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悄悄使了个疑惑的眼色,对方则不动声色的又饮了一口酒。
正事聊到尾声,石磊的电话开始响个不停,他拿上手机起身出了包厢,夏云立马压低音量,问道“陆总,你怎么喝酒了?”
“嗯。”
“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担心门外的人听到,她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
“喝一点点,没事的。”
陆一帆笑起来,也用极低的音量回复对方,好像两个共守同一秘密的人在说悄悄话。
不一会儿,石磊进来了,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得先撤了,律协的人找我有点事。”夏云转头看去,只见石磊又说“夏云啊,一会儿记得买单啊,别忘了开发票!”
“哦,知道了。”
石磊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匆匆忙忙的撤了,看样子确实是有事。
突然少了一个人,夏云一下子觉得别扭起来,她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话题,以免这一刻的尴尬气氛蔓延下去。
“期期怎么样,乖吗?”陆一帆先开了口。
“特别乖,能吃能睡,而且它还有项绝活,可以跳到很高的地方,像只猫一样。”
话题到了期期身上,夏云的眼里开始闪光,话一多,先前尴尬的那股劲儿就过去了。
服务员又进来添茶水,陆一帆顺势就买了单,她没想到这人动作这么快,一个劲的抱怨自己没法和师父交代了。
“下次再让你们请吧,找个贵的。”
对方的话让夏云笑出了声,“我师父说过的,一般只有才能往贵的地方带。”
“哦?那我下次试试看。”
两人出了日料店,天色黑的像是泼过墨,夜里的风更是变本加厉的吹。夏云裹紧了外套,准备告辞,陆一帆口吻轻快地说“送你回家吧,这里正好顺路。”
停车场在前方拐角处,两人到了车库,夏云注意到暗角里好像有个身影,没太多想,跟着陆一帆继续往前走。也不知是潜意识作祟,还是第六感的原因,她突然又向后看去,这一看,人就尖叫了出来!
陆一帆回头的瞬间,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了。夏云几乎想都没想,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与此同时,白晃晃的刀锋正好从她手背上划过。
“啊——”
一阵钻心的痛倏地袭来,已经有血滴到了地面上。
黑衣人一愣,知道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于是拔腿就跑,陆一帆想追过去,但余光看见夏云跌坐了下来。
“夏云!夏云!”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闻声而来的车库保安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有地上的一滩血证明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坚持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嘶——”
夏云疼的倒吸一口凉气,陆一帆扶她上了车,油门一踩,车身就疾驰而去。
人民医院,急诊室清创科。
“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啊。”
清创室里,护士正在处理夏云的伤口。
她伤在了左手虎口处,伤口诊断为大于三厘米,需要即刻缝针。护士给她消毒时,她强忍着痛,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倒不是因为怕,完全是疼痛造成的生理反应。
她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抹眼角,继而安慰起一旁的陆一帆来,“我没事,嘶——”
陆一帆的目光定格在伤口上,他唇角紧抿,一言不发。那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反倒让无关的人受了牵连。
“你陪我说说话吧,还能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嘶——”
药水浸染到伤口,夏云疼的又吸了一口凉气。给她消毒的护士头也没抬的说“是啊,你跟你女朋友讲讲话,分散一下注意力,一会儿缝针的时候更疼。”
女朋友?好嘛,又来了。
夏云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总有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她是我哥。”她说了句气话。
“哦。”护士应了声。
“缝针的时候可以用麻药吗?”一直缄口不言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他看向夏云,眼神有些不可名状。
“这种伤都不打麻药的。”护士说完,消毒工作也已结束,“准备缝合了,手不要动啊。”
夏云深吸一口气,开始自我心理建设。心说不怕不怕,比起那些动大手术的人来说,她这分明就是小儿科。
“夏云。”
“嗯?”
“看我。”
陆一帆站着,夏云坐着,只见他微微俯身,直视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看我。”
两人的目光交织到一起,有那么一瞬,夏云感觉手背上的痛感消失了。
“你还记得我们晚上吃的什么吗?”
