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真假(1 / 1)

“喂。”迷迷糊糊之间,意识总是飘忽如迷雾。

半夜,准确来说还不是半夜,窗外已是漆黑一团,灯不知何时被关上了。今晚,安式微早早地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便不知不觉睡着了,尔后被这一通电话吵醒。

“安式微,能帮我一个忙吗?”对方有些急促慌张的声音,盖住了平日里的清冷孤傲。

十二月的风吹在脸上如刀片划了脸一般疼,庆幸没有下雨,否则带了冰雨的寒风不只是侵蚀着皮肤,会是深入骨髓的冷,置人入寒泉冰窟的冷。

“走散的地方在这儿?”安式微盯着幽深的胡同,有些发愁,这个胡同四通八达,要找人光靠他们两个人是不够的。

“是,都怪我太大意了,以为他不会乱跑。”何昉此刻心急火燎,与平日里泰然自若,天差地别。

“就我们两个人找?”安式微担心两个人找花的时间更久,何时出事的几率更大。

“别说那么多了,找到了我再跟你解释。”何昉眼里泛了血丝,疲惫不堪。

死寂凄寒的夜,没有生机,没有安全感。

每条岔路口都是未知朦胧的方向,安式微顾不上黑夜侵袭,拿了手电筒串街走巷。

不知道那个小小少年,在寒风刺骨的夜里有没有裹紧自己的围巾,乖乖地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接他回家。

“小时!”安式微大喊一声,声音在幽远的巷子里显得尤为刺耳。

一巷的冷寂,声音越飘越远,消失在黑暗尽头。

两个小时过去了,她没有找回少年,何昉蹲在路边,颤抖着指节发白的手在冷风中点火,火光没有触碰到香烟就已熄灭,他仍是固执地继续点。

安式微不明白香烟有怎样的魔力能让人疯狂迷恋它的味道,吐出的一圈圈烟雾缭绕飘散,是否就是吸烟者宣泄的出口。

她蹲在少年身侧,双手小心地帮他挡着寒风,香烟蓦地燃了火光,零零星星燎了烟草。

“你要来一根吗?”少年深吸了一口,目视前方,添了倦意,轻声问她。

抽烟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呢?若是没有感同身受,又怎能体会到别人的感受呢?

“给我一根吧。”安式微语气坚定。

何昉有些怔然,她望向自己的眼,眸中是明净从容不问翻覆的温柔,重新从烟盒里拿了一根,借了自己那根烟的火,点燃了递给她。

安式微端视着少年吸烟的模样,学着他的样子,吸了一口。

怎样运送这口烟气,再让它吐出来呢?好像跟呼吸是一个道理吧,只是这股气带了些许刺鼻的清醒感,是难以下咽的梗塞。

“咳咳咳……”安式微喉咙微微发痒,轻咳起来。

“你不会是第一次抽吧?”何昉迷惑。

“嗯。”安式微脸涨得通红,讪讪地点头。

“我还以为你是个老手呢。”何昉淡笑,语气里没有往昔的讽刺,“扔了吧,像你这样的人用不着抽烟。”

“我这样的人?”安式微问,低头看了手里夹着的烟,听不懂他的话中之意。

“它的气味在身体里流窜,吞吐出来,能带走体内一切垃圾,所以我不是在抽烟,而是在排毒。”少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并不好笑的话。

连抽烟都要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何昉饶有心事的神情,褪去了眼里的锋芒,漫舒了习惯上扬的唇角,和他一径的桀骜孤觉有着极端的差别,似乎这是他真实的模样。

“你能不能想起来小时有可能去的地方?”安式微还是将话题带回最初的地方。

“他就一傻子能去哪儿,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平平淡淡毫无情绪的声音,好像在描述食堂里的菜太难吃了一样平静。

“回家的路?”安式微好像在哪儿见过一些重复的画面,就是想不起来源头。

“要是被我找到他,看我不抽他丫的。”何昉用鞋灭了烟头的余烬,吼中有了隐隐的残破感。

安式微豁然想起了什么,惊起,“绿色航标灯!”

