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问题的人出现了,自然不可能再让刘红梅两口子继续在学校门口摆地摊,那位领导明显与刘红梅认识,说了几句话之后,刘红梅和冯鑫要跟着他们进体育学院,晚报的记者暂时被保安们拦了下来。
就算进去也没用,人进去肯定要到办公室里面谈,记者一样进不去。
跟着人后面进学院,刘红梅从宋娜和吕冬面前走过的时候,压低声音对宋娜说道:“谢谢。”
其实宋娜也没做什么,就是出于前青照一中体育生这个共同的身份,问了问情况,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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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茫然甚至有些绝望的刘红梅两人来说,大概就是少有的温暖了。
宋娜叹了口气,握了下刘红梅的手,塞了张名片过去:“不管结果咋样,记得告诉我一声。”
看这两人进体育学院,宋娜突然觉得,如果自个没受到吕冬影响,选择创业做生意,或许未来不会比这两人好太多。
因为在体育学院读了几年书,逐渐了解专业体育,以国内的跳高水平,继续练下去,真的有前途?
宋娜看着学院大门里面,练跳高的冯鑫走起来右腿明显不利索,有些拖着小腿走的架势,一拐一拐的。
再低头,看看自个修长笔直的腿,对于一个女的来说,真要变成那样,生不如死。
不止是宋娜,体育学院门口这时安静的吓人,太多专业练体育的学生,都在看那对远去的夫妇。
因为不像宋娜这样早早就出来在社会上打拼,这些人或许没有太明确的意识,却也有种淡淡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那些搞冷门项目的,谁敢保证退役的时候不一身伤病,谁敢说除了体育没有其他谋生手段的他们,日子就会好过?
吕冬拉了下宋娜:“别多想了,咱先去吃饭。”
宋娜跟着他进了学院,一起去餐厅,特意解释一句:“我就是觉得,他们不该这样。”
吕冬看向宋娜,宋娜简单解释道:“他们代表省里出战各种赛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朝退役,别说满身伤病没人管,就连基本生活都成了问题,比很多下岗职工都难。我……咋说呢,不是我不知道其他人也难,就是……”
这年头,普通人的生活都不容易,比如种地的农民,到了四十多岁,哪个不腰腿出毛病?挖矿弄石料的,有多少尘肺?干化工的?做纺织的?
宋娜想着这些,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就是我差点选了这条路。”
“我明白。”吕冬宽慰道:“想做点啥,就去做。”
宋娜笑了笑,却没再说啥,陪着吕冬进了餐厅,先吃完饭再说。
距离餐厅不远的一栋办公楼,从省里一些运动队入住开始,就暂时成为了省体育局在体育学院的临时办公地点,不少相关的事务都在处理,可以说这里是高于体育学院管理层的一个存在。
刘红梅和冯鑫两个人,就跟着几位领导,来到了这座楼里,进了一楼一间空着的办公室。
身宽体胖的领导表露出的态度倒是不错,先让两人坐下,又让人倒水,这才语重心长:“刘红梅,冯鑫,你们知不道这是在干什么?这样乱来,让体育局的脸面往哪里放?让外面的人怎么想?体育局是你们的娘家,哪有让娘家难堪的,对不对?”
冯鑫话很少,明显以刘红梅为主,刘红梅抹了把脸上的汗,说道:“领导,我们也不想给上面添麻烦,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身上的老伤发作,干不了重的活,又没别的技能,俩人混的那点钱,刚够给冯鑫买药的,他的腿不能不治,打今年晚上都疼的睡不着觉了。”
但凡还有办法,谁愿意舍了脸不要,用这种法子?
退役后没几个钱,每个月的开销和看病的钱就是大头,挣的钱攒不下来,没钱咋去学别的本事?没别的本事,只能干一些钱少的活。
本来像建筑工地上下苦力,钱也不算少,但两口子这身体状况,根本干不了建筑工地的活,就冯鑫那条腿,走路都有点费劲。
身宽体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甩脸子,像刘红梅和冯鑫这样一般退役运动员,生活不好的有很多。
但也不能出事就来找体育局,还找媒体往外曝。
家里有事,关上门说事。
当然,事情不好办是真的,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在领导们眼里,上面也有上面的困难,这些多年体工队和专业体育搞下来,退役的运动员有多少?这些人身上哪个没伤没病?除了最顶尖的那一批,又有几个真正混的好的?
