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丞相与众人一起拱手,他深深地朝着景文铎所在方向望了一眼,眼底却划过一抹怨恨的目光。
退朝之后,曹丞相率先走出了议政大厅。
他的学生刑部尚书宇文松文大人急忙追上去,“老师请留步!”
曹丞相黑着脸停下脚步,“何事?”
“老师我们借一步说话!”宇文松左右看了看从朝堂中走出的文武百官,又小声对曹丞相说道。
曹丞相虽然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任由宇文松带着他走向一个角落。
宇文松见左右终于无人后,他小声地附在曹丞相的耳边说道“老师,学生听闻景亲王府比我们还早一日获悉北塞军情告急之事,这显然给了景文铎充分的准备!”
“真有此事?”曹丞相蹙着眉头,一脸的难以置信。真是后生可畏啊,原本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全局之人,没想到景文铎居然比自己还率先知晓一切。
“确有此事!”宇文松肯定地点头。
“这一次让行云先生折在景文铎的手里,他日我必双倍索还!”曹丞相说完,一甩官袖,迈开大步离开宫廷。
宇文松不等曹丞相走远,他也默默地离开。
只不过,两人的背影未走多远,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一旁走了出来。
景文臻摇着折扇,嘴角带着笑。
见所有的官员均已离开,他却折返去了朝堂。
琼帝刚批完几份加急的奏章,欲起身离开,一抬头见到去而复返的景文臻,他的步伐顿了顿,沉声问“文臻找朕何事?”
“陛下,臣确有事上奏!”景文臻收起折扇恭敬地说道。
“难道你此次也对朕派兵前往北塞的决策有非议?”琼帝面露不悦地问。
“臣不敢!臣对陛下的决策心服口服!臣之所以等所有的人都离开议政厅再折返,是有其他事找陛下!”景文臻一脸严肃地说道。
“何事?说吧!”琼帝对于今日在朝堂上派出的卓文齐等人,心中并不满意,有些气恼景文铎居然在这个时候退缩,所以即便派兵之事定下来,心情也并不愉悦。
“陛下可曾记得,前阵子臣给您亲递过一份密函之事!如今那曲国太子催臣催得紧,并且,还让臣给陛下传个话,只要陛下答应密函中的要求,他们曲国愿意暗中助我们一臂一力,击败魏国来犯!”景文臻说完,偷偷抬眸瞄了琼帝一眼。
琼帝闻声眸色还算平静,其实内心却起了不小的波澜,曲国太子递过来的密函,他自然早就看过了。没想密函的内容居然又涉及到一个叫贺明月的女子。
元麟在密函中提到,他愿割曲国的半壁江山为聘,娶贺府嫡女贺明月为妻,只求琼帝赐婚。
琼帝当时看了这封密函便心动不已,原本贺明月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琼帝甚至视她为红颜祸水,别说得曲国的半壁江山,哪怕是他这个一国之君赔上十里红妆的嫁妆,他也恨不得马上同意,将贺明月嫁到曲国去。
可幸亏琼帝也只是一时的冲动,头脑很快便冷静下来,他开始分析贺明月这丫头了,若她不是真有过人之处,一个是曲国太子,一个琼朝的国之栋梁,又怎么会为之倾倒?
琼帝第二日便派了人出去暗中打听贺明月的事迹。
这一打听,琼帝吓了一跳,原来贺明月当真了不得。
她随军出征拓围城,竟然在战场上化身军医,救治了不少士兵,还被曲国掳去治好了曲国驸马。
前阵子回到贺府,又治好妹妹贺明珠的怪病,以及庶出弟弟的厌食之症。
最让琼帝称奇的是,皇后那病宫中太医都束手无刺,她居然用了奇怪的针刺法,让久病不愈的皇后重获新生。
得知了贺明月的种种行径之后,琼帝再哪里还舍得将贺明月嫁到曲国当太子妃?若曲国在贺明月的影响下,日渐壮大,不久的将来,岂不会变成大琼朝的劲敌。
见琼帝沉默不语还走神,景文臻小心翼翼地唤道“陛下!”
