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百姓们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压根就不相信。
可随着她们说的越来越多,其中有个女子,还是抚州城里的本地人,她一说出自己的名字,爹娘是谁,小时候的记忆,立马勾起了附近邻居的回忆。
“是小颜!”
“没错,就是老杨头家的孙女。”
“我的天啊,她都失踪好几年了,老杨头家也找她找了好几年,竟然是被叶家掳走了!”
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有了这些女子大头阵,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起来。
“叶家这些年,四处搜罗貌美女子,调教培养,就是为了借她们的手,讨好京城里的那些贵人,我的母亲,也是其中一员。”
叶笒鱼毫不隐瞒,淡淡扫了面色惨白的叶烺鹰一眼。
“你说是我母亲不守妇道,刻意勾引,这里这么多女子,都是刻意勾引的不成?”
舆论,一下子被转移到了叶烺鹰身上,他之前的话,再也没有人相信。
叶家的所作所为,引起了百姓们的强烈愤恨,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一般。
往日对叶家的敬畏和顾忌不再,有的,只有难言的厌恶和嫌弃。
看着这些目光,叶烺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叶家,是真的没了。
而他,也不是什么叶家家主了,连一些小小百姓,都丝毫不再顾忌他。
他扯扯唇,眼神一片漠然,看着站在街边,依旧一身华服,与他一家三口宛如两个世界的母子,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恨意。
他错了,早在当年,他就不该因为觊觎莫家的势力,将莫唯燕收入府。
更不该,任由叶笒鱼生下来,要是没有他们,叶家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而他,也不至于成为丧家之犬。
只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叶家的事,最后就这般草草落幕。
在以前的叶府门口,叶烺鹰的恶行被一一曝光,一时间,叶烺鹰一家三口,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在身上银钱本就不多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抚州城,他们自然是待不下去了,听说,没几天他们就离开了,其后不知所踪。
叶府。
以前偌大的叶府,现在只剩下了叶笒鱼和莫姨娘母子的存在。
一些忠心于叶烺鹰和叶笒承的下人,都被辞退,留下的,都是母子二人用的顺手的人。
这么一来,偌大的府邸看起来,竟有些冷清。
从叶笒鱼曝光了叶烺鹰的恶行之后,莫姨娘的状态就有些不太对,也不是欣喜过了头,就像是,多年以来日夜期盼的目标,突然实现。
没了目标,她自己也失了主心骨似的。
她与叶笒鱼之间,本就一直隔着一层,如今没了恨意的驱使,心情激荡之下,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叶笒鱼好。
三日后,云影寺里多了一位皈依佛门的道姑,叶府里少了一位莫姨娘。
叶笒鱼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许是觉得对他亏欠良多,莫姨娘给他留了一封信。
是有关于当年之事的真相的。
叶笒鱼早就知晓,当年莫姨娘被送去伺候了一位大人,可是谁,莫姨娘却一直不说。
这一次,莫姨娘留下的信解答了这个问题。
原来,她也不清楚那人的具体身份,不过她有听到其他人唤他,“罗大人。”
京城之地,姓罗的人不多,更别提官居高位的了,只要仔细查查,当年谁来了抚州城,便一目了然。
其余的,莫姨娘没再多言,只是跟他说了声对不起,又嘱咐他小心去了京城的叶笒心。
除此之外,他的母亲,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少爷……”
梓栗敲了敲房门,担忧看了他一眼,“秦六少爷来了。”
叶笒鱼放下信,“请进来。”
梓栗退去,没一会,便引着秦简进来了。
为两人奉了茶,他十分懂事的退去。
秦简大咧咧坐下,往四周扫了一眼,又瞧了瞧叶笒鱼,见他脸色平静,神色也不憔悴,便省了心,干脆开门见山问道。
“叶烺鹰留下的一大堆摊子,你打算怎么办?”
叶家是倒台了,可叶家留下的东西却不少。
城中各处的房契、地契、金银珠宝、银钱、庄园,还有外地的产业。
这些东西,之前一直握在叶烺鹰和莫姨娘手里。
可现在,一个已经不知所踪,一个去了山上当道姑,这满大家子,也就只剩下一个叶笒鱼了。
叶笒鱼对这些财产,并没有太大的野心,“随你处置吧。”
“随我?”
秦简挑眉,这口气倒是够大。
“你可不要只是说说,你要清楚,秦家的能力,整个叶家都吃得下。”
所以,你要是这样说了,那秦家可就真的会去做的。
叶笒鱼毫不在意,“身外之物,我要着也没用。”
就算叶家的产业,全归秦家所有,他也不缺什么。
要知道,他之前除了是叶家子嗣之外,还是莫家唯一的外孙,现在莫姨娘上了山,属于她的那一份,全都落在了他名上。
光是莫家留给他的这些,就足够他富足一生了。
更别说,他还有临霄堂的营生。
秦简被他说的心动了,摸着下巴沉吟了半响,摇了摇头。
“算了,趁火打劫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这样,之前属于莫姨娘管理的那些产业,我不动分毫,你要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至于叶烺鹰的那一大份,我就不客气了。”
叶笒鱼没有异议,两人很快就商定。
直到离开的时候,秦简才问了句。
“接下来呢,你要去哪?”