“什么?”何昉迷糊。

蹲的时间有点久,一开始腿脚麻木没有知觉,猛地站立起来,微微的眩晕,待血液流动的时候,生机重回身体。

“河滩,绿色航标灯,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安式微极为肯定这两样东西同何时的记忆有关系,这是出现在他画册里最频繁的,这样的重复的出现,兴许是重要的线索。

“我靠。”

何昉一阵风似的跑,安式微慌地跟着他。

江边的风没有建筑物的阻碍,更加肆意张狂,是锥心刺骨的透凉,潮湿的河沙淤泥上印着一排整齐且小巧的脚印,那个小小少年,坐在礁石上,躬着背,安安静静地盯着江面上泛起的涟漪,像是江河的守望者。

何昉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来,轻轻摸他的头,眼中终究是无奈中丝丝缕缕漫开的温柔。

这是她见过的最柔软一面的何昉。

后来,何昉告诉她,这个地方是那个女人在何时还是正常状态下经常带他来玩耍的地方,确诊后再也没来过了。

那个女人,多么生疏的界定。

“你为什么会去星辰?”何昉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安式微一眼。

安式微担心他又自作多情,解释道“诶,你可别误会,我很早就去星辰了,那时你还没上高中呢。”

何昉尴尬地垂了眼睛,哑着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年随即微微叹了口气,坏印象在别人心里早已落定,弥补为时已晚。

安式微温和开口,“也没什么原因,就是想去陪陪他们。”

何昉淡哂,“你可真无聊。”

无聊?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她无聊的。

“难道不应该是有爱心吗?”安式微撇嘴,很是不服。

“我怀疑你是抛弃了某个心智不全的亲人,后悔了才跑那儿去赎罪,以为可以洗脱自己内心的肮脏,殊不知抛弃亲人,是你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丑恶。”何昉言辞爽利,面无表情。

“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我全家人都健健康康的,没有任何缺陷。”安式微气急,可说完便后悔了,悄悄觑了他一眼,拉着何时的手有些微颤。

“对不起。”心中理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何昉站定,转身面向安式微,严肃认真的表情语气,“安式微,我不喜欢女人,甚至讨厌女人。”

不喜欢女人?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恐怕会让全校女生失望哀嚎了。忽而回忆起那日在ktv昏暗角落里交叠的两抹身影,那个少年背贴着墙,忘我地沉浸在暧昧的唇齿缠绵当中,对面亦是一位身高相当的少年。

“觉得女人是老虎吗?会吃了你还是咋地!”安式微调笑。

“我很认真地在跟你说!”少年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的语调。

“知道了知道了,你上次已经说过讨厌我,用不着再强调一遍吧。”安式微很是知趣,知晓他见到自己心情不豫。

“小时,还好你不讨厌姐姐。”安式微摇何时的手,他空洞的眼睛里没有波澜,她俯身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臭狗时才不喜欢你呢。”何昉扬了何时的另一只手臂,半开玩笑。

安式微斜眼瞪何昉,“你就不能好好叫你弟弟吗?喊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昉拽着何时往他那边靠拢,温和而促狭,“要你管我,我家孩子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安式微努努嘴,瞪着黑黑亮亮的双眸,“你……”

何昉存了逗她的心,忍不住偷笑,少了阴戾尖锐,相较以往今晚的他好相处多了。

“安式微?”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安式微回头,看到了路灯下站立的韩诚,一身黑衣,背着包,面上半明半暗,却清晰地看到他没了温和的笑容,拧着好看的眉,目光在她和何昉身上扫来扫去。

“韩诚?你怎么也在这儿?”安式微惊诧。

韩诚听到安式微无意之中说的“也”字,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我住这边。”

何昉漫不经心地把手插进兜里,锋利讥讽的语气,“巧不巧?我们还是邻居呢。”

邻居?那为什么两人同在一个话剧社却生分得如陌生人。

安式微看了一眼腕表,十点三十三分,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好奇问道“你怎么才回来呀?”