琼帝的思绪被强扯了回来,他抬头扫了景文臻一眼,淡淡地说道“此事朕自有定夺!迟些时日再说吧!”
景文臻只得先行退出了议政厅。
但凭着景文臻的敏感,也觉察到了琼帝微妙的变化,他似乎并没有要将贺明月嫁给元麟的意思。
只是他此时还想不明白,短短几日的光景,为何陛下的思想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且说景文铎出了宫,派严十给贺明月送了信,报了平安,他则匆匆赶回王府。
原来景文铎刚出宫之际,王府的管家便托人给景文铎送了信过来,说紫妗格格失踪了。
景文铎原想直接去贺府找贺明月的,这才不得不折道回王府。
景文铎推开怡香阁的院门,院内静悄悄的,并不见伺候母妃的那些丫鬟和婆子。
厢房的微微敞开,洒在门口的那些香炉灰引起了景文铎的注意。
“母妃!”景文铎低唤一声,推开了房门冲进屋中。
屋内一片狼藉,被打碎的花瓶,茶杯,玉器碎片散了一地,门帘,缦纱账被扯落,撕碎,散落在屋中每个角落。
听到低低的抽泣声,从内室传来,景文铎加快了步伐,掀开残破的门帘,步入内室。
“母妃,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屋中如此凌乱?”景文铎见母亲坐在桌前,默默地用帕子擦拭眼泪,急忙奔走过去,拉着母亲的手,柔声问。
“你那个混账父亲,居然将景紫妗失踪之事怪罪到我的头上,又因纳妾之事我一直不松口,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跑到我院里撒野耍横,就弄成你见到的这个样子了!”景亲王妃说完,轻叹了一口气。
“他可曾伤到母妃?”景文铎听完,立即上下打量母亲的身上可有明显的伤痕。
“他不敢,他只敢拿我屋里的东西出气!”景亲王妃说完,又用绢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我找他去!”景文铎说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但景亲王妃一把拉住,“别去!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你去找他理论,无非就是父子大吵一架,让旁人看笑话罢了!”
“那就由着他欺负母妃不成?”景文铎心中气不过。
“你知你母妃我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我岂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不是现在,如今咱们王府似一盘散沙,很容易让有人之人趁虚而入,所以我的打算是先将紫妗那个野丫头找回来,然后依你了父亲,将那个头牌纳进门……”
景文铎没有阻止母亲,只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景亲王妃抿唇道“与其让那个狐狸精在外面作妖迷惑老王爷,还不如将她迎进门,看着她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还有景紫妗那丫头,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外一直宣称的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倘若不早些将她找回来,让她做出一些败坏门风之事,丢的还是我们王府的脸!你且先派人去寻紫妗那丫头吧,不用担心我!”
景文铎听完母亲的一席话,很认真地点点头,“嗯,母妃的状况确实无须儿子担心!我这就派人去寻紫妗那丫头!”
景文铎刚准备走,景亲王妃却又忽然喊住了他,“等等!”
景文铎顿住脚,却并未转身,问道“母妃还有何事?”
“我听说月儿今日被皇后娘娘传召入宫,所为何事?”景亲王妃拭了眼角残余的泪水问。
“母妃暂时就先不要操心月儿的事,先将王府这堆俗事理清再说吧!”景文铎说完,头也不回地迈开步伐离开了怡香园。
景亲王府发生了一些变故,贺明月到了黄昏落日之时才得知。
对于景紫妗失踪之事,贺明月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就听小茶提过,所以她并不感到意外。
令贺明月意外的是,景亲王爷居然会为了景紫妗失踪之事,在王妃的院子里大吵大闹,身为王爷,这实在有失风范。
贺明月其实很想去看看景亲王妃,但碍于大夫人的人对她虎视眈眈,白日里实在不方便出行。
贺明月一睡就是两个时辰,起来吃了东西,整个人精神正爽朗。
桂嬷嬷来院里找贺明月时,她正在秋千架上惬意地荡着秋千。
“桂嬷嬷,祖母这两日情况如何?”贺明月从秋千架下来,迎向桂嬷嬷问道。
“老太太这两日身体逐渐康复!她正吵着要搬出佛堂,回自己的安寿堂住呢!”桂嬷嬷笑眯眯地说道。
“当真?祖母终于想通了,不再执意于吃斋念佛,要出佛堂饮食人间烟火了!”贺明月听得也是一阵欣喜。
桂嬷嬷点点头,“是啊!老太太这次大病过一次,似乎有了新的领悟,她说余生不多,理应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应局限于佛堂!”
