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驱使着伊丽莎白和班内特太太竖起了耳朵,然而她们很快就宁愿自己没有这样做过。
“伙计,真有你的。所以那个叫莉迪亚的小美人真的答应和你私下见面?”
“你不是躲在一边听到了吗?夸奖我收下了,不过这可不能抵你的赌债。愿赌服输,下次去镇上的酒馆你来请客,我一定要点最好的酒。”
“这不公平!我第一次来郎博恩,你可是来了好几次了,肯定知道内情才来和我打赌。”
“哈哈,你终于反应过来了。没错,班内特家最小的女孩儿,就是叫莉迪亚的那个小美人,和她的姐姐和母亲一样,总是围着制服团团转,是那种最好上手的女孩儿......”这句轻浮的评价没能说完,就被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出来的班内特太太打断了。
“你这个无耻的、下流的、轻浮的、龌龊的家伙!”班内特太太亮出锋利的指甲,朝那个拿莉迪亚和人打赌的军官抓去。
两个军官躲在花园深处说悄悄话,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当事人的母亲听见,吓了一跳。
班内特太太经常闹笑话,但上阵打架这种事还是第一次,业务不怎么熟练。不过母亲在为子女出头的时候,有种拼命的气势。那个军官心虚不已,连连闪躲。一时之间班内特太太倒是占了上风。
伊丽莎白被那个军官的话气得发蒙,一时不查,班内特太太就冲出去了。伊丽莎白回过神来,立刻意识到这样做不妥。不管班内特太太能不能在这场搏斗中取得胜利,如果这件事闹大了,莉迪亚和班内特太太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家里的姐妹都会受到牵连。何况班内特太太不可能获胜。无论如何,必须把班内特太太拽回来。
这时,班内特太太已经凭借自己的勇武在敌人脖子上挠了三道。考虑到双方的身高差距和武力差距,这已经是相当惊人的战果了。班内特太太得意洋洋地道:“懦夫,你刚才不是很威风吗?来啊,我看谁敢欺负我的女儿。”
那个军官感觉脖子一阵强烈的疼痛,伸手一摸,鲜血已经渗了出来。他也恼了。真打起来,十个班内特太太都不够他打的。他出于理亏没有还手,想着让班内特太太出出气就算了,没想到班内特太太不但没停手,反而不依不饶给了他好几下,还当面这样说。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就罢了,旁边有战友看着,他再不还手,说不定会被怎么瞧不起。那个军官一把抓住班内特太太的手,表情变得有点可怕。“你说什么?”
伊丽莎白本想去拦班内特太太,见状转而挡在了班内特太太的前面。“放手!你想违反军队的纪律吗?”
伊丽莎白的重点抓的很准,一下子戳中了对方的弱点。在国外,军队在驻地可以作威作福,但是在国内,军官伤害乡绅家的夫人小姐肯定会被惩罚。只可惜伊丽莎白不太了解男士,她的态度过于生硬了,这让对方的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那个军官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盯着伊丽莎白和班内特太太。班内特太太不顾手腕疼痛,极力挣扎,想要把女儿保护在身后。
伊丽莎白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和一个男人对峙。对方身材高大,阴影将她牢牢罩住,因为背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眼睛,里面满是愤怒和暴戾。为了不显得弱势,她咬紧了嘴唇,后背挺得笔直。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伊丽莎白和班内特太太同时转头,那两名军官也警惕地抬头望向远处。伊丽莎白在内心祈祷:来人一定要是一位男士。
很快,四人就看清了这位不速之客。伊丽莎白的祈祷应验了,这真的是一位男士。不过伊丽莎白并没有感到多么高兴,因为对方是那位“不满意”先生。别的任何一位绅士都会对处于困境的女士出手相助,但是这位不满意先生从来不会顾及女士的颜面,他会帮忙吗?
