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三姨奶奶上门看你了。”
林娇恣刚午睡起来,正坐在床上眯瞪瞪地看着被面上的金丝牡丹发呆,听到郭妈妈急匆匆的话,眨巴了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
“来了啊?我想着她也是这几日会来。”
“三姨奶奶这会去老夫人的院子请安了,估摸着叙个几句话就会过来。”
杨氏是林娇恣的长辈,不同于孙倚晴她们,林娇恣想不见就不见,杨氏都亲自上门了,这一面林娇恣是逃不掉的。
林娇恣也知道她这一面逃不掉,所以乖乖的掀开了被子。
只是掀开了被子,她脖子就冷得一缩“年都过完了怎么还那么冷?”
海棠伺候林娇恣穿衣的手停了停“奴婢去再烧个火盆?”
这些日子海棠她们也习惯了林娇恣比以往怕冷,屋里烧地龙点火盆是经常的事。
但有时候屋子里热得厉害,她淌着汗就忍不住琢磨,姑娘身体好好的怎么就怕起了冷,而这怕冷还怕的那么奇怪。
就比如说校场风大,姑娘在校场看大少爷的时候就不觉得冷,大少爷在她身边坐下说话,姑娘还能舒服的伸伸懒腰,慵懒的样子就像是只在晒太阳的猫。
让人怎么都想不明白。
“算了,现在烧了盆等会穿了衣裳又热。”林娇恣觉得自己状态好了些,快速的穿上了衣裳“去让孙狄把院门关上,免得等会姨母学她那两个女儿,打扰了哥哥读书。”
郭妈妈应声去办,海棠在旁一边伺候林娇恣梳洗,一边紧皱着眉,时不时往窗外看,就怕杨氏已经到了。
“姑娘,要不然我去小厨房弄碗药来?”
“弄药做什么?”
“姑娘装病的话,姨奶奶就不会怪罪姑娘没去拜年的事。”海棠越说越紧张,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家主子不占理,等会会被杨氏指谪。
“我为何一定要去给她拜年?”林娇恣神情从容,扔了一颗糖豆到嘴里,嚼完了才继续说,“她说起来是长辈,但她是庶出女,孙府地位又比侯府差那么多,我给她拜年是情分,不拜是本分,她可不能怪罪我。”
“可姨奶奶都亲自上门了,奴婢总觉得不好。”
“的确是来者不善。”林娇恣发笑,“我给她送的年礼不丰,又没去孙家给她拜年,她能憋到上元过完才找上门,已经是了不起了。”
原本她想过要去孙家拜年,之前她那么亲近杨氏,说断就断太奇怪,但过年那段时间她心情不好,一点都不想去孙家虚与委蛇,所以就没去。
再说经过林月莹怀疑她,她看府里人的态度也明白了,她跟孙家人关系不好,祖母他们只会喜闻乐见,鬼附身这种事太玄,林月莹说的话不止没人相信,还被教训了好几顿。
她没去孙府拜年,自然就想到了杨氏会上门。
杨氏的性格她太清楚了,就跟她两个女儿一样,虚伪做□□占便宜。她把划清界限做得那么明显,要是旁的在乎脸面的人,早就识趣离她远远的。
而她不去拜年,杨氏就先让她两个女儿到侯府拜年,没过几天又送信说自个病了,暗示是心病让她去孙家看望。
她忽略了那封信函没去看望,上元节才过了两天人就来了。
她祖母明显是不耐烦杨氏,她才打整好头发就听到了院里动静,打开门郭妈妈回转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过来的杨氏,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杨氏打扮的并不华贵,她穿得衣服素净,头上只戴了玉簪,脸上没有多少脂粉的痕迹。
瞧见杨氏的打扮,林娇恣就知道她是有备而来。
在她记忆中,她娘差不多就是那么一副打扮,因此她祖母还气过几次,觉得她娘打扮晦气像是守寡一样,是在诅咒她爹在战场战死。
而对小时候的她来说,她不明白大人那些情绪,只觉得母亲就是那么一个模样。
因此杨氏学着她娘的模样打扮之后,她就把感情都移到了杨氏身上,把杨氏当做了她娘的代替品。
不过那是上一世的事了,如今她看着杨氏的打扮,只会想到祖母看到这打扮气得冒烟,又碍于面子隐忍不发的憋屈神情。
“瞧瞧这脸瘦成了什么样,恣恣你可是哪儿不舒服?”
杨氏三步并一步,上前握住了林娇恣的手,话里头那股心疼劲,任谁听了都觉得她把林娇恣当做了亲女儿。
“我没哪儿不舒服,三姨母怎么突然那么说?”
