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嗯看着就挺合眼缘的吧,特别爱看他穿白衬衫的样子,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很帅气。还有呢,每次听他说话,都觉得很温柔,是谦谦君子那样的人。”
夏云眨了眨眼,又道“你不觉得这样的男生很吸引人吗?”
长的帅。
清清爽爽。
谦谦君子。
陆一帆忽地笑了,十分认可的点了点头。
“对吧,你也觉得这样的男生很不错吧!”
说起学长徐义肖,夏云的话便多了起来。
她聊起和徐义肖在工作上的零星交集,又说到学生时代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言语中有几分克制,但年轻女孩对意中人的好感与倾慕,仍是不自觉的流露出来。
不知不觉中,时间一晃到了下午一点。陆一帆说去洗手间,夏云趁他不在,赶紧叫来服务员买单,哪知对方已经把单买了。两人出了餐厅,她说看来我还欠你一顿饭,陆一帆点头,说不急,有的是机会。
八月盛夏,烈日高悬,热浪在空气中撒野,两人站在光里,身后都拖着长长的影子。
“走吧,送你回家。”
“不用了陆总,我坐地铁回去就行。”
“上车,顺路。”
“哦,那谢谢了。”
两人又上了同一部车。车身缓缓起步,夏云默默系好安全带,心里有句话憋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表达出来。
“陆总。”
“嗯?”
“你人真好。”
陆一帆正准备加速,脚上动作缓了下来,转头看过去“哦?说说看。”
对方这么一说,反倒让夏云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第一次认识你,你不就帮我一起对付抢劫犯嘛,还有——”
还有,你家的活儿不多,给我的工资却挺多。
还有,每次问你问题时,你总能耐心听完,不像我师父那么不耐烦。
还有,虽然帮着你假扮女友,但看着那些购物袋,却总有种占了你便宜的感觉。
这些话夏云觉得说出来有些矫情,于是就着眼前的情景说“还有你请我吃饭啊,送我回家啊,所以、谢谢。”
陆一帆收回目光,嘴角扬起了弧度“就这啊。”
“嗯。”
“你说的那么郑重,我还当你要给我写篇小作文呢。”
副驾上的人噗呲笑出了声。
不一会儿,到了目的地。陆一帆上次送她回来时,因为天色昏黑,小区周边的环境看不明朗。而此刻,这里的一切都被太阳照的明明白白。
小区看起来年份久远,入口处没保安,没岗亭,围墙外延伸出几户小商铺,再往外一点,是一家水果摊和一家小面馆。
陆一帆在美国时,是知道夏云居住情况的,但此刻真的将这里尽收眼底,他的眸色渐渐深了。尤其,想到夏家曾在美国所拥有的一切,他的思绪就有刹那的飘忽。
飘忽间,思绪更纷乱了。
“陆总,谢谢你,那我下车了。”
“好。”
夏云下了车,关车门的时候她冲车里的人挥挥手,两人相视而笑。等她转身了,黑色座驾才缓缓启动,像一匹身姿优雅的黑豹消失在车潮里。
一单元六楼。
夏云掏出钥匙,轻轻插进门锁里,仿佛从这一刻开始,即便她人还在门外,她的手和脚,就不再享有随心所欲的权利了。
一切,都要悄无声息。
一切,都不能别生枝节。
门缓缓推开,一进屋,她看到了正在剥毛豆的赵月梅。
“婶婶。”
“嗯。”
门口,夏云麻利的换好鞋,正准备进房间,身后传来赵月梅冷淡的声音“这两个月的电费超标了啊,账单在冰箱上,记得补我二十块。”
“好,我一会儿手机转给你。”
夏云转身进了小单间,从包里摸出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婶婶转电费。
不要说二十元,即便只是两毛钱,赵月梅也会算的清清楚楚。因为这是一种态度,一种界限,她明白,这是划清“家里人”和“其他人”的一种方式。
转账成功的提示信息跳了出来,夏云看着手机屏发呆,随后躺到了床上。她望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住过的大房子。
无论是在南熙,还是在美国,曾经的家,在她的印象里都是又大又温馨的。她记忆里的画面,总有碧草如茵的院子,宽阔明亮的门厅。
那个时候的她,哪里懂得人生无常的道理,生活里的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直到噩梦降临,生活开始冷漠而不屑地看着她,她才清楚的意识到,好日子,已经留在了虚无的过去。
窗外,太阳逐渐低垂下去,天空中燃起了漂亮的火烧云。这片老式小区,随着夕阳的到来,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放学归来的小朋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从棋牌室返家的爷叔阿姨们,开始了新一轮的家长里短;屋檐下锅碗瓢盆的声响,也在这热气腾腾的傍晚时分一一登场。
夏云是被电视机的声音叫醒的。
醒来时,人还有几分恍惚,抬手一看,竟然已经过了六点。或许是献血的缘故,只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睡了这么久。
她从房间出来,叔叔婶婶正在客厅吃晚饭,夏国孝难得在这个点见到她,虽明知她不会在家用餐,但还是说了句“夏云啊,一起吃点吧。”
“不了,叔叔,你们吃吧,我要出去一会儿。”
赵月梅已经吃完了,起身叮叮咚咚的收拾起碗筷。夏国孝见一盘菜还没吃完就被收走了,嚷嚷道“唉,我这还没吃完呢!”