抓着班内特太太的军官觉得对方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力,盯得他手上一阵刺痛。他连忙松开手。“嘿,不要误会。我这是正当防卫。我邀请一位小姐约会,她答应了。但是她的母亲以为我做了什么,冲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我。你看。”他亮出了脖子上的伤口。
伊丽莎白失了先机,怒道:“你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明明是你诱骗莉迪亚,拿她和别人打赌,还在背后污蔑她,母亲才会为莉迪亚抱不平。”
“我可没有。”那位军官对达西先生说道:“您可以去打听一下,莉迪亚小姐整天混在我们这些军官群里,这可不是我们诱骗或者逼迫她的,答应约会也一样。”
伊丽莎白心里咯噔一下,莉迪亚从舞会开始就混在军官堆里,达西先生曾经向她投去十分不赞同的目光。听到这番话,这位严厉到不近人情的先生一定会说“自己的错误就要自己承担”。
“我一向认为,自己的错误需要自己承担。”达西先生沉声道。
看吧,果然如此。伊丽莎白盘算着能不能冲回舞厅找来班内特先生。
“不过。”达西先生话锋一转。“相比愚蠢的无知,恶意的欺骗更让人不耻。”
“欺骗......”对方反应了过来,带了点恐吓意味朝达西先生走了几步,几乎贴着他低声警告道:“您或许对眼前的情况有一些误解......”
这样低级的恐吓不能给达西先生带来丝毫影响,但达西先生对那个军官嘴里喷出的酒气感到难以忍受。他手腕一转,雨伞像剑身一样灵巧地抖动了两下,隔开了对方。“没有误解。”
伊丽莎白和班内特太太都是外行,刚才那个动作在她们看来颇具观赏性。但两个军官很清楚,达西先生应该是用剑的好手,他们没有配枪,就算二对一也讨不到便宜。
达西先生继续道:“或者你们希望让希力克来评判一下,是否存在误解。”
两名军官的态度立刻就软了下去。他们刚才态度强硬,因为他们眼中达西先生是个没有贵族头衔的地主加商人,尽管十分富有,但影响不到军队。达西先生主持公道还不如伊丽莎白的哭诉能给他们带来麻烦。但是现在看来,达西先生似乎和他们的上司有点私交。旁边那位军官胆子更小一点,立刻道:“我们不该拿一位淑女打赌,我愿意向这位太太道歉。”他服了软,另一个人也没有理由坚持了。“我醉酒之后言行失当,我也愿意道歉。真的非常抱歉,那个赌只是个玩笑,我绝对不会付诸实践。”
换个旁人来主持公道,班内特太太就要不依不饶了,她心里有点怵不给女士情面的达西先生,在达西先生面无表情的凝视下,不大情愿地哼了一声,就算是默认暂时休战了。
两名军官见班内特太太没再说什么,想要离开。达西先生沉声道:“今天这件事,只有五个人知道。”
两个军官知道达西先生的意思。这件事只有双方和达西先生知道,如果以后流传开来,必然是他们走漏的风声,达西先生会继续追究。率先低头的那个军官保证道:“绝不会有第六个人知道。”被班内特太太挠了几道的军官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达西先生点了点头,直到他们急急忙忙地离开,没再说什么。
班内特太太心里还是有气,但已经舒畅多了。再看帮她的达西先生就不那么面目可憎了。“或许过两天您愿意去我家里做客?上次的中国茶叶还剩了一些。”上次下午茶期间,达西先生对班内特太太赞不绝口的中国茶叶没什么反应,班内特太太相信这次那些昂贵的茶叶能赢得称赞。
伊丽莎白也尝试着对达西先生露出友善的笑容。尽管有些傲慢,这位先生的本质还是很不错的。
达西先生淡淡地拒绝了。“您应该把它留给更能欣赏它的客人。如果您想表示感谢,平时请多加注意,避免今天的事情再发生。”
“......”班内特太太和伊丽莎白这才意识到,尽管帮了忙,达西先生还是那个“不满意先生”,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傲慢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