“看样子,祖母是真的转性开窍了!”贺明月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一双迷人眼眸,弯成新月。
“我来就是受了老太太之命,前来通知姑娘一声!明日准时去佛堂接老太太出来!”桂嬷嬷笑着道。
“父亲与大夫人那边知道此事了吗?”贺明月忽然想到什么,忙问。
“我已经跟老爷说过了,大夫人那边也派人通知过了,想会这会他们应该全都知道了!明日一早,他们应该也会前往佛堂,一同迎接老太太出佛堂!”
“那就好!”贺明月若有所思地说道。只要大夫人知道老太太要出佛堂就好,她就不敢再像以前那嚣张,整日在府上作威作福了,别看老太太原先住在佛堂不理世事,可出了佛堂回了安寿堂又将是另一番作派了,大夫人向来都敬老太太几分颜色,出了佛堂,大夫人应该更加会收敛一些。
桂嬷嬷离开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贺明月原打算等天一黑,她就悄悄溜出去,去景亲王府看望王妃,顺便向她汇报一下文筝的情况。
只不过,贺明月这个念头刚过,院子里就响起了脚步声。
只见秦嬷嬷提着灯笼,顶着夜露来到了屋中。
“月姑娘您终于醒了,夫人可是等了您半日了!您快换身衣裳随老奴去云阁见我家夫人吧!”秦嬷嬷一见贺明月,便不卑不亢地说道。
贺明月坐着没有动,因为她压根就不想去大夫人,更何况大夫人找自己无非就是想打听她今日被皇后召见,所为何事?
见贺明月没有动,秦嬷嬷又面无表情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贺明月有些恼了,她站起身来,来到秦嬷嬷的面前,不动声色地绕着她走了一圈,这才沉声说道“皇后娘娘身边的春姑姑请我入宫,都是以礼相待,你还只是一个贺府的奴婢,竟然不将我一个贺府的嫡女放在眼里,谁给你的胆子?”
秦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举止过行刻板,让贺明月钻了空子,她连忙放低姿态,说道“奴婢是奉大夫人之命,前来请月姑娘走一趟的,都怪奴婢为了尽快回去复命心切,一时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恕罪?我可不敢怪罪秦嬷嬷,嬷嬷可是有大夫人撑腰,我们院里有谁撑腰呢?”贺明月说完,定定地看着秦嬷嬷。
秦嬷嬷不愧是深受大夫人器重的人,脑袋转得很快,她在贺明月的提示下,立即想到即将要从佛堂出来的老太太,心下不自觉地一哆嗦。
老太太还未进佛堂之前,究竟有多厉害,别人不知,可秦嬷嬷却清楚得很。一想起在老太太那里领的罚,受得罪,秦嬷嬷只感觉脊背发凉。
她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贺明月的小阁院,提着灯笼逃命似的离开了。
柳儿看着秦嬷嬷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厚道地笑了。
“姑娘,也只就你有办法对付秦嬷嬷这种恶人!你都不知今日你睡下之后,随大夫人一同前来的秦嬷嬷都狂妄成什么样了,她居然当着大夫人的面训斥孔嬷嬷不懂规矩!”柳儿一边笑一边说道。
“嬷嬷,真有此事?为何不见你说与我听呢?”贺明月顿时微微一愣,大夫人来之时她睡着了,并不知道有发生这样的事,要不然她刚才就不会让秦嬷嬷那么轻而易举的离开她的阁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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