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棋和三女出了内城,分道而行。
还没等他走到明华街,身后便传来了哒哒哒的马蹄声,街旁的人都绕着走。
“主事大人这是去哪啊?”
声音不大,刚好够李观棋听清楚。
他转身看向身后,有一穿着干练的年轻男人,正悠闲的骑马坠在自己身边。
光从气息来分辨,&nbp;&nbp;这人不比那些内卫弱,也就是a级实力。
李观棋看着不远处的翠仙居,又仔细打量来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是干嘛?找茬的?不至于这么快吧?
他想了想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斟酌说道:“我回家啊?大人去哪?”
骑马之人英气十足,点头说道:“尚书大人要见你。”
尚书大人?
这话没头没尾的,哪个尚书?二皇子!
李观棋心里有数,&nbp;&nbp;不是打更人找我就行,&nbp;&nbp;我可不想上班第一天蹲局子。
对方虽未下马,但言语还算客气。
李观棋只能无奈点头,心说马上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转身同行,李观棋走路,对方骑马。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马匹的速度刚好与李观棋徒步持平。
听着耳边哒哒哒的马蹄声,李观棋猜测这个人应该是二皇子的侍卫什么的。
“主事大人可要上马同行?”
对方问道。
这算是传递了一个好的信号。
李观棋微微思衬,要是不待见自己的话,肯定快马加鞭让自己跟着跑了……
俩男的骑一匹马?摩托车吗?
我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谢过大人,我还是徒步而行吧。”
李观棋回谢说道。
对方微微点头。
两人行过菜市和药铺子,眼看临近城门,又开口了:“宣武门,武烈宣扬,门外是菜市,门内是教堂。”
李观棋仔细打量这座大门,表示自己在听。
宣武门他知道,死门嘛,电视剧里杀囚犯,&nbp;&nbp;菜市口斩首示众,&nbp;&nbp;都在这。
但是教堂他就懵逼了,我玩的难道不是仙侠吗?
“教堂?”
“几年前来了些个洋人,这是洋人的礼拜堂,说是什么天主教堂,陛下准许其留京传教。”
李观棋微微点头,心里有谱了。
合着现在天主教就进神州了,我还以为那是闭关锁国之后的事情呢。
他不清楚明朝的历史,此刻把杂念甩出了脑海,告诫自己这不是历史上的明朝,这是异世。
李观棋随他穿门而过,城外人来人往,城内却是长街空荡,一般人没事不会往内城走,那是官老爷的地界。
只见他拉紧了缰绳,目光瞥向守城门的校尉,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还不给主事大人牵马?”
李观棋一怔,马?那是我能骑的东西吗?
内城是不让骑马的,&nbp;&nbp;除了巡防的校尉和一些高官之外,任何人都不能。
但此刻安坐马上的皇子门客显然不在此列。
守城的是打更人,&nbp;&nbp;执勤的百户不认识新来的司门主事,&nbp;&nbp;但他认识说话的人。
此刻一路小跑牵着马过来躬身行礼:“明威将军!”
骑马的年轻人面色淡漠,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
而后说道:“司门主事,季尘大人。”
这百户牵着马愣了一下,他仔细打量季尘,也想不明白这是哪个衙门的大人。
他知道方文乐栽了,此刻当即没有多想,只道季尘许是五城兵马司的统领,自己没有见过。
打更人衙门联合五城兵马司巡防内城,这个司门主事不是打更人衙门的人,那肯定是兵马司的,错不了。
他纳头便拜:“季大人!您的马!”
李观棋刚要躬身的动作顿住了,满脸问号的扫视周围,所有人都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
可……百户不是六品官吗?我品级没有对方高……吧?
他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随着年轻人往内城去了。
年轻人在前,他在后。
此刻,他暗地里给对方贴上了一个标签,二皇子的人。
既然都是将军了,那肯定不是刑部的人,又替刑部干活儿,定是二皇子的人无疑。
两人行了片刻,他以为对方是带自己去刑部,没想到左拐右拐到了一处宅子前。
“司门员外郎胡大人的宅子。”
李观棋一听,哦,原来是带我认认顶头上司……
只听对方又道:“胡大人告病卧床,你随我去探望。”
李观棋当即下马,上前敲门,通报之后很快出来一个老头。
胡老头一看门外的阵势,躬身道:“孙将军。”
姓孙的年轻将军介绍道:“司门司主事,季尘。尚书大人亲点的。”
胡老头看向李观棋,老脸上皱纹挤在一起,露出笑容微微点头,心想这又是哪个衙门的统领?
