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唯落寞收了纸条在怀里,正要走出鬼市,又听一声巨响,一声颤动。
那是,帝宫的方向?!
这一声惊慌足以搅得整个都城中人心惶惶。
小半个时辰后,沈子唯总算从出口逃出鬼市,奔去帝宫的路上,却见那上空炸开烟花。
而后整个都城似乎都在这炸裂声中陷入了死寂。
帝宫三层禁军守得极严,可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十分狼狈,像是刚经过一场势均力敌且有些力不从心的战斗。
可放眼望整个帝宫,有的,无非就是这些禁军罢了。
慌乱中,沈子唯找到越靖。越靖似乎对沈子唯的到来感到惊诧不已“殿下,可是要觐见陛下?”
沈子唯也算是狼狈躲过成山河势的箭羽过来的人,还有些恍惚“我家老头儿怎么样?没死吧?”
纵使越靖再熟悉沈子唯这种作风,也还是被他口出妄言惊骇得恨不能头点地“殿下,谨言慎行!”
沈子唯忙扶他手臂“好好,陛下无恙吧?”
越靖摇头“怪盗七侠的目的不是陛下,陛下很安全,殿下不用担心。”
沈子唯只是点点头,好似他家老头儿没死没事并不是多么宽慰他的事儿,而这根本不难理解为什么。
“怪盗七侠?是他们闯皇宫?”
越靖颔首“金库银库布军署……七个人各有幌子,真的偷哪里却还不清楚,属下正在盘查,明早应该就会水落石出。”
沈子唯转眸去望那些稍显狼狈的禁军“七个人,把你们折腾成这样?”
越靖再抱拳“殿下,实在是属下无能……只是,半个时辰前,天际有流萤,而我们的将士,宝剑铠甲都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引,无端朝自己人挥过去,诡秘至极,自顾不暇职级,怪盗七侠趁虚而入,钻了空子……”
越说越玄乎,可若不是从越靖这等老实人嘴里说出来,沈子唯怕是死也不会相信。
他想到潜入自己梦境对自己施行控制的那个女人,忽然觉得可怕,他们都是凡夫俗子,那些人却都会各种巫术,可怕,简直可怕。
“伤亡多么?”
越靖像欣慰一般“我察觉到异样后,命他们脱下铠甲,丢掉宝剑,免于自伤,七侠意只在偷东西,故此没有多少伤亡。”
沈子唯点头“辛苦了,你们忙吧,我自己去找陛下。”
越靖抱拳“殿下慢行。”
窦公公十分不屑地傲娇转身,回来时尖着嗓子“殿下,随老身进来吧。”
路上他无法不嘀咕“殿下身为太子,却赶在最后来探望。”
沈子唯懒得和这公公多嘴,而看大殿内灯火并不明亮,悠悠的火光照着沈政面前那防杀清池中的水粼粼,沈政旁立着沈棠,他面容清矍,是宫人里少有身负阳刚之气的人。
粼粼水光前,那女人明丽的风华,兰莹惠泽的长衫,逶迤及地,从背影看去,惊艳得不像话。
沈子唯不免多看了她背影几眼“儿臣拜见父皇。”
沈政挥手,示意他起身,又看沈棠,什么话也没说,沈棠早也心领神会,取了蒲团来,置于宓泠身侧两尺开外。
沈子唯欣然跪坐,看样子,老头儿好像就准他一个人进来了。
而且看他们的架势,好似正在等他身边这位神女开腔,而沈政就等着他过来,脸上因为长时间等待,已经非常疲倦。
沈子唯不得不承认,他老爹身上,有一股他无法不佩服的王者之气,无论什么时候,都镇定自若,那种本来拥有着万里山河无上荣华,但转瞬就要失去的恍然惊惧,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出在他脸上。
而他虽然很在意自家老头儿对他娘的情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风华恐怕实在还及不上沈政年轻的时候半分。
“你说吧。”沈政按了按眉心,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宓泠听的。
宓泠微微颔首,她的白皙在不明不暗的烛火和粼粼水光中更显神秘悠远,让人无法不心驰神往。
沈子唯有些自恨自己为什么要去觑她一眼,以至于心间直痒,想再多看几眼。
沈政却盯着水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显然,他此番用意,是想让沈子唯听听宓泠说的话。
“陛下,夜坠红流,铠甲生磁,山河巨颤,臣曾说过,这江山必有动荡。”
沈子唯不置可否,但是他的表情还是被沈政揽进眼底,沈子唯被自家老头一眼摄得心慌。
“江山动荡,江山动荡。”
沈政沉着嗓子重复这两句话,空旷的大殿此刻全是他的嗓音,有些骇人。
“再平静的水面,下面总是暗涌着旋涡,纵使再安逸的行手,也不会对一场毫无波澜的行程感到满意,这旋涡我见多了,有的甚至只能泛起涟漪,连船尾都追不上,不知道神女这次所说,是多大的旋涡?”
宓泠微微一笑“陛下,这一次,能掀动山河。”
沈子唯觉得他俩的对话十分诡异。
而他终于又找到一个不怕沈政敢不惧沈政的脸色说违逆甚至大逆不道的话的人了!
沈政一声冷笑“掀动山河,掀动山河啊,朕的江山,会被几个臭虫掀动。”
宓泠面无异色“陛下若是一直心慈手软下去,这山河,真将被陛下口中的臭虫掀动。”
沈政终于将宓泠揽进眼底“心慈手软,是我太心慈手软……”
“唯儿,你意下如何?”
沈子唯有些云中雾中的,此刻突然被点到,有些发懵“儿臣觉得,首要紧,还是为民着想……”
他顿住,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蠢的一句话。
自古有朝以来,想必哪个皇帝登基之初,都有帝师教诲,为民为天地,则有万代春秋,朝不死帝不灭……
沈政能不懂么。
他笑笑,在沈子唯宕机的当口显得更加瘆人“朕明白,唯儿是在说,是朕四体不勤,才导致那该稻禾丰茂的院子长满杂草……是不是?”
沈子唯叩头“儿臣贪娱,什么都帮不上父皇,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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