他之前答应叶笒鱼的事,早就全部实现,当年来抚州城的大官,以及叶笒鱼生父的消息,都已经给他。
他猜不透叶笒鱼接下来的想法。
叶笒鱼笑笑,“先整合一下叶家的产业,然后……”
他遥遥看了一眼天边,“大概会去京城吧……”
他总归要看上一眼,那个让他出生,又对他毫不负责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么多年,有没有心存愧疚。
对这个结果,秦简毫不意外。
他叹了口气,难得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一样,一路顺风。”
秦简一噎,嗤笑,“你消息还挺灵通。”
叶笒鱼耸肩,“六少心系美人,我只是随意听了一嘴。”
秦简瞪他,不语,许久,才摆摆手,“走了。”
他很忙,是真的,潘紫那个女人,竟然前几天偷偷跑了,他都没来得及跟她说清楚。
要不是叶家这边的事绊着,他早就去把人追回来了。
现在嘛……
潘紫身上有银钱,是苏曼卿走之前给的,估计人都快到临沧了。
如此,他也只能追到临沧,追到江城,追到人家里头去了。
顺便,替苏家看看外家,以及,其他亲友。
抚州城的事落幕的很快,凤珩一行人刚到京城不久,便接到了抚州城的消息。
说起来,也这是因为,他们在路上耽搁太久的缘故。
苏曼卿第一次进京,凤珩也是重返京城,两人一个好奇,一个心中难免心绪不平,所以这一路走的并不快。
带着些游山玩水的性质。
秦臻和苏江庭自然是没意见的,有意见的在前头,可惜,要跟着凤珩一行人的,是宁凝自己,没人要她们等。
所以,郡主府车队里有人不满,也只能憋着。
在路上这么一耽搁,等到了京城地界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五。
到了京城地界,车队前行的就更慢了。
官道上,来往的马车,商户,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苏曼卿时不时的透过车帘,往外面看看,对京城的人格外的好奇。
中午时分,车队停在路边,众人就着马车,用起了最后一顿午膳。
离进京城,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晚膳,他们完全可以在府邸里吃了。
苏曼卿和凤珩两人吃的,是曾云柔为他们准备的干粮,在路上也补充过一些。
正吃着,车外传来步离的禀告声。
“世子,郡主又派人来送东西了。”
没错,是又,这一路上,这种情况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
凤珩抬手拂开车帘,“拿进来吧。”
一盒点心,被递到了凤珩手里,他随手打开,捧到了小姑娘面前,“要吃么?”
苏曼卿打量了一眼盒中白白胖胖的马蹄糕,口水有些泛滥,止不住点了点头。
“要。”
凤珩笑,顺手就捻起一块,喂进了她嘴里。
两人一个吃的开心,一个喂的开心,丝毫不在意这点心是谁送来的。
看到这种结果,步离耸耸肩,毫不意外好吗?
转身回到马背上时,撞见沉香望过来的视线,他扯唇,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郡主府马车内,沉香弯着腰为宁凝捏着背。
“郡主,奴婢看到凤世子亲手接了。”
“嗯。”
宁凝侧躺在那,因为这个答案,眉尾稍稍舒展了些。
“等回了侯府,贺礼不要忘记送。”
沉香不懂郡主为何这般看重那位世子,却也清楚不该多问,点了点头。
“是,郡主放心,奴婢一定准备好。”
……
约莫未时,长长的车队,进入了京城这座繁华的城池。
一进京城,就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街道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极为热闹。
人虽多,摊贩也多,却极为规矩,井然有序,一点也不显拥堵。
除此之外,对于苏曼卿这种刚来京城的人来说,第一眼对京城最大的直观,就是大。
作为大凤王朝国都所在,京城所占地的面积,超乎外人想象。
光是街道,便有十二主道,三十六分道,一百八十六小道。
大小街道交错,宛如蜘蛛网一般,覆满整个京城。
第二个念头,就是京城的人,似乎都很富有。
不管在哪个城镇,富人和穷人,总是泾渭分明。
江城也好,抚州也罢,有人华服加身,有人麻布蓑衣。
可京城一眼望去,哪怕是街上的普通人,衣物也十分华美,就好像,整个京城压根没有穷人。
没有哪个地方没有穷人,京城的百姓,也不过是富足些罢了。
造成这种错觉的,是京城人在意自己外表的程度。
所谓人有高贵低贱之分,京城人一直都有种优越感,自己生活在天子脚下,跟外面那些贫民是不一样的。
所以不管是贫富,京城的百姓都会尽力购置足够撑得起场面的衣物,不让自己丢人。
其次就是,京城才是整个大凤王朝的中心点,这里兴起的东西,往往要许多年才能流传到其他城镇。
在外人看来,京城百姓身上穿的这些算的上华贵的衣服,实则不过是看似华美,已经过时的衣物,价格上,并不会贵的有多夸张。
一路好奇眺望,苏曼卿也不觉得无聊,等车队到达所谓的凤王府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由此可见,京城有多大。
车队停下,步离和步杀率先下了马车。
这一车队上里,要说对凤王府印象最深的,可能就是他们二人了。
当年,他们就是从这里领命离开,护送世子一路逃出了京城,现如今,他们终于回来了。
步离深吸了口气,与步杀对视一眼,下马将主子请下了马车。
凤珩探出头的瞬间,见到朱红色大门上的金色牌匾,思绪不禁有些恍惚。
那里,还挂着凤王府的牌匾,一如从前,好似这几年的漂泊,从未有过一般。
他定了定神,微敛下眸子,将手递给了苏曼卿。
小姑娘搭着他的手,顺从的跳下了马车。
“小哥哥,这里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面前的府邸十分气派,比她在抚州时,见过的秦府更加的气派。
凤王府的大门,是朱红色的,是什么材质,苏曼卿看不出来,就是觉得给人一种气派感。
府门口,并排放着两座两人高的石狮,石狮双爪搭在石台上,肃穆威严。
凤珩没有给她多打量的时间,牵着她就朝大门走去。
门是关着的,上面金色的钉珠,泛着金色的光,有些耀眼,苏曼卿没敢多问。
她能感觉出来,从到了京城之后,小哥哥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
砰砰——
步离已经先一步敲起了门。
很快,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一个老翁探出头来。
“你们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