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感觉,自己现如今这条小命,差不多就是被人捡回来的——是的,就是被前方那位身份不明的灰袍少女。
之前在废墟中独身躲藏的那段时间,就仿佛是躺卧在死亡边缘度过的一样,直到现在,他的心绪都还没能完全平静下来。
“她……到底是谁呢?”
望着走在前面的那道娇小背影,在眼前这破败而荒凉的街道间迤迤然行走着,两相对比是显得那样地鲜明。
约翰没能看到过对方的真实样貌,那少女似乎并不愿意将自己的模样给他瞧见。从救自己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将那身灰袍的兜帽拉得很低,让自己的脸整个人都深藏在了帽檐之下的阴影当中。
不过就算约翰始终尚还惊魂未定,他也不会被眼前这名神秘少女的瘦弱外表所误导。在现下这片死地中还能够如此从容地活动、甚至还救了他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弱小之人?
只是这么一想,约翰便觉得对方就更显神秘了。
然而,先前几经试探,他都没能从对方口中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反而却只让自己更觉心惊——事前整支小队除他以外全员覆灭,这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可如今跟随着这名少女一路走来却愣是没有遇到任何敌袭。别说有惊无险了,连危险的影子都没有看见,约翰是越走心里越没底,直到现在终于是连继续开口试探的打算都彻底放弃了。
但是……该怎么说呢?虽然现在的英国已经全然不复过去的模样,可凭借着大概的判断约翰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刚才他就从一根倒下的路牌上发现,这位神秘少女想要带他去往的目的,应该就是昔日的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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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难道真要就这样走着去吗?虽说从这里一直到伦敦外郊的距离其实也的确不能算太远,但这至少也有将近25英里的路程啊!而看前面少女那始终未变分毫的前进步伐,还真就是准备一口气走到伦敦去的感觉。
约翰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微张的嘴,选择了默默跟随。
没错,原本他们这支斯图尔特家特遣的小队就是打算先去伦敦的,既然目的地最终并没有什么变化,那不如就老老实实跟着人家走吧!毕竟若是要他自己前往伦敦,依之前的经历来看,应该是不大可能办到的了。
虽说他们这支队伍,如今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可“工坊”的任务却还是要完成的。
于是,在接下来从午后一直到临近日夜,约翰都一直跟在少女的身后,格外沉默地一步步赶着路。直至那本就晦涩而阴沉的天色逐渐开始转向彻底的黑暗,原先就心下没底的约翰,终于是忍不住了。
“嗤——嗤——嗤——”
因为疲惫而略显拖沓的脚步,带着鞋底与土坷垃互相摩擦的声响。打从离开城市的残损砖路起,几经转变已经换成了脚下这条乡间土道,一侧是植株枯黄的土坡,另一侧则是意外清澈的潺潺河流。
抬头越过少女那并不高的头顶稍稍放眼望去,最西边的天际在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整片天地间算是最明亮的部分。
再过个半小时……不,或许都不需要那么久,天大概就要彻底暗下来了。
“呃……”
因为长时间没有再说过话,再加上走了不少的路的缘故,突然开口约翰竟觉得嗓子很有些沙哑干涩。不过让他感到疑惑,并甚至都忘了要说什么的是,就在他喉头勉强挤出那么一丁点儿声响的同时,前方那少女就好像提前知道了他要开口一般,终于蓦地就停下了那好似永远不会停歇的步伐。
“果然,就算是她,在这片死亡之地的漆黑夜晚也是不会想要继续赶路的吧?”
约翰正这么想着,却见那神秘的灰袍少女轻轻抬起右手,轻轻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团柔和而微黄的亮光,便无声地出现了。
“差点忘了……这里晚上很黑,你的话,可能会看不见路。”
当约翰还在估摸着少女过长的袖管下是否握着魔杖、那又是否是一道使用了无声咒技巧的魔杖发光咒的时候,他却见少女在点起一团光亮后,便就这么一边随口说着,一边竟继续迈出了她往前进的脚步。
“啊?”约翰怔了怔,随即终是下意识地赶忙道,“晚上不休息吗?”
“嗯?”
少女闻言,脚下一顿。
“休息?”她似是略有些困惑地道,“你受伤了吗?没有……吧?”
要受了伤才能休息吗?这未免……有点儿苛刻?
约翰一下子有些走神,在又愣了几秒钟后,才冲着前方那微微侧头的背影道:
“晚上本来就是用来睡觉的,只是这里随处都是危险,在这荒山野地里睡觉就能免则免了。可即便如此,走得久了歇一歇也是很有必要的吧?你……不累吗?”
如果光是用一双腿来赶路的话,虽然有些辛苦,可约翰在心里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能够接受的——即使能用扫帚飞行,但在如今的英国境内,他自己也觉得那恐怕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为了安全着想,走一走累一点也是应该的。
可要是像这样接连不断地赶路还不给休息,这就有点过于苛刻了。一旦遇到敌人,别说战斗了,就连像先前那样在敌人的围攻下寻个地方躲起来估计都做不到,分分钟就会变成一条残缺不堪的遗尸。
然而,约翰话音刚落,就听得前面的少女悠悠地道:
“我吗?我不累。”
虽然看不到少女那藏在兜帽之下的脑袋,可约翰在对方手头那团微光的照明之下还是看到,少女似乎是略有些迟疑地摇了下头。而后,她总算是脚下一动,在开始赶路以来第一次转过了身来。
“你累了吗?”她帽檐下那团阴影中的双眼,似是在约翰的身上上下扫了一遍,将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噢,那就休息一下。”
说完,她就再也不看约翰,兀自转身就往道路一旁的那棵枯树下面走了过去,只留下约翰一个人站在土路中央驻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