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首,陆良放眼望去,天地之间皆是苍茫一片,耳中听着海鸟的鸣叫之声,心情舒畅。
“大人,快要到了。”经过几日的相处,季胜明显不再惧怕陆良,有的只剩下恭敬。
自广州城出来之后,几人走走停停,一路向南,转眼便到了广州府东莞县。
季胜作为向导,明显再合适不过,他常年在广州府境内行走,对各处皆是了如指掌。
待到了东莞县之后,几人没入县城,季胜带着他们又往南行了十数里,便到了一处沿海渔村。
说是渔村,其实也只有寥寥几户人家而已,住的又都是低矮的窝棚。
“大人,前面那处就是陈三爷的家,这陈三爷早年在海上讨生活,对附近海域岛屿那是如数家珍,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季胜引着路,几人牵着马,跟在后面。
“陈三爷,在家么?”到了一处篱笆墙上挂着一些鱼干的窝棚外,季胜用着官话喊道。
“谁啊?”一个皮肤黝黑的年纪在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从窝棚里钻了出来。
见是季胜,陈三爷咧嘴笑道“原来是季小子。”陈三爷官话说的不太标准,但是明显也能让人听懂。
见季胜身后还跟着三个人,陈三爷疑惑问道“这是?”
季胜也不与他客气,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塞到他手里,低声道“这几位爷,想出海。”
陈三爷脸色不变,手指捻着银子,问道“去哪?”
季胜笑道“不远,屯门岛。”
陈三爷又看了眼陆良等人,又问道“去那里干什么?”
季胜回道“这您老就别管了,到了地方,用不了多久就回来,没什么危险。”
陈三爷思虑片刻,又问道“你小子可别给老子招惹麻烦。”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老。”季胜谄笑一声,又接着道“放心吧,这几位爷来头不小。”
陈三爷将银子塞进腰间,又回身钻进了窝棚里,片刻后,拎着一把柴刀出来,对着众人道“走吧,先找个地方把马寄放着。”
陈三爷头前引路,越过几户不知道有没有人居住的人家,往一片林子里走去,穿过一条小道,豁然开朗,林子中竟有一间竹屋,炊烟袅袅。
陈三爷让众人将马匹拴在树旁,又进了竹屋,与屋中的人交待一番,这才出来。
“走吧。”
陆良冷眼旁观,将马上的行囊背在身后,随同陈三爷往一片海滩走去。
这东莞县临海,全县共有三坊一厢五乡二十都,立编户一百八十三里。
明朝坊厢规划是,城内为坊,附城为厢,乡在野则以乡统都,图则分属坊厢。
但是由于海禁之策,此刻的东莞县城外的坊厢,人烟稀少,原先以海为生的人都被迁往内地,只有一些不愿入城居住,偷偷留下来的渔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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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一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海港,只见一艘海船矗立在海边,船上时不时传出阵阵呼喊声。
行到近处,陆良才发现这艘海船当真不小,足有二十余丈长,阔十来丈。
待上了船,陆良放眼望去,只见十数个光着膀子的黝黑大汉,一个个站起身,盯着他们看。
张鹏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把上,暗自戒备。
陈三爷上到船上,众人纷纷与他打招呼。
那陈三爷也不拖拉,叫住几个人,低声耳语一番,又用手指了指陆良等人。
片刻后,这艘海船便起了风帆,沿着水道,向着外海驶去。
此时才是正月,刮的正是东北风,借着风力,海船出了珠江口,又调整了几次方向,便向着屯门岛而去。
陆良站在船上甲板上,看着海天茫茫,心情格外痛快。
张鹏却有些晕船,扶在船舷处,不停地干呕。
凌芝也是第一次坐着大海船,对什么都好奇,她是本地人,不一会儿,便与船上的水手都混熟了,问东问西,十分雀跃。
季胜陪在陆良身旁,为他介绍道“这陈三爷,据说乃是番禺陈家的旁系,久在海上讨生活,虽说朝廷海禁严厉,但是这些豪门大族,背后都有官府中人撑腰,私下里也都有船出海。据说出一趟海,那赚的银子都成山了。”季胜眼中带着羡慕。
陆良问道“朝廷的水师就不管?”
“什么水师,他们的饷银都发不出来,还不是靠着这些出海的人给的孝敬活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听说,更有一些军爷,也私自下海呢。”季胜不屑道。
陆良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海岛,问道“前面可是屯门了?”
季胜转身去寻陈三爷,问清楚后才回来禀报道“大人,前面确实是屯门岛,快要到了。”
陆良仔细观瞧,对照着记忆,依稀记起这屯门岛是何处,应该就是香港岛。
只见,这屯门,地势险要,意思为设有屯田防卫之兵的海门。
“岛上那座山就是屯门山。”陈三爷不知何时走到了二人的身旁,用手指着岛上的小山介绍道。
“这屯门湾三面环山,是个天然的避风港。以前,去南洋的船,都是从这里走。”陈三爷被海风一吹,眼睛不自觉眯缝了起来。
“三爷的意思是,现在不从这里走了?”陆良抓住他的话语中的意思,问道。
陈三爷用手抹了抹眼睛,笑道“自从前些年朝廷和红毛鬼打了一仗后,这里就派了驻军,出海的船也不敢从这里走了。”
“那咱们这么正大光明的进港,不怕驻军发现?”季胜有些胆小,连忙问道。
陈三爷哈哈大笑道“那些驻军早都死的死,逃的逃,这鸟不拉屎的岛上,谁能长年累月在这熬着。”
这时,船上一阵欢腾,风帆下降,海船便驶入进了屯门港内,待水手们熟练将船停泊好了,便放下一只了小艇。
陈三爷带着陆良等人换到小船上,朝着前面的海滩上划去。
此时,日过正午,微风和煦,虽谈不上凉爽,但也不是很闷热。
待小船划上海滩,陈三爷当先跳进水里,季胜也跟着他一起跳进水里,将船拖拽上岸。
陆良便踏步上岛,极目看去,只见三两棵大叶桥木长在岸边,又有一些椰子树倾斜长着,一些蕨类植物散布周边。
倒是一处荒凉所在。
“这就是屯门岛了么?”凌芝好奇四处观瞧。
陈三爷往岛上走去,笑道“不错,这就是屯门岛了。”
张鹏仍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手按着刀柄,随时准备抽刀。
陆良回首望了望那艘海船,仍是停在外海上,心中大定,便也跟着陈三爷的脚步,往岛中走。
“几位,可是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岛上找什么?”陈三爷随手将身上的柴刀拿在手上。
张鹏却是突然站到陆良的身前,戒备的盯着他。
陈三爷笑道“放心,要是真的要你们的命,用不着这么麻烦。”
陆良直言道“不瞒三爷,我们是来找红毛鬼的,三爷见多识广,可否知道,这岛上究竟还有没有红毛鬼?”
陈三爷沉默片刻,点头道“自然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季胜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稍微往后移动了几步,与他们拉开些距离。
陆良凝视陈三爷,问道“听闻三爷是番禺陈家旁系?”
陈三爷摇头道“你们许是听错了,我不认识什么陈家。”
陆良接道“番禺陈家,岭南世族,靠着海贸起家,但是朝廷禁海之后,仍是富甲一方。这陈家一不靠田地,而不靠行商,这其中的原因,三爷想必是知道吧。”
陈三爷否认“你说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陆良轻笑一声,随手将身上的腰刀抽了出来,挥舞了几下,刀光闪过,气氛陡然冷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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