“胡大人,尚书大人要见你。”
李观棋一怔,这是要把整个司门司的人都叫过去吗?
生病在家的也不放过……
胡老头对仆人吩咐了几句之后,直接出门跟着两人。
他看两人都牵着马,此刻笑道:“年纪大了,受不了颠簸,走两步。呵呵,走两步。”
孙亮微微颔首,李观棋低头见礼之后,牵马而行。
开玩笑,大哥不骑马,我能骑马么?
很快的,三人又来到一处宅子。
“司门郎中,孟大人的宅子。”
“孟大人同样告病卧床在家。”
李观棋:?
咋又一个病号?
胡老头站在门口不动,孙亮下马前去叩门。
这次出来的不是仆人,直接就是穿着练功素服的老头。他疑惑瞪了一眼胡老头,而后轻咳两声,笑道:“孙将军有事?”
孙亮点头。
“这位是司门主事,季尘。殿下亲点的。”
他又是原封不动的介绍了一遍。
李观棋注意到,这次他没说尚书大人,而是口称殿下,不由猜测这其中有什么区别。
“孟大人!”他此纳头又拜,心说合着是个人都比我官大。
司门郎中是员外郎的上司,也就是自己和胡大人两个人的大哥,主管司门司一切事物。
孟老头看着十分精神,身上隐有灵气波动,此刻饱含深意的看了李观棋一眼,而后亲切上前抓着他的手就往家走。嘴里喊着:“来人牵马!”
而后又道:“孙将军家里坐坐。”
孙亮手里的缰绳被仆人接了过去,无奈对员外郎点头,跟着进了宅子。
这是一处很大的宅子,在内城很有分量了,房间内充斥着檀香,有仆人给四人端了茶水。
四人落座,新人入队,肯定是聊新人。
只是李观棋总感觉这个姓孟的在装病……两次接触之下,他已然发现,对方是个止山境界的修者。
“季大人在哪个衙门供事?”
孟郎中掀起素白的袖管,端起杯子问道。
李观棋懵了,我不是在刑部吗?合着你是老年痴呆啊?
孙亮适时开口:“季尘暂时只领了司门主事一职。”
老人不动声色喝了一口茶。
哦?只领了……光杆?
他旋即想到,这是二皇子亲点的人,不知道是否有什么深意。
在场的也没外人,司门司三个人,他是老大,再有就是孙将军,是二皇子的亲信。
他对李观棋说道:“咱们司门司……好啊!”
开了话头,他顿了一下,又端起茶杯,暂时没想出来是哪里好。
“天下门关政令,早晚启闭,发匙纳锁,皆出于此。出入文籍,阑遗百物,皆汇于此,还有便是……”
他话到一半,说不下去了,改口道:“季大人任重道远啊,回头让胡员外仔细说与你听。”
李观棋正襟危坐,只能点头。
孟郎中看了一眼孙亮,又看向紧闭的大门,而后重启话头:“陛下尚未立储,太子醉心修行,季尘你可得好好干啊!”
李观棋一愣,这是我能讨论的东西吗?
他看了一眼孙亮,对方神色自若,嘴角带笑。
李观棋默不作声,只听不说。
合着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我还有其他的官职在身呗……
孙亮说道:“孟大人,是这样的,殿下召你们前往刑部走一趟,我是来接你的。”
孟郎中微微颔首,含笑起身道:“理应走一趟。”
“翠灵,取我官服来!”他冲门外大喊一声。
李观棋只道是他要换衣服走人,没想到那妙龄女子刚到门外,原本精气神充沛的老头突然面色灰败下来。
噗呲!
深红色的鲜血染透了素白的练功服,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翠灵面色惊变:“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快来人啊,老爷旧疾复发了!”
