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裴沛都没睡好。也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一直在昏迷休息够了的缘故,他明明身上还有伤,精神却挺好,也不怎么嗜睡,尤其是想着林凌能忍着不来看他的事,他越发睡不着了。
好几次他都怀疑林凌会不会趁夜悄悄过来,她有本事瞒过所有人出现在他床前,要是他睡着了,说不定连他也瞒过了。可是他并没有在夜里等到她,也许是他中间睡着错过了,反正他没感觉到她来过。她说不来便真的不来,半点也没有为他妥协的意思。
她一个女子,心肠怎能这么硬,裴沛在心里埋怨,又想她为了她的师兄会不会也如此。她应了他终生,可要是她师兄来了,她的允诺还会算数吗?
这些没影的事想得多了,他心下便有了怨怼,尤其是她到了日子也没有早早来见他,他的怨气越重了,原还想着要让她说些好话才能原谅她。偏她睡着了,他也没心思再记着这事,也跟着睡着了。
冬日的确适合睡懒觉,尤其是在阴沉沉分不清时辰的天气,把门一关点上炭盆,再在炭盆边上用红泥小炉煮着水。被小火温温煮着,水壶慢慢悠悠地冒着热气,那热气或消散于阴冷的空气中,或消融于炭火之中,为屋内添了一份轻柔。
也有那讲究的人家喜欢在水里添香料的,在林凌闻来,那就是一股大料的味道,闻着令人肚饿。
在远离京城的白水观中,卫阳大长公主的跟前便煮着五香味的水,她看着手中的一张纸条陷入了沉思,那轻柔的水汽像是怕扰了她,不曾近她的身便消散了。晓月道长在边上站着,目光注视着她,也好奇纸条上写了什么,怎么会让卫阳大长公主想这么久,莫不是裴沛的伤情又起了变化?不是说林药师已经回京,将他治好了?
又过了片刻,卫阳大长公主才回过神,将纸条投入面前的炭盆中,纸条燃起瞬间的火苗便只剩下灰烬。卫阳大长公主收回目光,微微一笑,看向桌上变温的饭食整了整衣袖。
“去备一桌酒菜来,今日当浮一大白。”
“是。”
晓月道长应道,也不敢多问。待她转身要去厨房时,便听卫阳大长公主幽远的声音轻快地飘了过来。
“那老道死了。”
晓月道长欠了欠身,知道这种时候她听过就好不必有什么回应,便只能压着心里的话出了屋子。外面正好下起了雪,她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视线忽地有些模糊。公主半辈子的仇敌总算都死了,果然是件值得喝一杯的好事,哪怕下半辈子依旧不得清静,却也无损此刻的欢畅。
让卫阳大长公主高兴的事却不止这一件,吕翼程也死了,看样子是死于意外,可一些在军中手握大权鱼肉百姓的将领在相隔一天后也死于意外,这就让她心生警惕。幸好她早就安插了人在边军中,吕翼程的儿子里也有听命于朝廷的,边军一时乱不了。
就算北蛮知道消息,也抽不出精力来攻城。
北蛮也死不了不少说话有份量的贵族,许多都先前跟他们的新大王吉和起过冲突,两边估计会扯皮一阵子。卫阳大长公主一时也想不出两边突发的事件是何人所为,若是同一个人下手,该有怎样的力量才能完成这样的布局,他所图的又是什么?
若只是巧合,北蛮那边说不定真只有吉和大王有这个能力,他年纪轻轻却出手迅猛,位置一坐稳自然会清洗底下曾经给他使绊的势力,就是没想到他能一击即中,哪怕后面会乱,以他的手段心计,应该能很快压下去。如此算来,北蛮将成为景国的大敌。
边关这儿若出手的是她的那位侄子就好了,她倒能松一口气,把肩上的重担分到他身上,偏她从没有查出什么。莫非是她那侄儿已经能干到超出她想象的地步了?她想了想,终是想不出景国谁有这样的本事,纯论武艺,也许林凌能办到,可是她现在身在京城,裴沛也不会让林凌去做这事。
这些紧要的消息,裴沛会晚卫阳大长公主半天才收到。
长波等人前面已经叫过一次门说午膳的事,偏两人都没有回应,他们也拿捏不好尺度,不知该不该再去打扰,眼下有了正事便又叫了门,还推门进去停在里卧前。
“公子,有传信。”
裴沛一听是正事,便掀开被子看向被他蒙住的林凌,轻轻推了推她。早前时候她便已经醒了,两人就是躺在一块儿装睡,谁也不先提起床的事。就是没有正事,裴沛也准备催林凌起来,都耽误用午饭了。
林凌也在猜是有什么事,抬眼看向裴沛,见他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又朝外面指了指让她先出去,便不由皱起眉来。裴沛知她不情愿,朝她恳求地看了一眼,再朝外面指了指。林凌只得噘着嘴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却又在下床之前,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裴沛无奈,又看向卧房外,想着长源站着的那个地方应当看不到什么。
长源现在的确看不到,但是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发现林凌没在床边,等林凌现在从卧房走出来,他心里已经在猜她刚刚藏在哪里。面色不改地把传信交到裴沛手里,他远远垂首站着,不管传信的内容也好裴沛的私事也好,面上他都得假装全无好奇。
裴沛看完信,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把信扔到炭盆里烧了。
信上所说的事,唯一与他有关的便是五通教余孽中地位最高那一位在北蛮离奇被杀一事,裴府的人早在北蛮发现过五通教的痕迹,却一直查不到具体消息,如今那人一死,剩下的渣滓也许会露出马脚。
他向长源吩咐了几句,又召了长流进来安排人去北蛮查探。待办好了正事,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裴沛朝外面望了一眼,也不知林凌是不是回了文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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