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陷入寂静，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皆是沉默不言。
百里翼这才回身望向柳如烟。
他小心地探出手，扶住柳如烟的肩膀，轻声道“如烟，这人已经死了。”
柳如烟不答话，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
“如烟。”
直到百里翼再度呼唤后，柳如烟才失魂落魄，缓缓别过头，杏目之中晶莹闪烁，缓缓地望向百里翼。
“他不该死。”半晌，柳如烟才低声道。
她声音颤抖，似乎有委屈涌在喉咙内，听得百里翼心头微颤。
柳如烟垂首盯着面前的尸首，半晌自后才缓缓起身。
蹲的时间有些久了，她双腿发麻，身子失去重心，猛地一斜，倒在百里翼怀中。
百里翼这才发现，她浑身上下瘦得可怜，探手摸去似乎只有骨头。
柳如烟浑然不觉，依旧盯着尸首“痰气上涌，堵住了他的喉咙，呼吸不顺。加之经年累月地吸食福禄膏，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
“福禄膏？”百里翼挑眉，侧眼扫视两眼地上的尸首。
这东西已经被皇上禁了多年，缘何京城居然会有人吸食此物？
柳如烟不知他在想什么，轻轻拨开百里翼的手，转身面向一众围观之人。
她伏低身子，居然对着众人鞠躬行礼。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纷纷你瞧我，我看你，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柳如烟才缓缓道“我医术不佳不能救活这位老者，却不代表药王谷的能力。”
言毕，柳如烟失魂落魄，跌撞着上前两步。
围观百姓纷纷主动侧开身子，让开一条道路。
百里翼吩咐祁连好生安葬了老者，自己则快步追上柳如烟。
半个月未见，柳如烟像是变了个人，便是百里翼扯出柳如烟的手腕，她也像是个傀儡似得毫不挣扎，由着他将自己带上马车。
围观百姓一一散去，马车再度缓缓向前。
柳如烟坐在角落里，垂着眼，双手搭在身前，帕子一角紧紧攒住，双眸无神，不知在想什么。
她瘦了，原本就没有多少肉的面颊更是直接凹下去一块，衣衫在消瘦的身体上瞧着格外不合体。
“你怎么了？”半晌，百里翼才小心询问。
柳如烟抬起眼，双眸氤氲闪烁，鼻尖有些泛红，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缓缓道“三天前，我收到外祖父来信。药王谷被一群神秘人袭击，折损过半。外祖父带着其余人退入山中。”
“什么？”百里翼瞪大眼，惊愕地盯着柳如烟，“怎么会这样？为何没有人来告诉本王？”
柳如烟与之对视一眼，垂下眼皮，不去瞧他“王爷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成日里忙着朝中之事，哪里还有工夫管药王谷的事情。我向爹爹请命想要回药王谷探望外祖父，可爹爹不许。爹爹说，经过百里席之事，药王谷一脚已经踏入了朝廷纷争，这次的事情如若不是江湖门派在提醒药王谷，便是朝中有人想要敲山震虎故而对药王谷下手。”
百里翼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柳大人说得没错。你我虽已和离，可在那些人眼中药王谷已然踏入朝中纷争，无论是江湖帮派，还是朝中势力自会紧盯不放。”
柳如烟扬唇浅笑两声，眼底却无丝毫笑意，反而多出些许自嘲之色“王爷也这样说。最近这段时日，药王谷名声大不如前，就连凝辉药堂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我请爹爹出手相助，爹爹却说此时药王谷无论遭遇何等境遇都只能静观其变，绝对不能贸然行动。可若是外祖父再没有援助，我只怕药王谷连今年冬日都撑不下去了！”
她垂着眼，睫毛微微颤动，一双小手紧紧地攒在一起，左手指尖已然没入了右手手背。
百里翼甚少瞧到柳如烟这副样子，心中不由一动。
他情不自禁地往柳如烟身边挪动几分，右手刚刚抬起，试探着想要落在柳如烟的手背上，顿了半晌，却又缓缓收了回去。
这一细微的动作并且引起柳如烟的注意。
她肩膀轻动，做了个深长的呼吸，才扬起脸，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看向百里翼“罢了，这些事情说到底都是药王谷自己的事情，与王爷无关。”
这话落在百里翼耳中，顿时便挑起眉角，露出不满。
奈何对面的柳如烟却是一脸的轻松，随意耸动肩膀，扫视百里翼一圈“这么多日怎生都没有听到王爷和孔姑娘的婚事？”
那日在王府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百里翼与孔婉清郎情妾意，亲热得很。
本就因为她一句‘无关’心下恼火，此刻听到这话，百里翼更是生出阵阵烦闷。
他本已经探出的手终于收了回去，就势落在腿上，轻轻摩挲两下长袍，唇角含笑，冷哼两声“最近一直忙着朝中之事，还没有得空与父皇提起求亲之事。待到手头事忙完了，我自会提亲。”
柳如烟心口窒闷，垂首嘲讽一笑。
当年为了能让她嫁进青王府，柳镇可是想了不少法子，想不到有朝一日百里翼居然会亲自向陛下提亲，迎娶的却是旁人。
柳如烟说不上心中是何感受，那双素白的手紧紧握拳，细密的牙齿咬着下唇，待到嘴里多出了一股甜腻腻的血腥味，她才重新望向百里翼，脸上已经带上了淡然的笑意。
“是吗？到时候我定会给王爷献上一份厚礼。”
言毕，也不待百里翼回话，柳如烟重重砸了两下车厢，高声喊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柳如烟剜了百里翼一言，抬手挑开车帘，一跃而下。
咯噔。
隔着车厢，百里翼都听到一声脆生的声音。
柳如烟疼得满头冒汗，咬着牙，一手扶住车厢，身子骤然躬了起来。
自打受过赤足火刑之后，她这脚便是三天两头的受伤，瞧着那次赤足火刑是伤到元气了。
柳如烟不大想在百里翼面前露怯，索性咬牙直起身，迈步便要向前。
一只大手扣住她搭在车厢上的手腕，猛一用力，直接将柳如烟拎起，让她坐在车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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