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触到温热的掌心,乐樵轻轻牵过我,将我按坐在竹椅中。
“这是莹目珠!”师父的衣袋一阵摸索,小心翼翼道“是萤火芝所炼,珍贵非常。”
“萤火芝?”乐樵语带迟疑“是与仙界圣物纳水珠并称四界五宝之一的萤火芝?”
“是的,纳水珠为开明神兽陆吾所有,而萤火芝在上一场仙魔大战中遗失。”师父幽幽道“没想到凝儿有如此仙缘!”
“与我有何相干?”我甚是不解。
“你天生无眼,萤目珠可助你视物。你说有无相干?”师父责骂道,掩饰不了的欢欣。
我蓦地站了起来,掀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杯碎落一地,全身哆嗦,嘴唇发抖,却发不出一个音。
“师父稍等!”乐樵冷静道“既如此珍贵,师父如何得到?”
“我,”师父有些踟躇“我回山时,见一人守在结界外,将此物交予我,说明了缘由与用法,我才……”
“那人怎生信得?若害了凝儿却如何是好?”乐樵谨慎,竟一再阻拦。
“那人说,他与凝儿也算是故交,想帮她完成心愿。”师父顿了顿,握住我的手,感叹道“樵儿所言有理,那人也说或许还有其他变故。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你自己拿主意罢!”
除了师父和乐樵,与我还算有交情的,大概是两年前的那个过路人了罢。若是他,我当然信得。
“请师父助我!”我松开师父的手,双手抵额,跪拜道“求师父成全!”
“凝儿!”乐樵急呵道“你怎能如此轻信?”
我朝着他的方位一拜,语气坚决“求师兄成全!”
“既如此,”师父长舒一口气“你莫要后悔。”
我正欲问何时开始,便感到眉下一阵剧痛,似挖似掘,如捣如搅,有温热的液体从眉下流出。我捏紧双拳,紧咬牙关,承受着我从未感受过的疼痛。紧接着,有硬物被塞了进来,那硬物质地冰冷,在肉中片刻,便自动旋转,越转越烫,趋于沸点。那沸点从眉下位置蔓延至脸颊,至口舌四肢,在骸内四处流转,最后到了咽喉地带,全身的温度似乎都被引到该处,咽喉似要爆炸一般,我忍无可忍发出一声长嚎,浑身无力,神识渐远,瘫软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疼痛中醒来,感觉手被攥着,身上压着什么,无法动弹。
我摸了摸,是乐樵睡倒在我身侧。
“你醒了?”乐樵慌忙从我身上离开,一阵斟茶倒水的声音“你睡了足足一月!师父后悔莫及,找那人去了。”
我吞了口水,喉咙似火烧燎过一般,半分声音也发不出。
“别急。这一月以来,你睡不安眠,疼醒又疼晕,一月未说话,嗓子想必有些嘶哑。”乐樵安慰我道。
鼻梁上蒙了白纱,我伸手欲解。
“我来罢!”乐樵坐到我面前,双手围着我,将白纱一圈一圈慢慢褪掉。
转了转眼珠,珠随意动。我心内激动,又眯眼瞧了瞧,面前影影绰绰,便慌忙闭了眼,不敢细看。
“好了。你睁眼试试!”乐樵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
我动了动眼珠子,慢慢地睁眼。
一条缝慢慢变大,我看见自己的鼻梁,看见自己暗灰色的被褥,看见对面灰色长袍下的一双腿,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以及完美如雕塑的一张脸。
乐樵?
原来,并非那梦中人的模样
那双眼尾略挑的细长的眼,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我。之前触摸他时,便知其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但未曾想到他如此俊俏!
我在他瞳仁中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素衣,病弱苍白的女子。五官之中,眼睛最为出彩,似在熠熠发光,使四围都黯淡无光;更似带着诡魅的魔力,将周围的光都吸纳进去。
能瞧见了!我能瞧见了!
我欣喜难捺,低头看双手,竟然有两滴透明的液体坠入掌心。再瞧向乐樵的瞳仁,我落泪了?
原来,眼泪是透明的!
我又哭又笑,一把抱住乐樵,不管他的身子如何僵硬,我只顾埋在他肩头,尽情发泄这十三年来的郁郁及心痛。
原以为失声只是一时的,没想到一直没痊愈。我倒是无所谓,能看见生活了十几年的青要山,能瞧见十几年来朝夕相处的人的模样,能知道那个动不动就喘息咳嗽的老头,长着八字白眉毛和好看的白胡子,我就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师父后来回山,见我目能视物却再无法发声,又喜又忧,瞧我的眼神,欣慰又带着愧疚。
乐樵却是生了好大一通气,说我声如天籁,生性活泼,无法言语,伤害更甚。也一直埋怨我,说不能视物也没什么,他会一直照顾我。况且我有瞽旷之耳,听力非常人能及,生活自理完全无碍,何苦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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