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的门外,站着一个穿背心的矮胖男人,男人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她倒吸一口冷气,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你个臭婊子!给老子开门!”
“你今天要是不开门!信不信老子给你把锁砍掉!”
嘭!嘭!嘭!
男人一边叫骂一边继续踹门,巨大的声响如同惊天焦雷。夏云被吓的睡意全无,不多久,她听到了开门声,再来,是隐隐绰绰的抽泣声。
这是情侣吵架?还是债主寻仇?
她正想着不要多管闲事,哐当一下,门外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啊——救命啊——救命啊!!”
那喊叫来的猝不及防,铺天盖地的恐惧感瞬间就包围了夏云,她一把握住了门锁,飞快的旋紧了内扣。
“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疼疼——救命救命救命——”
虽看不见门外情况,但叫喊声却充满了画面感。女人尖锐刺耳的声音,夹杂着男人的低吼,夏云听的头皮发麻,心跳快到要蹦出来。她哆嗦着抓过手机,果断的拨打了。
一轮圆月静悄悄的挂在星空里,与之相反的,是夏蝉在闷热夜里发出的声响。与此同时,某间派出所里,原本安静无比的值班室,一时间变得嘈杂起来。
与夏云相关的调查和笔录很快就结束了,她手里捧着一杯温水,身体仍旧颤栗不止。因为隔壁间的女人死了。
警察赶来的时候,女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持刀男倒没跑,耷拉着脑袋坐在过道里抽烟。警察给他戴手铐时,男人也没反抗,只是酒气熏天的嘴里不停嘟囔着“臭婊子敢骗老子的钱”。
死掉的女人就是中介嘴里的“上班族女生”,实际上是个坐台小姐,作息时间日夜颠倒,因此夏云一次也没见着过。
又因为上一个租客遭遇过类似场景,被吓得连夜搬了家,她这才能以极低的价格,且只用付一押一的条件,租到了这间房子。
笔录流程结束后,夏云被安排去了另一间办公室里,警察见她心有余悸的模样,关切道“小姑娘,今晚你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吓破胆的人茫然的摇摇头。
“你家人呢?你有家人在这里吗?”
“我、我联系一下朋友。”
夏云拨通了小米的手机,电话响了很久,对方却迟迟没有接。这个点,小米要么还在工作,要么早就睡了。她重新翻看通讯录,里面人不少,大多数却只能以“熟悉的陌生人”相称。
她又想到了叔叔家,可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去不难,但婶婶一定会给叔叔脸色看。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名字在她脑海闪过时,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行吗?求助于他,会不会有些冒失?
中年警官从夏云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为难,和蔼道“我去抽根烟,你慢慢打,不急啊。”夏云点点头,目光茫然的瞥向了窗外。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踌躇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将电话拨了过去。
“喂。”
陆一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时,不似平时那般清冽,带着点沙哑,却多了分磁性。
“陆总,不好意思,是我,这么晚打扰你”
“夏云?”
电话接通时,陆一帆没看来电显示,这会儿整个人却清醒了过来。他从床上坐起,看了眼手机时间,刚好两点整。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我现在在派出所,我、我今晚能去你那里待一晚吗?”
夏云带着哭腔的声音顺着电波传出来,陆一帆神色一凝,已经起身换衣服,“你怎么在派出所?”
“我”
“出什么事了?”
办公室里,空调吹出的冷气让夏云打了个寒颤。她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电话那头传来陆一帆严肃的声音“你就在派出所等我,不要出来,我过来接你。”
“不用不用,不麻烦你了,我直接叫个车去你那儿就行了。”
“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叫车不安全。”
话说到了点子上,夏云在犹豫中沉默了。
“等我,一会儿就到。”
男人的声音沉着而冷静,犹如黑夜里燃起的一点光明,又似某种坚如磐石的东西,让人渐渐心安。
挂了电话,夏云便在派出所乖乖等着救命恩人的到来。她蜷缩在一张椅子上,人很累,却没半点瞌睡。她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支配着,仿佛悬在山崖边的人,有些进退两难。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动静,等抬头一看,目光恰巧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倏地从座椅里起身,本能让她疾步走向陆一帆,却在距离那人一个手臂的位置停了下来。
中年警官疲惫的面容像是笑了下,与两人嘱咐了几句后,看着他们离开了。
夏云双臂环胸,走在陆一帆的身旁时比平时近了些。她的脸色在夜色中显得过于苍白,显然,她还心有余悸。
从派出所里出来,陆一帆看着那张惊魂未定的脸,他从容地握住夏云的手腕,带她上了车。
“你怎么和人合租了?”