“桌上不是还有菜吗,这个留到明天做泡饭的,现在菜价一天比一天贵,不精打细算点,行么?”
夏云沉默着换好鞋,打了个招呼便出门了。但凡她与叔婶碰到面,“精打细算”“物价上涨”这样的对话,必然是少不了的。
赵月梅借题发挥也好,含沙射影也罢,总之,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一个外人,能用这么点儿生活费,住在交通便捷,成熟便利的内环城区里,就该感恩戴德,谢天谢地了。
最后一丝夕阳彻底退场后,天色迅速暗了下来。夏云在便利店里买了个面包当做晚饭,随后去了s酒吧。
“小米姐,之前你说和你合租的人不准备续租了是吗?”
“这都多久前的事儿了,早换人了。”
酒吧后台里,小米正在给自己补妆,夏云听到合租的事没戏了,觉得有些遗憾。
“怎么?你有朋友要合租房吗?”
“没,是我。”
小米手上动作停了下来,转过头,一脸的早有所料,“我就说了嘛,就你婶婶那种人,迟早要把你逼出来的。”
“她倒也没说什么,是我自己想搬出来了。”
“你也够能忍,换我早搬出来了!”
“那我这不是没钱嘛”
“你能有我没钱?”小米贴假睫毛的手再次停了下来,“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我可是每个月要给家里寄生活费的。”
小米来自农村,是家中长女,后面还有一个大妹和两个弟弟靠她养。弟妹们都还在求学阶段,除了父母,她是家中最大的经济支柱了。
夏云目光暗了下来,小米的抱怨对另一些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奢望。
其实她特别羡慕小米,她父母健在,手足安好,虽然身在异乡,但她拥有一个热闹且完整的家。她口中的负担对夏云来说,是再也无法体会的一种甜蜜与幸福。
“你要不赶紧找个男朋友得了,如果对方有车有房,那你烦的事不就一次性都解决了嘛!”
“小米姐,你这主意难度挺大的。”
“怎么,还想着你那学长啊?”小米贴好假睫毛,开始描眉了,“你米姐是过来人,跟你说,女追男这种事,那可是个玄学。”
夏云挪了挪位子,凑近了些,“怎么个玄学法?”
“就你这段数,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那学长如果是个木鱼脑袋,那我就送你两个字——撤退。”
小米的话把夏云逗笑了,她这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开始被人劝退了呢。
“木鱼脑袋,我也要迎难而上啊,小米姐,你要是见过我学长,就知道那人有多好了。”
“哟,怎么个好法?”
夏云歪着脑袋,脱口而出“人帅,衣品好,气质佳。”
“哎呦喂,那这不是你那个客户嘛!”
“什么客户?”
“就是上次来给你解围的那个男的啊,你不是说那是你客户嘛!”
陆一帆啊。
夏云“哦”了声,突然,她脑子里冒出个想法。
等等,她今天中午是怎么跟陆一帆形容徐义肖的?
长的帅。
清清爽爽。
谦谦君子。
咦,这样一想,她突然发现这些特征其实也很符合陆一帆啊。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后台进进出出的人开始多起来,周五的晚上不仅来喝酒的人多,就连驻场乐队也比平时多了一支。
轮到小米登台,夏云从另一侧的门回到酒吧内场,因为不消费,她待了一会儿就撤了。
【小米姐,我明天要去看房,先回家了哈】
她给还在台上卖力演出的小米发了条微信,决定早点回家,去中介网站看看租房信息。
因为献血获得的小假期,夏云开始了高频率的看房行动。
奋斗的目标被前置了,势必就会辛苦许多,但也正因如此,生活开始变得有盼头。而这,就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小心翼翼和言不由衷,被削弱与稀释了。
然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煎熬这种感受与身在何处无关,折磨人的,往往是操蛋的世界里最伪善的部分。
例如此刻的陆一帆,就正在经历这样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