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公主大婚,加之与狄国化干戈为玉帛,双喜临门。皇帝龙颜大悦,下令大赦天下。李昉被关了几个月,终于得见天日。
其实早在刘璟归来之日就该放的,只是老皇帝不肯拉下这个脸面,只借着刘子璃大婚,赦免了他。
李昉从天牢里出来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嘴里喃喃自语,疯疯癫癫。
“啧啧啧……这可是贡元,进过集英殿,面过圣的,如今成了这副模样。真是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这书读多了反而读傻了,荣华富贵不要,非要来这吃牢饭!活该!哈哈哈……”
两个狱卒在身后指指点点,毫不避讳肆意讥笑!
省试头名贡元,已可以做个京官了,若无他那番大逆之言,这状元没准便是李昉了。可如今沦为阶下囚,比起金榜提名,策马游街,迎娶公主的吕兰生来说,李昉的确是一败涂地。
衣不蔽体,只得瑟缩着身子,热闹的街市让他有些恍若隔世,沿街的包子铺,面汤店冒出来的香气,馋的他直咽口水。
“去去……叫花子!”店家像赶苍蝇一般,唯恐惊着了其他客人。
“东西可带着?”洛卿莹回头问了句。
青荇挽着个包袱,点点头,“带着呢,衣帽鞋袜都有!”
“嗯!过去吧!”
走至李昉身后,青荇伸手想拍他的肩,但见他破衣烂衫,满身赃污,嫌弃看了一下,收回去,高声喊了句“李公子!”
李昉一怔,缓缓回过头,呆愣片刻,污黑的脸挤出一丝笑“姑娘是在叫在下?”
“不是你是谁,难道你不姓李?”
“在下姓李没错,可当不起公子二字,姑娘叫在下李叫花便可!”
“你……”青荇被他气的说不出话。
洛卿莹上前,瞥了一眼,笑道
“看你饥肠辘辘却无钱吃饭,我倒认识一家包子铺,吃上十个包子就能免了饭钱,你可愿随我去?”
“竟有这等好事?”李昉两眼放光,“好,在下随姑娘同去!”
……
苟富贵的包子铺如今已是苟不理酒楼,当然还是以卖包子为主,再卖些牛羊肉熟食和酒。因消费不高,价钱不贵,又能吃饱,所以深受一些中下层的贩夫走卒,苦力车夫欢迎。
此刻,苟富贵正招揽着客人,他虽是老板,但凡事还是亲力亲为,尤其是做包子的技艺,从不教给别人。
“你们怎么来了?”
苟富贵放下账本,迎上来。眼神却直直落在青荇身上。
“来照顾你生意不行吗?”洛卿莹打趣。
“当然不是!堂堂稷王妃肯驾临我这小店,真是俺祖坟上冒青烟了!”
“二狗,你何时也学会这溜须拍马了?”
苟富贵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笑笑。
“嘿嘿……生意往来,习惯了!”
“好了,先上十个包子,再来半斤牛肉,一坛酒!”洛卿莹捡了张桌子照顾李昉坐下。
苟富贵看了一眼李昉,皱了皱眉,“这是……”
“让你去你就去嘛!废什么话!”青荇嗔道,俨然一副老板娘的气势。
“好!那劳烦青荇妹妹帮俺照看着。俺去吩咐厨房!”
“去吧!”
青荇说完,直接往柜台上去,揽客,算账,结帐……已是熟记于心,信手拈来。
甚至有客人直接叫他老板娘!
洛卿莹终于明白了青荇为何突然接受了苟富贵,或许,这样的日子才是生活本身。比起那些不切实际荣华富贵的幻想,能有一家铺子可供温饱,对于一个婢女来说,已是相当好的归宿了。况且,二狗人善心热,对青荇无半点异心,又是做生意的料,他日富甲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李昉静静喝着茶,也不管他的手在茶盏上留下怎样的黑印,和其他食客好奇的眼神,旁若无人地自饮,把那粗糙的茶水喝出了琼浆玉露的感觉。
不消片刻,苟富贵端了包子酒菜上桌。
李昉拿起一个,先是嗅了一口,“细磨精面!”
轻咬一口,已有馅料,“皮薄陷多,老板心不算黑!”
“你……”
苟富贵早已看他不顺眼,眼下憋着火。
“牛肉葱馅,有香油,芝麻,酱油,酒,还有一味……紫苏?不过,这馅若是先用温油炒至半熟,口感便能更好了!”
一个手都没洗干净的叫花子拿着一个白花花的包子,不着急入腹,却讨论这包子如何做更好吃,这画面想想都滑稽。洛卿莹捂着嘴憋着笑。
苟富贵自然是又气又恼,还没人说过的他的包子不好吃,这叫花子倒在这挑三拣四。
那边厢,李昉尝了包子,又品美酒。
浅呷一口,皱眉,似乎并不怎么满意。
“这玉醴春可是用泉水酿之?”
“是又如何?”苟富贵不屑答道。
“这就难怪了!玉醴春酒质醇香,清而不薄,厚而不浊;甘而不哕,辛而不螫。泉水虽好,但未免有些生涩,得用古井里的井水,才能相得益彰,更显甘甜回味!”
“噗!”洛卿莹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喝的这哪是什么玉醴春,就是他们家酿的杂粮酒,两文钱一碗!哈哈哈……”
李昉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因脏污,倒也看不出是否红了脸。
“原来如此!老板这酒……咳咳,酿的极好!”
苟富贵总算是顺了气,“既然好,你就多吃几杯!”
说完,换了副笑颜朝青荇走去。
李昉但也不再装腔作势,把方才那书生的酸腐抛了,狼吞虎咽起来,片刻功夫,十个包子便进了肚。
洛卿莹拖着下巴看着他问道“哎~你这几个月装疯卖傻,就无人察觉?”
“读书读疯之人比比皆是,有人名落孙山会疯,有人金榜题名也疯,李某未中状元,反而惹来牢狱之灾,疯的合情合理!”
“按说,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想不出这样的办法,就算能想到,你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也不会做这般屈辱之事!”
洛卿莹凑近,质问道“可是有人教你?”
李昉珉了一口酒,“是贤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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