韩诚没有回答安式微的问题,反过来问她,“你们在做什么?”

安式微还没开口说话,何昉倒是插了一句,恢复往日的高傲不驯,“喂,我跟她做什么应该轮不到你管吧!”

韩诚脸色难看至极,情绪愤激,“我没问你!”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安式微的面前,拉了她的手腕,大步流星,离了去。

“韩诚?”安式微任由他牵着走,心里生了疑惑,他们仿似有某种理不清的牵扯。

“安式微,少跟韩诚来往,免得变成像他妈那样的女人,会更让人讨厌!”

何昉的话在身后轻飘飘地传来,却深深地烙印在韩诚的心里,去不掉的伤痕。

走到街道外面,韩诚才放开她的手腕。

他站在路边,沉默着,眉头从刚才见面开始一直紧紧拧着,今日是他难得的失态,这种感觉如旷日持久,一直压抑着,直至今日,从心底迸发,无法克制。

半晌,才平淡开口问“你怎么会跟他走那么近?”

安式微有些懊恼,看着脚尖,讷讷解释“其实我是先跟何时认识的,一开始并不知道小时是他弟弟,今天小时失踪了,他让我帮忙找一下。”

“少跟他走那么近,他没那么简单。”韩诚垂着眼,安式微站在他身侧却看不清他的情绪。

凝滞了两秒,轻轻却凝重地开口“安式微,我不喜欢你离他很近。”

曾经安式微开玩笑,问他“韩诚,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生气呀?”

少年笑,温柔地摇头,“我又不是机器人,有七情六欲的。”

安式微认真地点头,“也对啊,可是我从来没看到过你生气的样子。”托着腮苦苦思索,上帝在他出生的时候莫不是忘了把“怒”给他。

韩诚继续说“我并不是要限制你交友的权利,而是那个人是颗掺了毒的糖,你别被他的表面迷惑了。”

安式微想着今天真是一个不愉快的日子,她看到了两个少年不复人前的另一副面孔,一个两个都跟她说少跟对方接触,孰真孰假不得而知。

韩诚望着她,眼底是苦口婆心后不自在的颓然,在等她的表态。

“我知道了。”安式微轻声说。

她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哪里,隐约听到耳中窸窸窣窣的声音。

韩诚歉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

何昉把何时哄睡着后,伸手准备关灯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软木塞高硼玻璃瓶,里面是五颜六色的折纸星星,他明明记得自己当时在何时的书包里发现这个玻璃瓶的时候就已经丢掉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何昉把星星倒了出来,发现里面几乎是小星星,只有几个大一点儿的星星,上面好像有黑色干涸墨迹,拆开后有字。

“小时,每天都在努力的画画,什么时候可以把姐姐也画进去呢?”

“小时,姐姐一直想问你,你第一次咬姐姐手腕的时候你的小尖牙疼吗?反正姐姐挺疼的t_t”

“小时,今天小特抢你的玩具你没有生气,你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呀?”

“小时,生日快乐,姐姐记性差,你生日那天姐姐忘了,你千万别怪姐姐啊,姐姐下次一定记住,姐姐保证_”

……

“哼,傻女人一个。”少年轻笑一声。

何昉重新坐回床沿,掖了掖被子,摸着熟睡的弟弟,自言自语,“阿时,你说她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女人?反正我觉得是!”

他曾经以为,他对抗这个肮脏龌龊的世界,对抗身边所有的虚情假意,就算现实如何打压他,他身后的人足以让他顽强地站立起来,无论多么艰难,总能咬牙坚持下去。

在自己难过的时候,还会遇到一些美好的人,化去他的敌意,让他认为,这个世界也没有多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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