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陆啊,好像对酒精过敏呢,夏云妹妹,你等会儿注意着点哈。”
“过敏?”夏云看向陆一帆,脑海里蹦出的是这人刚刚喝酒的画面。
“真是没什么能堵住你两的嘴,走了。”
陆一帆被气笑了,拉过“女友”的手腕,与大家挥手告别。两人走了一段路,夏云回头看看身后已经没了人,这才小声问道“陆总,你真的酒精过敏啊?”
“一点点,没事。”
“啊!那就是有咯,那你刚刚就别喝嘛。”
陆一帆脸上是温和的笑,“真的没事。”
黑色座驾开上了路,街边霓虹犹如一条条望不到尽头的漂亮尾巴,此起彼伏的光亮照出夜色的华丽与浪漫。
夜色很美,副驾上的人却没心思欣赏。
夏云有些内疚,要早知这人酒精过敏,就不会让他帮忙喝酒了。先前玩游戏时,水手专挑刁钻的问题问,陆一帆前前后后喝了有四、五杯酒。万一这人等会儿真过敏了,那她还真的会过意不去。
“陆总,你现在有感觉吗?”她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头打量起身旁的人。
“什么感觉?”
“痒的——”
夏云话音未落,突然神色大变,“哎呀,你身上起红疹了!”
陆一帆穿着休闲衬衫,袖口被卷到了手肘处,他低头看了眼,发现小臂外侧果然起了红疹。
两个红绿灯过后,车身停在了一条小马路上。
在夏云的坚持下,陆一帆将车开到了最近的一家药房。车刚停稳,副驾上的人就迫不及待的下去了。
“没那么夸张,吃点药就好了。”
陆一帆看着冲进药房的背影,眼里是温柔的笑。
先前玩游戏的时候,水手问了许多出人意料,但在旁人看来却又是情理之中的问题。例如何时结婚啊,谁先表的白啊,初吻是不是给的对方啊之类的。
小姑娘那会儿脸红了,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那一刻,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加之旁人的嬉笑起哄,那间闹腾腾,弥漫着食物香气的小包间里,突然就让人觉得温馨无比。
好像一切空幻的、虚无的、甚至是臆想的,都在那一刻变得真实起来。
真实到一切的想象,都有了实体的载托。
药店里,夏云将陆一帆的情况向药剂师说明后,在几种推荐药品中选了一个最贵的,二话不说掏出手机就去买单了。
“小朋友,我吃的药,你怎么抢着买单啊。”
“那你这都是帮我喝酒才过敏的嘛。”
收银机发出噗呲噗呲的声音,吐出一张收银条,夏云接过收银员手里的药,顺势就塞到了陆一帆手里,边走边说“你要么现在赶紧吃一颗吧。”
“回家再吃吧。”
“我看看严重了没?”夏云说着拽住了陆一帆的胳膊,仔细打量起来。
两人挨的很近,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甚至有些亲密的感觉,例如——此刻恰巧走进药房的徐义肖。
“我怎么觉得变严重了。”
“是你心理作用。”
“呃那快走吧,赶紧回家吃药!”
两人正要向外走,夏云头一抬,好家伙,和徐义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og!
她脚下一顿,心说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昨天在超市就吓出了一身汗,哪想这会儿居然面对面的撞上了。
她头一热,心一横,迅速且大声地冲着陆一帆叫了声“哥!”
陆一帆“”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感到震惊的,绝不止夏云一人。她的学长徐义肖从看到陆一帆,再到听见“回家吃药”的对话时,心里头当真是震撼了一把。
但他迅速调整了情绪,展露出极其成熟的一面。他向前走去,清秀的五官流露出礼貌的笑,“夏云,这么巧。”
“是啊是啊,真巧。学长,这是这是我表哥。”夏云转头又道“哥这是我同事,徐义肖。”
她冲着她的“表哥”眨了眨眼,声音里的荒唐与尴尬全都融进了那个称谓里。陆一帆按捺着笑,居然觉得这个新的称呼听起来也不错,有种自己人的感觉。
但气氛,却有一丝丝的奇妙与吊诡。
徐义肖不久前跟着公司里的资深律师去过鑫创基金,因为签合同的事碰了一鼻子灰,对眼前这位陆总可谓印象深刻。
“陆总,你好!”
“你好。”陆一帆淡笑。
“学长,”夏云不安,立即打断了那两人的话,“你也来买药啊,我哥过敏了,我们也是来买药的。”
空气里,又多了一丝欲盖弥彰的味道。
“嗯,我也来买药。”
“嗯嗯,学长,那我们走了,明天见。”
夏云迅速看了眼陆一帆,并扯了扯他的袖子,在徐义肖克制且礼貌的目光里逃出了药店。
一上车,人就开始犯愁了。
“陆总,你觉得我学长会相信你是我哥的说法吗?”
