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松背对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黯淡了下来。不想继续停留在下去,飞身要走,刚起身。
一旁的梁筱心中不可抑制的一痛,手却比大脑反应的更快,伸手就拉住他的衣袖。
只是手才刚碰到他的衣袖,就被赵子松毫不犹豫的震开,梁筱只感觉一股气流震在她的胸膛,一股力道将她生生往后震,重重的摔在墙边,背后传来的剧痛让她顿时眼睛都有些花了,喉头一股腥甜,只感觉有气血往上翻涌。
赵子松这下也停下了要走的动作,方才那一掌他并没有手下留情,她……前不久才吃下了断肠散,是定然承受不住他这一掌的……
回过头来看着此刻正靠在墙上的大口大口喘着气的梁筱,他并未上前,眸子里充满了复杂。好一会儿,脑子里又回过那些话,那些过往,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许久,才睁开眼睛,突然冷笑一声,“怎么?你的武功还是我教的。”
梁筱本来将涌上来的血给生生咽了下去,被赵子松这么一说,又一股腥甜再一次涌了上来,让她难受的很。
她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她的武功居然是他教的,居然是赵子松。
难怪,虽然她的武功高,可却也丝毫不能撼动他。她和子苏都已经防备了这么多天,都愣是没有一点发觉。
难怪她总是觉得两人的内力气息都是那么的相似,似乎她才刚出手,他就知道自己下一步想做什么。
“你……”梁筱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想问他来这里找她到底来做什么,还有前几日晚上是不是都是他。可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浑身都使不上力,就连胸腔里的气都有些顺不上来。
只觉得体内有两股真气在乱窜,让她久久的平复不下来。
赵子松走到梁筱面前,蹲下来,盯着她许久,好半天才淡淡的说出一句话,“断肠草的毒清的如何?”
梁筱装作没听见,仍然低着头没说话,并不是真的没听见,只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断肠草?
又是个什么东西?
赵子松见她不说话,眼神一暗,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手覆了上去,细细的把起脉来。
她的手很冰凉,浑身都冷冷的,赵子松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又转头看了她半响,随即放开她的手,一言不发的飞身出了窗子。
梁筱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可置信。
靠,这都他妈的些什么人啊?
她还以为这赵子松探了她的脉搏,至少会给她疗个伤什么的,好歹自己是他打伤的,没想到,居然他妈的直接走了!?
就连一句话都没有!
还有,断肠草到底又是什么?她难道什么时候吃过这劳什子草?
是原身荣欢吃的?难不成,她能够穿到这荣欢的身子上就是因为原身荣欢吃了断肠草死了,所以才让她这一缕魂魄占了?
这个赵子松,他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东阳伯府的纨绔公子?从今日不论是他的举动,亦或者他的身手,怎么可能?!
刚穿过来的时候,她一直都想见见这位传说中让荣欢爱惨了的男子,好奇他究竟是什么样子。可如今真正的见到,完全让人感觉又是一回事。
况且,他跟原身荣欢肯定也不可能只是那么简单的关系,梁筱越想就只越觉得荣欢这一身都是迷。
不过看来传闻也并不是完全胡扯,至少有一点,她目前可以很肯定了。
那就是,赵子松不喜欢她这一点绝对是真的。
气血在体内翻涌,梁筱平坐下来,调了调气息,好一会儿,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窗子离去的方向,回了塌上,躺了下来。
梁筱陷入沉沉的睡意,不一会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只是眉头仍然紧紧的皱着,仿佛在睡梦之中,这些烦心之事,都不能让她释怀。
赵子松又从窗子中飞身进来,在她的塌边坐了下来,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仍然眉头紧皱,他心中猛然一痛,一双手在袖口下紧握着发颤。
看了好一会儿,伸出一只抖的如筛子般的手,想要抚她的眉眼,可眉眼近在咫尺,却又将手收了回去。
许久,转身离去。
西元帝驾崩了,消息一传来,举国悲恸,黎王继位。
梁筱一身素服在院子中坐着,本来她都已经做好的打算了,可却那晚她被赵子松打的还受了内伤,根本没办法远行。
可偏偏这又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时候了,新皇登基,公主娘如今更是被封为护国大长公主,还被新皇又加赐了一块封地,这可是西元开国至现在的头一回。
护国大长公主,毫无疑问,能将公主的位份做到这个级别的,也只有德阳长公主了。
公主娘这段时间忙得很,所以自己如果想要溜走的话,趁着这个机会应当是最好了,可她偏偏现在又根本没办法走。
都是赵子松,提起这个名字,梁筱只觉得自己恨的牙痒痒。荣欢到底为什么喜欢他,他到底哪点值得她看上的?除了长得好点,没别的优点了。
正心烦意乱着,门外子苏走了进来,一脸闷闷不乐,梁筱坐在锦凳上看着子苏在她的不远处蹲了下来。
梁筱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张口便问道“子苏,怎么了?”
子苏一脸郁闷,并不开口答,梁筱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从锦凳上坐起来,凑了上去,蹲在她身前,又满含耐心的问了一遍,“究竟出什么事了?”
子苏紧紧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有些郁闷的开了口,小声道“南楚丞相要来了。”
“???”
梁筱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好半天,才又呆呆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沈屹城要来了?
子苏抬头望着她,一双眼睛里全是担忧,不安的看着她,“可是,可前不久,郡主还和……”
梁筱这下是全然听不见子苏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她只知道,她方才听见,沈屹城要来了。
他真的要来了吗?
