝道,“就是这小宫女非要嚷着要见娘娘。”
云琼姝看着粉翠,“我要见锦瑟”
“你把我们娘娘害成这样,还有脸来见?”粉翠冷冷道。
“我”
“叶家明明就不是云家的同谋,可现在呢?你一个罪臣之女还来找娘娘,若是被有心人看去了,岂不是坐实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云琼姝低头,“她还好吗?”
粉翠抱着肩,哼道,“不劳你操心。”
云琼姝没再说话,抬头深深望了一眼“醉烟宫”三个字,转身走了。
粉翠朝着她的背影淬了一口,随后对侍卫道,“以后再见着她直接赶走就是了,不用与她多费口舌。”
“是。”
屋内,叶锦瑟静静躺在贵妃榻上,把卷重温。
见粉翠走进来,她轻声问道,“刚刚怎么了?那么吵。”
“没什么,一个小宫女罢了。”
叶锦瑟闻言立刻坐起来,放下书卷,“是姝儿吗?”
“都这时候了您怎么还念着她啊?”
叶锦瑟推开粉翠,提着裙子跑出门外,“姝儿!”
粉翠在后面连忙追上去拦住,“人已经被奴婢赶走了,您还是快回屋吧”
“谁让你赶走的!?你胆子都大到可以替本宫做决定了是不是?”
粉翠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只是现在这个情形,若让她进来只会给叶家的事火上浇油啊!”
“”叶锦瑟沉默片刻,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生气了,握成拳头的双手也慢慢松开,“以后姝儿若再来找我,不许拦着,记住了吗?”
几日后,钟言盛在朝上以“未获更多证据”为由,草草结了叶家的事。
礼部尚书又进言,新帝登基一年多,却仍无子嗣,若不喜后宫的妃子,可以再次举行选秀。
结果钟言盛一怒之下直接摘了那礼部的帽子,赶回家种地去了。
说真的,他至今已经四个月没踏进后宫了。
裴筠很是理解。
皇后不在,帝王的心也就跟着走了。
夜色倾城。
长安殿,钟言盛站在院中,望着满天的星。月光透过杏树的叶子,在地上筛下稀疏的斑点。
“皇上,倾娘娘来了。”裴筠进来禀报,“说是亲手制了些杏酪,请您尝尝。”
“隔三差五的就往朕的寝殿跑,她这一天天的倒是清闲。”
裴筠以为钟言盛要传人进来,“那属下让侍卫放行了?”
钟言盛英俊无铸的脸上露出了丝丝不悦,“赶她走。”
“啊?”裴筠一时没反应过来,“您都连着赶好几次了”
“朕的话你也不听了?”
“是。”
裴筠轻叹一声,自家主子真是越来越冷漠了。
顾倾嫣披着披风站在宫门外,她已经站了好久,腿微微发酸。
“吱嘎——”大门终于被拉开。
见裴筠走出来,顾倾嫣立刻迎了上去,“皇上肯见本宫了吗?”
“您请回吧。”裴筠拱手,“皇上现在谁也不见。”
除了云琼姝。
不过她也不会来。
顾倾嫣紧抿下唇,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里满是怨气,“本宫知道了。”
她一甩袖,领着沁水愤愤离开。
自从除夕那夜钟言盛封了顾倾嫣贵妃,四个月,整整四个月,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
她原本以为,云琼姝被贬后,钟言盛就会多往后宫其他嫔妃处走走。结果不但没有增加,竟是一次也不来了。
之前还能去陪着用个午膳晚膳什么的,如今人人都守着空房,唉声叹气的。
“你说云琼姝那个小贱人会不会背后又勾引皇上了?”回宫的路上,顾倾嫣问沁水道。
“怎么可能?您就别多想了,云家犯了那么大的事,皇上怎可能对她回心转意?恨还来不及呢。”
顾倾嫣勾唇一笑,“也是,皇上之前那么信任云琼姝,出了偷虎符这种事自然不会放过她。”
沁水忽然想起了什么,四下望了望,凑近顾倾嫣耳边低语了几句。
对方听后立即面攀愠色,“什么?又来要钱?上个月不是给了吗?”
“嘘,您小声一点,莫让人听去了”
闻言,顾倾嫣的火气小了几分,“都怪本宫一时手软,留了她这么个祸害。”
“那我们怎么办?”
“让爹爹多送些钱过去,短时间内就不要来烦本宫了。”顿了顿,她又加了一句,“小心点,别叫人看见。”
“娘娘放心。”
祥粹宫。
沈予容那用涂了艳丽凤仙花汁的纤手缓缓抚上发间的玉簪,轻轻拔下。顿时,三千青丝入墨瀑般散下。
铜镜中,一双凤丹眼冷冷清清,眉如画,唇涂红,白皙的小脸,瘦削的娇躯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
“娘娘,老爷送信来了。”
婢女秋杏盈盈走到楚予容面前,福身,双手奉上那书信。
“这么晚了,阿爹定有急事要告知。”沈予容接过,优雅地打开信封,从中抽出一张淡黄色的宣纸,展开来看。
不一会,只见那秀黛的眉毛微微一皱。
“出什么事了吗?”
沈予容放下信,淡淡道,“拿下去烧了。”
“是。”秋杏拿起梳妆桌上的信,退了出去。
“争宠争宠,明白人都能看出来皇上的心还在云氏身上,怎么阿爹就是不明白?”沈予容愁闷地按了按太阳穴,起身走向烛台,用剪子剪去了一截芯儿。
信上说,前几日礼部尚书因进言选秀被摘了官帽,所以沈丞相想让她早些怀上龙胎,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可经过这几个月来钟言盛的表现,像沈予容这么聪慧的女子定能猜出其中的弯弯绕。
云家的事,不简单。
先落井下石,再钓后面的大鱼,一网打尽。
不然怎会留着云氏的命?
沈予容想到这,冷冷一笑。
“昭告天下说是为云家赎罪,但实际便是钟言盛舍不得杀。”
如此看来,她还是不要当出头鸟了。
毕竟,一个顾倾嫣就够了。
秋杏烧完了信,回来禀报道,“娘娘,烧干净了。”
顿了顿,她又凑到沈予容耳边道,“刚才倾贵妃和她的婢女从咱们宫门前路过,瞧着方向倒像又是从长安殿过来的。”
“呵,这么快就耐不住寂寞了?这几天她倒是没闲着。”
“皇上现在谁也不见,倾贵妃去了也是白去。她应该是想用自己的行动打动皇上,侍寝那就最好了。”
沈予容回头望向秋杏,“你待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倒是有些长进。”
“谢娘娘夸奖。”
皇上独宠正宫,她们这些妃嫔他连碰都没碰过,如今正宫被废,顾倾嫣位高权重,自然猴急。
不过
沈丞相在信上还有意要将她的庶出妹妹沈若央送进宫来。
这是瞧她封妃这么久一直没个动静,要扔了这颗没用的“棋子”了。
沈若央表面与她感情要好,背后恨不得将她踩在脚底,又故作柔弱,惹人爱怜,这要是进了宫,哪还能有她立足的地方?
“秋杏,你说本宫要不要帮云氏一把?”
这样以后沈若央如果真的进宫,也能和云琼姝有个照应。
“帮云氏?”秋杏不解,“您要怎么帮啊?现在今昔非比,人人躲她还来不及,都怕自己也深陷其中。”
沈予容眯了眯眼,喃喃道,“是啊,都躲着云氏,也保护了她,免遭人害。”
“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
只是现在宫中已经有了一个沈家的女子,钟言盛怕是不想再纳一个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