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中,我感觉到自己被一人托起,拥在怀里。
可我实在太难受,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他托着我,缓缓向我靠近。
一点温热,触碰到了我的唇。
他度了一口气过来。
我的神识,也在这瞬间清醒了许多。
我慢慢睁开眼睛。
一片白色出现在我眼前。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个面具男人!
他的面具,之前被青魇砍掉一半。
可现在,那一半竟然又重新长了回来。
而且,面具上格外平整,一丝受过伤的痕迹都看不出。
他将我带上了水面。
“咳、咳咳——”
我用力咳了起来,吐出了一滩浑水。
我心有余悸地看向荷花池。
“没事了。”
面具男人轻轻按住我的肩膀。
“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到你。”
我已经稍稍平静了些。
我猛地抬起头,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这一处空间青魇都无法进入,他却能进来?
还有那荷花池……
我忍不住,又向荷花池看了一眼。
现在看上去,那水面又变得很浅了。
可刚才,那里面简直就像是海底一般。
还有……
在我意识模糊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了一片什么。
那是一团浓黑,在水里翻涌。
它的模样像极了……
我的脑海中控制不住地回忆了起来。
它像极了视死湖打开的模样。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有触碰到那些东西的一天。
看来这处地方,的确是至阴至极,否则,也不会打开那样一条“通道”。
我喘息着,看向眼前的面具男人。
也多亏了他。
要不是他,我可能又会被那通道吸进去。
到那时,我还能不能再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谢谢你。”我说。
他靠近过来。
他探手,我后退。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却还是继续了。
他一点一点擦干我脸上的水珠。
他语气分外温和。
“又一次差点送命,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察觉到他的动作没有敌意,也没有进一步的不礼貌,我心里稍稍安稳了下来。
他还在看着我。
我想了想。
这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我可能,我想一辈子都见不到任何脏东西,腰缠万贯,坐拥青魇。
但那是不可能的。
人都有各自的命运。
既然这命运被我撞到了,我就得承受,接受。
怨天尤人,没有任何意义。
“但我可以让你不必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他语气相当肯定。
“我可以保护你,让你一辈子不受到狞蛇咒的打扰。”
“只要你愿意,那条蛇也再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中。”
这辈子再也看不到青魇?
我不愿意!
我能察觉到,他在面具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可你现在所遇到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条蛇。”
“不见得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但是如果要让青魇一人,来背下这口沉重的锅,我是肯定不答应的。
千万年前,宋家和蛇妖一族的恩怨,先不说能不能扯清。
即便是能扯清,也跟当时闭关的青魇无关。
这件事不该牵连到青魇。
“你还在替那条蛇说话?”
他似乎很震惊。
我说,我不是替谁说话,我只是说出我的看法。
他手用力一压,示意我不必再说了。
他的语气,忽然就冷到了极点。
“他是妖,是妖,就该赶尽杀绝!”
“凭什么?”
我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是妖又如何?
是妖就不能存活,就一定要被所谓的“正道”赶尽杀绝吗?
可青魇从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很多坏事做绝的人,不都比青魇该死吗?
凭什么只因为他是妖,就要被赶尽杀绝?
天道都没这么霸道!
可能是刚从生死线上回来,我正处于大惊过后的平稳期。
我说出口的话,是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伶牙俐齿。
但我对自己心知肚明。
我不过是心疼青魇。
尽管是妖,他不曾伤害过一人。
他这一生唯一要做的,无非是找到那个与他永结同心的女子。
他何错之有呢?
想到他的一片痴心不是对我,我也只能默默苦笑。
我的话,点燃了对方的怒意。
尽管在那张面具的遮挡下,我看不见他的容貌。
但我能感觉到,怒意,在他的身上层层叠加。
我打了个寒颤。
他的怒意越深,身上的阴气就越重。
他就像是一个连接着阴间的洞口,满是阴森。
“你不该有这种想法。”
他一开口,周围都像是落下了雪花。
但很快,他又缓和了下来。
“你和那条蛇相处的久了,自然会为他说话,我不怪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抵触这个人。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直在自说自话。
似乎只要他认定了的,才是对的。
他向我伸出手。
言语之间,就像在哄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我带你走,我会让你过回原来的生活,只要你忘了那条蛇。”
我毫不犹豫的拒绝,“抱歉我做不到。”
我明白,我不是青魇心心念念的那个唯一。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至少我明白,他待我也有“真心”。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我明白一点。
在这个世界,愿意付出“真心”给我的,就该得到我的真心回应。
找到狞蛇咒的源头,帮青魇炼成血衣,这些事早就已经不是我被逼所为。
我心甘情愿帮他。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时间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他却突然发声,且直刺我心底最薄弱的那一处。
“你应该明白,那条蛇的所想所念,只有死去的宋优檀一人吧?”
他好像在怜悯我。
那种语气,比嘲笑更加令我难以接受。
我压下眼底的酸楚。
“我知道。”
但那又怎么样?
我说,“我不但知道,我还要帮他找到宋优檀的魂魄。”
面具男人看我的目光,更加悲悯了。
那感觉,就像是他在看自己不懂事的小妹妹。
“为了感动自己?何苦呢。”
我摇头。
他说错了。
从我开始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我为的就不是感动自己。
“那你是为了什么?”他下了断言,“无论你是怎么想的,那条蛇都不会被你的这一做法感动。”
“你做的,不过是无用功。”
我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