梁筱一下子转头,激动的抓着她,手都在发抖,又难以置信的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吗?南楚丞相,是真的要来了吗?”
子苏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嗯,新皇登基,南楚和北川都派了使臣而来祝贺,据说已经启程。”
南楚丞相来了,有什么可开心的?
郡主到底在开心什么?
前不久,帝都中还那样传过郡主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又那样的难听,如今那丞相就要来了,郡主到底又在激动什么呢?
难道郡主还真的想嫁给他不成?那,郡主让她传出去的那些流言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子苏就有些不高高兴起来,又怕梁筱察觉了会不高兴,只好小心翼翼的轻生问道“郡主……郡主真的想嫁给那南楚丞相吗?”
梁筱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还是飞快的嗯了一声。
她现在满心都是沈屹城要来了,他真的要来了……
既然他来了,那么也就不用费尽心机的跑出去找他了,她如今又受了伤,根本没办法走的太远。她受伤的事情,对此,也还是一直都瞒着子苏和公主娘。
莫名的,她在内心深处,就不想让人知道那日赵子松的事情。
而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难道她要说,赵子松居然每日晚上都偷偷溜进她的房里,然后站在她床边偷看她?
更何况,这公主府没有一个人看的顺眼赵子松。
只是这赵子松未免也太厉害了,内力实在深厚,这公主府中满是死士。就连自己出去,想要以一人之力敌得过这么多人,她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可赵子松,他就还偏偏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还来去自如,轻松的很。
荣欢跟他的关系绝对不一般,绝不只是表面上的她对赵子松爱而不得这么简单。
她爱赵子松,赵子松明显不爱她,可武功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为什么要教她武功?
子苏一下子猛然的站了起来,把面前的梁筱吓了一跳,梁筱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子苏愣愣的道“怎么了?”
子苏不说话,也不看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梁筱这下是更加的莫名其妙,跟随她一同走了出去。
她方才是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吗,所以子苏生气了?
可是她到底那句话说的不对了?梁筱努力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她方才好像什么都没说啊。
难道因为她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嫁给沈屹城,而自己那时候嗯了一下,所以她生气了?
一瞬间,她有些哭笑不得,拍着她的手,低低的笑道“好子苏,别生气了。”
子苏倔强的不肯回头,梁筱有些无奈,低低的道“子苏,就算你生气,也得有个缘由,你得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吧。”
子苏回头,再一次摇头,眼神中满是倔强,甚至微微有些红,低低的道“郡主,你去了南楚,子苏怎么办。”
梁筱这下愣住了,说她为什么生气呢,原来是担心自己自己走了,会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随即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认真的道“子苏,我不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你放心吧。”
“即使我走了,不管去哪里,也一定会带着你一起,好不好?”梁筱认真的说完。
子苏闻言这才褪去闷闷不乐的样子,又重新恢复了笑脸,重重的点头,眉开眼笑道“嗯。”
郡主说不论去哪里,都会带上她,郡主真好。想到这里,子苏只觉得满心的灰暗世界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梁筱见哄好了她,又开始忧愁起来。如今日日都被锁在这公主府中,还真是烦。沈屹城现在已经启程了,从那边过来的话,就算是快马加鞭,也要好些天。
可她现在只想好好等沈屹城来,只盼着他快些来,她一刻也不想等了。
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他,然后同他半路上汇合。可自己也不知道他如今已经到了哪里,不知他走的哪条线路,倘若两人刚好错过了又当如何。
算了,梁筱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还是就到这里等他吧。
正好,她自己也需要养伤。
并且荣欢同赵子松的事情,越来越让她好奇了,她现在就是荣欢,荣欢就是她。
她现在同荣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不然那什么断肠草,又是个什么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听起来就好像很毒,要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毒还没清干净,那她又该怎么办?
梁筱心里一阵吓,至少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将这破事情给弄明白。
是夜
红香馆
赵子松独自一人坐在地上,一杯一杯的喝着,一双眸子都已经喝的猩红,可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歇。
一旁早已是满满的酒坛子。
可脑中满是挥之不去,她那夜呢喃的那两个字,“子松……”
子松……
她从前也喜欢这样叫自己,子松,子松,一遍又一遍的叫,搂着他的脖子,盯着他,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直至后来,为了让她死心,为了让她放下,他故意每日都来这红香馆,在外装作一副纨绔子弟,只爱留连这烟花之地和风尘女子的废物。
每日他只要在红香馆坐上一时半刻的,她就会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
他甚至当着她的面同别的女人亲热,她亲眼看到了,只高声尖叫,哭着跑了出去。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回去一遍又一遍的漱口,一遍一遍的狠狠擦拭,他嫌脏。
世人都说,清宁郡主是眼瞎了,才会看上东阳伯府的赵子松。
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是啊,他也一直都觉得她是瞎了,才会一遍又一遍的来找自己。
到最后,他逼着她吃下了断肠草,他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将毒草吃了下去。
看着她毒发吐血,眼睁睁看着她被德阳长公主给带走。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了之后,自己也同样的吃下了她未吃完的断肠草。
就着她未吃完的,吃了下去。
再后来,他还是没死,他醒了,也听闻她也还好好的,正在九王府,单信为他选着夫婿。
他笑了,再也不想去干涉,知道,他的爱,永远不会有出路。
他与他,从出生就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