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把咱们放下,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成雅爸说,“不过,我能肯定,他们不是杨家的人,应该是朋友或者是请来的人。”
成雅妈问为什么。
成雅爸的声音压得很低,“因为他们家,养不活男丁。”
成雅爸说,他也是这几年从亲戚嘴里断断续续了解到的。
老祖宗这一支杨家人,之前从不跟亲戚来往。
而且,他们家有个特点。
那就是只能养活女孩,养不活男孩。
只要是男孩生在这家,最长寿的也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都会因为各种原因丢了命。
更奇怪的是,他们虽然能养活女孩,但也只能养活一个。
每一代,都只能养活得了一个女孩。
阿美,就是上一代唯一养活的女孩子。
“别看他们家人丁单薄,财力可雄厚的很,只要是他们家的人做生意,不管干什么都能发家致富。”
成雅爸又说,“阿美平时也不住在这里,但是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还是要回到村里来的。”
说完,他又嘀咕一句,“这跟**一样的地方,也不知道那个老祖宗为啥不搬走。”
**这两个字,让我身上有些发凉。
成雅妈扯了他一把,“当着孩子的面,乱说什么呢。”
“我哪有乱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成雅爸委屈,“这整个村,就她一户人家在这住,不像**像什么。”
我一愣。
这偌大的村庄,除了老祖宗,竟然一户人家都没有?
别说是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就算是青壮年,也未必敢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吧。
他越说,我越是觉得这地方有古怪。
成雅妈推了他一下,埋怨他,“让你这么一说,身上都冷飕飕的。”
“所以我说这地方没什么好看的。”成雅爸说。
要不是忘记锁车门,他们也不会出来。
“这鬼地方,不锁也没人偷。就怕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跟着上了车。”
成雅爸又嘀咕一句。
成雅妈用力瞪了他一眼,“我这会儿心里已经够慌的了,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成雅爸抿了抿嘴唇,没再吱声。
怪不得我一进这村子,就觉得阴嗖嗖的。
这一处地方,基本已经等于被人废掉的村子了。
会觉得阴气重,也是正常。
成雅妈开口,催促我俩回去。
虽然阿美夫妻俩,见到成雅时,眼神总是含恨带怨的。
但那好歹也是活人不是?
总好过在这阴嗖嗖的村子里乱转。
听成雅爸这么一说,我也想带成雅回去了。
成雅现在身体还不好,容易被邪气入侵。
我刚要带着成雅离开,成雅妈就越过我俩,看向了某个高处。
“唉,那不是阿美吗?”
我回头。
现在是正午,太阳正盛的时候。
但再猛烈的太阳,也像是照不进这村子。
那的确是阿美。
杨家的房子,在村里算是高的了。
阿美就站在房顶最高处。
那里是倾斜着的,她就那样摇摇晃晃的站着。
她头发有些凌乱,阳光透过她的发丝倾泻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脸色,有些过于白了。
“她在说什么?”
成雅爸用手遮着阳光,看着阿美。
她嘴唇一开一合,但我们谁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起初她还算平静。
但她突然就疯癫了起来。
她尖声叫着,“我不该死!我不该死!”
在杳无人烟的村子里,那声音凄厉又尖锐,划破了一切的宁静。
“她要干什么?”成雅妈往成雅爸身旁靠了靠。
下一秒,我果断捂住了成雅的眼睛。
阿美张开双手,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从屋顶跳了下来。
只是她没有翅膀,飞不起来。
她只能一头栽了下去。
我听到了成雅爸妈的尖叫声。
我们快步冲了过去。
门是大敞着的。
我们刚跑到门边,就见到了阿美最后的样子。
她双手摊开,呈一个“大”字形,瘫软在地上。
细长的脖子,以一种扭曲的状态,弯在了一旁。
不用靠近去看,我也能肯定她已经死了。
没有人在脑浆迸裂了一地之后还能活。
我一直捂着成雅的眼睛,不让她看。
但我的视线,却总也挪不开。
阿美死前,用自己的身体画了一幅独一无二的画。
纯白的,还冒着热气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混在了一起。
红红白白,格外鲜艳,有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的美。
我似乎已经闻到了那脑浆的腥气。
我强压下干呕的冲动,抬头看向屋顶。
阿美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可我怎么也不明白。
那只有二楼的高度。
从那样的高度跳下来,再加上人求生自我保护的本能,怎么也不可能是脑袋先落了地。
更不可能让脑浆流了这样红红白白的一地。
这场景太瘆人。
我们几个都楞在了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听见声音,阿美的丈夫阿强也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见到阿美的惨状,他先是双腿一软,然后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掐成雅的脖子。
他认定了,要不是成雅害死她的儿子,她就不会想不开自杀。
我拼命阻拦者他。
他说的话,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
可我之前看的明明白白,阿美心里的确还不痛快,却没有要寻死的绝望。
成雅爸妈两个人,才按的住他。
在他们撕扯声中,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祖宗走了出来。
她见到了惨死的阿美。
阿美的两只眼是睁开着的。
死不瞑目。
从老祖宗走出来的那一刻,阿强停止了进攻。
所有人都静默了下来,齐刷刷看向老祖宗。
似乎在这时,大家都只剩下了这一个主心骨。
老祖宗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绕着阿美的尸体转了两圈,最后蹲在阿美的头旁。
“这人呐,就两个模样。无非是生还是死。”
我不知道她这话是对我们说的,还是对已经死去的阿美说的。
“有什么好不瞑目的呢?”
老祖宗嘴里念叨着,伸手去压阿美的眼皮。
自始至终,她都平静到超乎我的预料。
可阿美是她的女儿啊。
亲生女儿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她的反应会不会太过平静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