给刘红梅和冯鑫两口子解决了,保证几天就能传开,其他人找上门怎么办?那么多人,挨着给解决?体育总局哪来这么多经费,还要不要争金夺银了?
钱要花在刀刃上,花在能出成绩的地方。
但这些话,身宽体胖觉得没法跟这些退役运动员说,一方面做什么合适,对于大部分退役运动员来说,是个大问题,新的出路谈何容易?
另一方面,这些人文化素养有限,说也说不清楚。
身宽体胖想了一会,就决定先哄着糊弄个眼前这一关去,再说别的。
过两天就要跟着大队伍一起去参加九运会,到时就不在这里了,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落在别人头上。
身宽体胖和声说道:“小刘,小冯,上面其实一直挺关心你们,也知道你们的情况,比起以前万众瞩目的赛场,你们现在的生活,确实冷清一些。但运动员想要转型,就得静得下心来,沉得住气,不急不躁,好好设计未来。一味活在自己过往取得的体育成绩中,只会毁了自己。”
这话听起很有道理,刘红梅和冯鑫也认可,毕竟亲身感受过了。
身宽体胖笑了笑,故作轻松:“以后要做什么,这事并不可怕。”以前也是带过运动员的,激励人心,猛灌鸡汤之类的,信手拈来:“你们看,运动员也有自己的优势,比如擅长团队合作,比如肯努力能吃苦,比如抗压能力特别强等等。”
还别说,这方面退役运动员真的很有优势,放在刘红梅和冯鑫身上,尤其沉默寡言的冯鑫,换成一般人,半月板撕裂那么个疼法,就算能够忍受,又有多少能在忍受疼痛的同时,还去做工挣钱?
身宽体胖见到俩人不说话,继续猛灌鸡汤:“这些是现在的年轻人普遍缺少的,你们要沉得住气,要做好短期内吃苦的准备,要敢于坚持,一定能在任何位置上做出一番成绩来!”
他正色说道:“小刘,小冯,你们俩想想,为了拿到一块块奖牌,你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都坚持下来了!还有什么时能比拿金牌还难?”
刘红梅和冯鑫对视一眼,确实是这么个理,以前拿全运会奖牌,付出了多少?开始的时候,不也没想过能成功?
两个人活过的三十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体工队里,耗费在训练场上,真正的社会经验很少。
否则,刘红梅也不会教练一通忽悠,就愿意服药。
她根本就没想过一心信任的教练,让服用的药物会有那么大的副作用。
说句不好听的,周围人都在用,她不用让教练怎么做人?偏偏在她身上出了最大的副作用。
身宽体胖知道,单靠灌鸡汤,这俩人出去说不定就能想明白,又说道:“你们的困难,我也了解了,确实属于特殊情况,今天……这段时间,领导们都在忙九运会的事,我今天就把报告打上去,等到九运会结束,一定给你们个说法。”
这话,比起其他人以前冰冷的拒绝,甚至连体育局门都不让进的黑脸,实在好太多了。
刘红梅和冯鑫以为遇到了真想要帮助他们解决困难的领导,连忙说道:“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说话间,可能长期被伤痛折磨,冯鑫感动之下,眼睛都湿了。
身宽体胖对旁边的一名工作人员说道:“小李,记下联系方式,等我从九运会那边回来,去看望小刘和小冯,咱们是他们的娘家,娘家人哪有不管自家孩子的道理!”
连刘红梅都感动了,退役这两年多,过的多辛苦,只有他们自个知道。
租住在洛口城中心的自建房里,不到十五平的房子,连个窗户都没有,做饭都得在走廊上,去找各种工作都叫人嫌弃,连去附近弯弯人收购的印染厂里当个印染工,都让人嫌弃年龄太大……
光附近弯弯人的棉纺厂和印染厂,她就去应聘好几回,棉纺厂倒是应聘上过一次,却是搬运工,干过两天就不敢再去了,身体受不了,出问题挣的钱根本不够看伤买药的。
“现在条件都不好,局里组织人训练,都得借体育学院的地方。”身宽体胖叹了口气:“先克服一下,你们的事一定会给你们解决。”
可能前面都是忽悠,但后面一句,身宽体胖也有几分真情实意,只是具体到时间,谁也不清楚,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刘红梅和冯鑫又忙不迭感谢,身宽体胖最后说道:“小李,你开车去送送小刘和小冯。”
“我们坐车走就行。”刘红梅不想再麻烦人。
身宽体胖正色道:“那也要送到车站!”
还不知道体育学院门口有没有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