“我——”
在车里坐定,夏云紧绷的情绪这才渐渐松弛下来。
她眼眶开始发热,鼻腔开始发酸,巨大的惊吓后,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雪崩。她回避了对方的目光,闷声道“你之前送我回家的地方,其实是我叔叔家,我婶婶她不太喜欢我”
陆一帆眸光微敛,与她拉近了距离,“所以你就搬出来了?”
“嗯。”
一问一答在沉默中暂停。
其实也无需多问了,一句“不太喜欢我”足以勾勒出许多事情。只是,他一直以为夏国孝一家对她还不错。原来一切都是他想当然而已。
“陆总,今天麻烦你了,我实在实在是不知道找谁好了。”
夏云眼眶酸的厉害,她告诉自己别哭出来,但她越是这么想,情绪反弹的越发凶猛。她想到憋屈多年的生活,想到相继离去的父母,再到孤身一人的种种挫败,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开始哗哗地往下掉。
她不愿自己狼狈的样子被人看到,于是转过了头,用手悄悄擦泪。
车里安静下来,夏云背过身擦泪的样子,让陆一帆心头一沉。他轻轻拍了拍她肩头,“好了,没事了。第一,遇到事了,就该找朋友帮忙,第二,我没觉得麻烦。”
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渐渐平静下来的夏云,道理都懂,情绪却仍是十分低落。
“谢谢。”
“好了,先回我那边吧。”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
陆一帆说着侧过身,帮她系上了安全带,而后发动了车子。车身起步,夏云忽然想起了明早上班的事,“陆总,我的电脑还在出租屋里,怎么办”
先前警察到的时候,她换了件衣服,只拿了手机和包就出来了,明天上班要用电脑,这会儿开始犯愁了。
“那地方你肯定不会再住回去了,对吗?”
“嗯。”
“所以留在那边的东西,明天我再陪你去拿,不急这一晚。”
“但工作资料都在电脑里,怎么办?”
“明天请个假吧,先把自己安顿好再想工作的事。”
其实请假的念头也在夏云脑子里闪过,但她师父现在办理的一起诉讼案,到了取证的关键环节,她严重怀疑石磊不会批她的假。
“陆总,最近我师父忙的很,估计不会批我的假。”
“是吗?那要看你的请假理由是什么了。”
“”
夏云望向车窗外,请假理由?说自己租的房子成凶宅了?还是找个别的借口?
要说房子成凶宅了,应该更不好请假吧,石磊肯定说“都凶宅了还待在家里啊,得,索性住律所吧”。
“只要请假事由没有逻辑硬伤,应该能批假的吧。”
“那可不好说,我师父那人精的很,是我们律所出了名的人精,大家都管他叫‘人生果’呢。”
陆一帆笑了。
他看了眼副驾上的人,很好,能这样有来有往的聊工作,至少证明她没有陷进负面情绪里。
凌晨两点多的路上,无人无车,只有一团无边无际的黑悬在上空。犹如恒星坍缩后的一个黑洞,宇宙中的任何物质都无法逃离它的吞噬。
两人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进了电梯,陆一帆顺势打开了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微信对话框。一旁的人还在为请假事由头疼,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个理由“陆总,我要是说我拉肚子了,你觉得我师父能信吗?”
“能。”
“真的?”
“嗯。”
陆一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的格外真切。
“会不会有点假?”
“假不假的,你师父也没法证伪啊。”
“也是哦。”对方这么一说,夏云终于多了几分信心,恰巧陆一帆的微信对话框里,一条新信息也刚好发送成功。
【明天我家小朋友会跟你请天假,记得批假】
收件人——石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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