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英娘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打发走了所有的丫鬟,她这才把手里捏的有些湿的纸团展开,赫然是她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的卖身契。
小丫鬟平时也就做个打扫的粗活,也不显眼,也不多话。
英娘将卖身契展开,读了又读,喜笑颜开,而后眼睛又酸酸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怕眼泪将卖身契晕染,英娘赶紧把卖身契放到了梳妆台上。
她摸摸索索地床头柜打开,又拿出一个木雕的盒子,半打开至四十五度角左右,再往前一提,盒子才打开。
入眼整整齐齐地躺着一叠银票,散落着些许碎金子,而木盒的角落里躺着一支木簪,木簪呈现一种木头特有的颜色,雕工也不算特别精致,只是木簪头造型独特,竟是一朵莲花,可莲花的花瓣上沾着一点诡异的暗红。
她静静地看着那只木簪,右手无意识地摸了又摸左手上的玉镯,目光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了有好半晌,这才将盒子合上。
仔细恢复了自己的情绪,英娘这又才高声道“把萍儿给我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这院子是怎么扫的。“
院里大丫鬟听了英娘的这声吩咐,忙去叫萍儿,虽说他们都知道了这边的这个主子是只不下蛋的母鸡,但碍不住老爷喜欢,不仅老爷喜欢,好像还得十二小姐喜欢。
况且平日里这个主子也不难伺候,对待他们也不苛刻,对比起当年的裹儿,大多数都要赞一个好。因此院子里的奴才办事倒是十分得力迅速。
萍儿有些紧张,一边搓着自己发白的衣角,一边进了英娘的房间。
她不像院子里的姐姐们,有爹娘在内院或者外院可以关照一下她们,她的阿娘在她小时候就过世了,接着就被扔到了角落里。
因此她虽然是十二三岁的年龄,但个子却发育的只有七八岁小孩那般。
进了门,萍儿就先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砰地一声脆响。磕了也不敢抬头,就这么跪着。
英娘嘴唇嚅嗫,起了身,将萍儿扶了起来,又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几个举动让萍儿更是战战兢兢,话也不敢说。
英娘顿了好久,这才开口道“可否把你头上的头簪取下来给我?“
萍儿脸上顿时出现纠结和抗拒的神色,她一缩,人又跪在地上低头道“主子,这,这是萍儿的阿娘留给萍儿唯一的念想。“
英娘鼻子一酸,却还是勉强笑道“傻孩子,我只是觉得这木簪做工独特,借来看看,待会儿就还给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萍儿扶起。
萍儿一听,这才犹犹豫豫地将头发上的木发簪取了下来,双手奉上给英娘。
木簪头也是一朵莲花,却没有那点诡异的暗红,雕工竟然和木盒中的木簪一摸一样。
英娘忍住泪水,正了正神色对着萍儿道“萍儿,今日之事你对谁都不要多说,听到了吗?“
萍儿一脸茫然,接过木簪反插回头发,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晚饭不久,令谨就听说英娘那边院子里“放“出去了个小丫鬟,听说是那个小丫鬟做事不得力,老是做不好。
说的是“放“,其实在这个时代,若是将一个单身的小姑娘放出去,那等于讲一只小羊羔送入狼口里,对于崔家绝大部分人来讲,特别是家生子,是个很重的惩罚。
令谨也没多在意,因为在她刚听完这个消息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喧闹,里面夹杂着少女的尖声哭泣和咒骂,将她的吸引力全部转移了过去。
“是老爷和十小姐回来了。“看门的阿方及时地传来消息。
阿巧一听,眼睛一亮,得了令谨的首肯,猫着妖混入回来的人群中,过了半晌回来,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十小姐莫不是中邪了?“
“别瞎说“阿云瞪了一眼阿巧,他们怎么说都是代表着主子的颜面,这么说被别人听见了只会觉得十二娘目无尊长,不尊姐妹。
令谨笑笑,对着有些委屈地阿巧问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阿巧也就委屈了两秒,立马绘声绘色地讲起来门外的场景“十小姐是被人夹着回来的,头发也散了,脸上还有两个巴掌印。“
低了低声音,阿巧才继续道“十小姐被塞住嘴前还叫到“你居然敢淹死我阿娘“,“到了柳家也不会放过你们““
令谨听到这里一挑眉,没想到自己阿耶竟然气的如此厉害,竟然直接把裹儿淹死,果然再儒雅的男人在遇到绿帽的问题上还是会冲动的。
不过,令谨摸摸自己的鼻子,今夜十娘说出的话,小郭氏怕是也会听到,最迟明日便会过问,怕到以后对十娘会更加不喜。
果然第二日早上,慈安院内,小郭氏洗漱完,便有老嬷嬷在向小郭氏汇报昨晚三房的闹剧,听到裹儿被淹死,又听到十娘说的那句话。
小郭氏头发感觉被人扯的一紧,大怒回过头,梳头的小丫鬟已经吓得跪在地上颤颤发抖。
狠狠地将梳妆台的梳子“bang”地摔在小丫鬟身上,骂了一句“都是些不省心的家伙。“
小丫鬟任由梳子砸在自己背上,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人抖得更厉害。
苓嬷嬷捡起梳子,又示意小姑娘退下,小丫鬟感激地看了苓嬷嬷一眼,忙不迭地退下。
她亲自捧了一把小郭氏的头发,轻轻地梳起来,手里挽个花,头发便变成了个简单的发髻,又插上一支翠绿的翡翠头簪,显得是素雅精神。
小郭氏拍拍苓嬷嬷的手道“还是老人好。“
苓嬷嬷笑道“老奴老了,是比不得小丫鬟的手巧,点子多。人嘛,都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就爱个折腾。“
小郭氏听了想了一会儿,叹口气道“是啊,他们可劲地折腾,留着我们老的给他们收尾。“
苓嬷嬷又挑了一朵脆嫩的黄色花钿,在小郭氏面前比了比,一边贴一边笑道“夫人您可不老,不过到时候可以狠狠地骂骂他们,给您出出气。“
小郭氏满意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模糊的铜镜让皱纹都隐约不见,仿佛又是年轻貌美的时光,对镜贴花黄。
心情这才转晴笑道“骂什么骂,三郎也大了,平日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应该有他的道理,而去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妾,淹死了就淹死了。“
小郭氏又站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觉得合乎心意,这才转了个口气,淡淡道“十娘倒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让她知道家族才是她的靠山,而不是什么柳家。“
苓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小郭氏眼中的漠然和嘴角的冷笑吓得闭了嘴。能将崔家当家主母坐稳的人,怎么可能不是一个杀伐果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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