进屋关上了门,杨氏目光在屋中打量了一圈,见屋子没什么改变,也没多出什么伺候的人,半搂着林娇恣坐下“你与你表姐吵架,吵到我生病都不去看望,你若是好好的我不信你能做出那么没心肝的事,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林娇恣无辜地眨了眨眼,反问道。
她知道对杨氏不可能像是对孙倚晴她们那般硬碰硬,所以打算装傻一傻到底。
反正杨氏在不要脸也不可能时时上门。
从进院子第一眼看到林娇恣,杨氏就在隐晦地打量她。
女儿们都说林娇恣像是变了个人,但光看着脸与神情,她实在看不出什么变化,林娇恣还是曾经那副肥蠢模样,只是对她没有以往亲近。
“自然是说一些谎话,说孙家不好,说我不好。”
“没有,没人跟我那么说。”
“既是这样,是恣恣你自己打心里觉得孙家不好,看不上我这个姨母了?”
林娇恣继续摇头“没有,我没那么觉得。”
“那为何我生病,你连看望都不愿?”杨氏的笑容有几分咄咄逼人。
“冬日容易伤风,我年岁小更是容易病倒,要是姨母你是在侯府里住着,从我院子过去就几步也倒好,但孙府那么远,就怕我去看望起不了作用反倒自己也病倒了。”
对上林娇恣懵懂无邪的眼睛,杨氏这会儿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林娇恣在装傻搪塞她。
这个认知让她有几分焦躁,她不明白林娇恣怎么就变了“听说你前两日去看了花灯,怎么不邀你表姐们一起去?姐妹哪有隔夜仇,你大表姐回家哭了几天,说是怕你误会了她。我真就不明白了,你姐姐们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晓得?我们都疼你护你,心疼你在侯府孤单,你怎么就听了旁人的几句挑拨,跟我们生疏成了这样。”
“姨母说错了,我在侯府有哥哥,有祖母祖父,还有二叔二婶……怎么会孤单?”
杨氏以前也没少那么说话,但这还是林娇恣第一次那么反驳她。
“恣恣,姨母看着你长大,对于姨母来说你就是姨母的女儿,你若是听到了什么,有了什么误会,大可以跟姨母说,不要做出这副样子来寒姨母的心。”
“我不懂三姨母的意思?我的确没听到什么,没什么误会,我不明白姨母为什么要寒心?”
林娇恣目光不闪不躲地与杨氏对视,圆眸明净如洗,看不出有不耐和敷衍。
两人对视了片刻,杨氏信了女儿们的话,林娇恣的确是变了一个人,按着寻常真要是旁人跟林娇恣说了什么,林娇恣的性格藏不住话,她都问成这样了,林娇恣不会还能同这般装傻。
看着杨氏的表情变了几变,林娇恣都以为杨氏要拍桌走人了,谁想到下一刻杨氏就笑了起来,仿佛刚刚的对峙没出现过,笑容满面地跟她提起了过年间的趣事。
听着杨氏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到了曾经如何照顾她,如何对她费心,林娇恣有些憋不住想轰人了。
杨氏笑得越温柔,她脑海就越频繁浮现上一世她发现她没有利用价值后的嘴脸。
林娇恣忍了小半个时辰见杨氏远远没停下来的意思,琢磨着要不要抬老夫人出来让自己喘口气,就听到门被敲了敲。
孙狄从的声音从未外头传来“四姑娘,大人让我提醒你该去练字了。”
孙狄声音顿了顿“大人说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姑娘既然订好了平日这时候去云阳院练字,就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听到孙狄提起哥哥,林娇恣就猛地站起了身,等到孙狄说完,林娇恣连忙点头“对,哥哥说的对,我该去练字了。”
“三姨母若是还有话说,不如等我练完字再说。”
林娇恣并不是在询问杨氏的意见,她话没说完,人就已经推开了门,急匆匆的要往隔壁院子走。
杨氏下意识地跟上,只是没走几步就被孙狄拦住。
“这位夫人,我家大人最近在准备武举,侯爷下了令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孙狄人高马大,面无表情时就是说话客气也让人畏惧。
杨氏停了几步,眼睁睁看着林娇恣背影消失“既然是这样,为何还要恣恣去打扰?”
“这是大人和四姑娘的约定,我也不知晓。”
说完孙狄转身离开,只是守在大门口的样子,明显是连只蚊虫都不打算放进云阳院。
杨氏没想到一个下人也敢给她没脸,盯了院门口几眼,杨氏转身回了屋内,她偏偏就要在这等到林娇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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