“嗯?”她楞了楞,“记得啊。”
“那你说我听听,看你是不是真记得。”陆一帆嘴角弯起,目光灼灼。
他在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哦”
在那样的目光下,某人的心跳开始加速了,却也只得故作镇定,“有寿司、鱼生、还有啊——”
护士开始缝合,第一针,皮开肉绽的人不出意外的叫出了声。
她又倒吸一口气,疼痛再次刺激了泪液的产生,她眨眨眼,希望能逼退泪水,继续道“还有、还有天妇罗嘶——”
第二针完成时,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陆一帆抬手,指腹在她面颊轻轻划过,“再忍一忍。”
倏地,夏云在那一瞬像触电般,除了感知到对方肌肤传来的温度,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包括,伤口上的痛。
因为伤口边缘齐整,缝完第四针整个清创过程就算结束了。护士在缝第四针的时候,陆一帆依旧直视着夏云的眼睛,但那一刻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那十几秒的时间仿佛转瞬即逝,却又因为某种微妙而复杂的情绪在作祟,时间就在刹那间定格了。
医生开了药,且为了预防感染,告知他们需要来挂三天的盐水针。陆一帆帮夏云取药时,给石磊打了电话。
“我靠!你们是遇上抢劫的了吗?”
陆一帆沉吟,眼底闪过寒意,“不好说,你帮我查一下那个停车场的监控,我感觉那人是冲着我来的。”
“啊!”石磊在电话那头不由惊呼,“冲你来的?不会吧,你跟人结仇了?”
“那人刀口是对着我的,反正你先查一下吧。”
“行!”
挂了电话,石磊又想起夏云的伤,于是给她拨了通电话过去。他先是安慰了一番,随后提醒她在oa系统上填个病假申请,先准她几天的病假。
陆一帆拿好药,夏云的电话也打完了,她突然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笑起来,“我师父刚刚说我立功了。”
“嗯?”
“他说我出色的保护了客户。”
陆一帆被气笑了,“原来我是你们的啊。”
“啊?”
“吃饭的时候我好像还不够格嘛。”
“那还不是因为我担心——”
话到一半,夏云蓦地住口。
完了!
“那个我那什么,”她开始语无伦次,“我好像有点头晕诶。”
然而,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像一枚石子击中了陆一帆。他唇边笑意还未散去,突然敛眸,“小朋友,你是在担心——”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前人变得愈发的忸怩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上一次看到她有这样的神情,是圣诞节那天。他试探她,而她就和现在一样,有些心虚、羞涩与不安。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夏云心口一紧,心说这是要完蛋的节奏吗?
陆一帆眉目一松,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担心我不跟你们续约了?”
“嗯嗯,是啊,服务好甲方是我们律所的目标嘛。”夏云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临近十点,急诊大楼里依旧人来人往,陆一帆带着突发“头晕”的人离开了医院。快到世新公寓时,他接到了石磊的电话。
“老陆,我这会儿就在监控室呢,还真是,我也觉得那人是冲着你去的啊!”
石磊接到陆一帆的电话后,匆匆忙忙回到了事发地,看过监控后,他也惊出了一身汗。
“老陆,你最近跟人结仇了?”
陆一帆握着方向盘的手收了收力道,“谢了,我大概知道了,先挂了。”
回到家,夏云看了眼身上的外套,袖口和胸前都有不少血迹,她一边琢磨着清理血渍的事,一边开始解纽扣。
她穿的是件长款大衣,才解开第一颗纽扣,一只手的弊端就显露出来了。因为越是往下解,手上的力道就越是精确不了。
“我来吧。”
陆一帆说着来到了夏云面前,且,捏住了她大衣上的扣子。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又铺天盖地的迎向夏云,她一动也不敢动,看着那人一颗一颗的解开了剩下的纽扣。
“抬手。”
“哦。”
她又乖乖抬起手,配合着对方脱掉了身上的大衣。
陆一帆将衣服放置一旁,熟门熟路的给她倒了杯水,又取出药片递了过去,“先把消炎药吃了。”
“哦。”
夏云又乖乖吃了药。
“衣服我一会儿带走,送去干洗店。”
“没事,我自己洗就行了。”
“手能沾水?”
某人不吱声了。
“还有,这几天不要做饭,我会帮你叫好外卖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叫外卖就行了。”
陆一帆将药盒收拾齐整,有一刹那沉默,而后道“你要是想让我更自责一点,你就自己叫外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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