在座三人皆是变色,李观棋不明所以,怎么原本好好的老人,转眼间就喷了一地血?
他连忙起身上前照看,然而胡老头抢在了他前面,颤声道:“孟大人!孟大人!”
孙亮也疑惑上前。
孟郎中的衣襟被鲜血染红,此刻嘴角溢血,双目微合,轻声道:“没事,老毛病犯了,你们先去刑部,我随后就到。”
胡老头当即开口:“快差人去请郎中!”
他转身神色悲戚,对孙亮道:“孙将军,我在此地守着孟大人,如若大人沉疴过重,还需我鞍前马后照看一二。”
李观棋心里一动,琢磨出了味道。
这tm是装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喷血?还两个人都告病在家?
他心底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要不我也吐血吧……
孙亮前后踱步,无奈叹息:“那两位大人,我们先往刑部去了。”
他自然知道这俩老头儿是装的。
事实上,刑部司门司,早就空了,只有司务司库两个人执勤,就连令史都没了。
郎中和员外郎常年告病,他们又没什么事做,吏部也没说什么,都察院也查不到他们身上。
因为他们的活儿被打更人抢了……
眼下两个人就地打滚儿,他也没办法。
孙亮带着李观棋牵了马,离开了宅子,往刑部而去。
“孙将军,这是……?”
李观棋心神不宁,此刻开口问道。
孙亮骑在马上,身形沉稳。“司门司空置已久,各项政务都和打更人衙门有些交叠,倒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言下之意,大家都摆烂了,司门司没有油水,没人上班。
他拽动缰绳靠近李观棋,话锋一转:“孟大人说的不错,陛下尚未立储,三皇子年幼,太子殿下醉心修行,游历江湖,季尘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两个人的交谈并不以品级来定高低。
李观棋隶属刑部,他不属于刑部,是可以喊大人的。
当然这也是给面子,要是不给面子,踹李观棋两脚也没什么。毕竟孙亮的品级在那摆着,正四品,授明威将军。
李观棋心里突突,为什么要在大街上说这个,真的没关系吗?
他打量孙亮的背影。
您就是画饼大师?
终于,两人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院子,匾额高高挂起:刑部。
看着并没有李观棋想象中的那么阔气,毕竟这是内城,是阎王遍地走的地界。
刑部门外有差役值守,此刻躬身迎接两人。
一进大门,正前方便是阔院,抬头还能看到一枚匾额:刑部司。
左手边是一排倒座房和马厩,右手边还有三个小院子,由拱门而入。
分别是都官司,比部司,司门司。
刑部四司,除了司门司比较尴尬之外,其他三司皆是大权在握。
刑部主司掌管天下律法编纂,以及案件审理复核。
都官司负责管理俘虏,以及伤病犯人的救治医物,并处理犯人的上诉。
比部司了不得,掌管刑部的军用器械,物资,以及一部分人的俸禄和行动经费。
庭院中来往之人皆是口称:“孙将军!”
这是二皇子的人,而二皇子现在是刑部尚书,大家也算同僚。
孙亮一路点头,带着李观棋到了刑部侧堂。
抬手敲门。
“殿下,奴才回来了。”
里面传出姜渊的声音:“来!”
两人进了侧堂,孙亮当即单膝跪地,自称奴才。
李观棋懵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也有样学样自称奴才。
姜渊神情玩味的看着李观棋,不说话。
因为他行错礼了。
奴才听着是贬义,实际上,只有皇帝皇子特别亲近的人,才能自称奴才,其他的只能是臣和下官。
也就是说,奴才必须是家臣。
哪有上来就喊主子的?
有人想往上贴,皇子都不会正眼看。
大多数的官员,面见乾帝皇子,只能自称臣,或者下官,这是君臣之间必须的距离。
如果两个人站在皇帝面前,一个是臣,一个是奴才,那不用考虑,奴才的处境远胜其他人。
实际上,历史上凡事能自称奴才的,皆是宠臣。
然而李观棋两眼一抹黑,高中都没毕业,哪懂这个啊?
稀里糊涂的跟着孙亮喊了出来。
这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姜渊颇感意外的话语传出:“你是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