陆一帆的眼里似笑非笑,“你刚刚叫‘哥’叫的那么生硬,挺难说的。”
“啊,那他不会误会我们两的关系吧。”
夏云越想越慌,“不行,我还是打个电话吧。”
“打电话?”
“对啊,我就跟他说,你是我哥这事儿得保密,别说出去了。”
陆一帆彻底笑出了声,“本来没什么事的,你这电话一打,就变成了我和你的关系确实不同寻常,因而做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天啊!”夏云仰头长叹,“陆总,我要是追不到我学长了,你得负全责!”
“行。”
陆一帆说着,已经启动了汽车,一旁的人还在愁云惨雾,全然忘记某人酒精过敏的事了。
两人回到家,互道晚安后便各自回了房。
刚刚的那一幕小插曲,如同海水里的一个小泡沫,渐渐被更大的浪头盖住了。
夏云看了会儿书,眼皮开始打架。临睡前,偶遇徐义肖的事又在她脑子里来来回回的打转,突然一个激灵,她又想起了陆一帆酒精过敏的事。
他吃药了没?
红疹消退了吗?
她睁开眼,犹豫片刻,给那人发了个微信过去。
【陆总,红疹消退了没?】
一轮明月正静悄悄的挂在黑幕里,夏云坐在床沿边,和那轮圆月一起静静地等着回复。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那人是睡了吗?
但刚刚好像还听到外面有动静呢。
她套了件外套,忍不住开了房门向外望去。书房的门依旧虚掩着,黄白色灯光顺着门缝透出来,在地上打上了一道明晃晃的光影。
书房里,陆一帆正在回复工作邮件,忽然听见敲门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脑袋探了进来。
“陆总,你还没睡啊。”
“嗯。”
“你药吃了吗?”
“吃了。”
“那你红疹退了没?”
陆一帆笑起来,眸光在案边台灯的映射下,显得又清又亮。他看了眼手臂内侧,“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啊?那是还没消退吗?”夏云脸上露出焦虑,走了进来,“那个药会不会不对症啊,还是去趟医院吧!”
“没那么夸张,明天肯定能好。”
“不行,过敏这事可大可小,不是有新闻说,有人因为过敏导致休克甚至窒息身亡的嘛。”
陆一帆?
“你怎么一点也不当回事儿啊,不行,我还是陪你去趟医院吧!”
“”
“真的,你没看过这种新闻吗?”
“”
“你快换衣服,我也去准备一下,五分钟后门口集合!”
夏云说完一溜烟的回了房,她越想越紧张,万一这位陆先生有个什么好歹,她铁定跟着一起完蛋。
因为酒精过敏,陆一帆已经好多年都不饮酒了,但因为夏云,他破了例。
虽破了例,但他笑的无奈,回卧室换起了衣服。
时钟指向零点,一辆黑色保时捷从地库缓缓驶出,再次上了路。
“其实去了医院,也就是开点药。”
“那可不好说!”
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夏云生怕开车的人会原路返回一样,“你看啊,你都吃过药了,但过敏症状还没消退,说不定还要打针呢!”
“哦那我现在算病号吗?”
“当然算。”
“那这大半夜的,你还让病号开车。”
“”
“我怎么觉得,我这病号有点惨呢。”
“那那我不是不会开车嘛”
陆一帆目视前方,唇角却弯起了弧度。
深夜的路况极其好,两人十来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急诊大楼里人不算多,挂号、缴费、排队进诊室几乎一气呵成。
医生看诊后,给陆一帆开了一剂吊针,一副药,两人出了诊室的门准备去缴费,夏云忽然停下了脚步,“对了,我刚刚忘问医生忌口的问题了,还有之前的抗过敏药能不能同时服用也忘记问了,我再去问一下。”
她说完转头又推开了诊室的门,陆一帆手里拿着缴费单,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心头却有种久违的情绪翻涌出来。
那情绪来的迅猛,犹如汹涌而至的浪潮,将他席卷进年少时光。
他的耳畔回荡起温柔的叮咛,那是他母亲的声音,但转瞬,那声音就变成了痛苦的□□。一同变化的,还有他的整个人生。
那之后,浮生岁月与他而言来了个大翻转。自此,白衣少年的韶华岁月便成了身后念想,再无关心之人,再无眷注之心。
之后的日子,他被生活推涌着向前,一分一秒都是博弈。
他的人生发出一种灼烧的光芒,然后就只剩,恨意滔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