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园将银锭子贴身揣好,明天得去城里一趟,这么多银锭子直接拿出去花太引人注目。
县城里有专门的钱庄亦或是柜坊,可以在里面兑换银钱,只是要收一点儿手续费。
她决定先将银锭子兑成铜钱再花出去,这样就不引人注意,毕竟一个寡妇突然多了这么多银锭子,怕是会惹麻烦。
不过兑得话也不能全兑了,先兑一个二十五两的,其余的三个藏起来以后慢慢花销。
现在有了银子,她得想办法做点儿什么,不然坐吃山空,一百两也会花的分文不剩。
可是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只能去集市上摆个摊儿碰碰运气。
到底卖点儿什么呢?
陶园牵着一双儿女的手,脑子边琢磨着这个事儿,又经过了那一片林子。
如今已经到了秋季,这个季节很不错,是个收获的季节,山野间各色野果将灌木丛缀着沉甸甸的。
“娘!你渴不渴,我去摘野果给你和妹妹吃。”
福生松开了她的手,朝着林子里像是小猴子一样窜了进去。
陶园担心他遭了狼,忙抱着宝姝跟了过去,也不敢让他再往里面去。
就在林子边缘处摘了一些果子,福生用自己破旧的小袄兜着颠颠儿的跑了回来,给了陶园五颗,给了妹妹五颗。
陶园看着掌心里躺着的拇指头大小的小野果,样子比蓝莓大一些,不过吃起来像山楂一样酸甜可口。
许是味蕾被刺激到了,竟是激得她脑子瞬间灵光一现。
“福生,这种果子里面多不多?”
福生一愣忙道“娘,再往里面还有好多的。”
“娘那几天病了,我就给妹妹摘这个吃的。”
陶园心头狠狠一抽,一丝痛意袭来。
“那几天你是不是没有饭吃?”
福生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可能我和妹妹不乖,奶才不给我们饭吃,我和妹妹饿,就来这林子里摘野果吃。”
按照原主的记忆,陶园很清楚的记得那几天她在张家干活儿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贫血造成的。
摔破了头,她在炕上躺了几天,李婆子就用毒艳艳的话骂了她几天。
她还以为最起码看着孩子可怜的份儿上给孩子们一口热乎饭,没想到那个杀千刀的,竟是连小孩子的口粮也断。
幸好现在分出来了,还有了银子,以后他们娘儿三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不摘了,等明儿从城里回来,再来摘!”
陶园打定了主意,带着孩子们回了村西头的那一处院子。
路过东侧林子的时候,陶园还专门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萧猎户那边,只剩下了一个杂乱的草稞子窝,人却不在了。
她松了口气,只要她不说,孩子们不说,萧猎户就不知道是她的马桶把他给砸了。
陶园回到了院子里,已经天色黯淡了下来。
一想到怀里头揣着的四个银锭子,陶园就开心的想笑,她做饭的时候特地多抓了一把糙米熬成了粥。
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的,这一次碗里的糙米竟硬生生被她喝出来甜味儿来。
第二天一早,陶园起了个大早,准备跟着村里面的人去镇上赶集。
她先得去镇上,然后从镇子里雇一头骡车去城里换钱。
陶园早早起来,用自己里面的夹袄拆下来的布做成了临时毛巾给两个孩子洗了把脸,自己也打扮了打扮。
桃源村去镇上差不多有三十里地,走着去的话得走大半天,陶园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得坐牛车或者是骡子拉的车。
村里有车的只有三家,孙里正家和张家是骡车,然后就是那个萧猎户家的牛车。
萧猎户每次从山上猎了皮子下来都会运到城里去卖,自然人家一个人就弄了一辆牛车。
村里面其余的人想要进城就得给孙家和张家交钱,而且这两家都雇了专门长工驾车,每年光这一项收入就让人看着眼热。
不过乡里乡亲的,偶尔欠了车钱过后用粮食替也可以,当下给粮食也可以。
陶园总不能将银锭子直接拿出来,财不露白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用一个破旧的米袋子将糙米挖了小半袋子,甩在了背后背着,随后将两个小家伙几乎露肉的衣服扯了扯,好不容易看起来不那么像乞丐了,这才拉着他们的小手走出了院子。
她现在是个寡妇,又和张家人决裂,这桃源村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姓张,差不多算是将村子里的人得罪了一个遍。
如果不是古代户口管控严格,她带着孩子早就撤了。
可现在还不行,两个孩子和她一旦离开这里便是黑户,在这个时代那可是要命的官司。
陶园牵着福生和宝姝走出了院子,来到了村口处。
早就有两辆骡车停在了那里,张家的一辆,孙家的一辆,车上嘻嘻哈哈坐着去镇上赶集的人。
村里头人不富裕,去赶集的机会也不多,能去的要么就是去花钱,要么就是将自家的山货送到集市上卖,赚几个花销。
陶园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前小姑子张翠萍,依然是一身鲜亮的水红色袄子,裙摆处还学着城里官宦小姐们那样绣了花样子。
此时坐在骡车的最中间,像是一只花孔雀,骄傲的扬起下巴和其他的女眷们说话。
可真的是糟践了那一身好看衣服,张翠萍一张黝黑的脸,身材虽然瘦但像是个高瘦的铁架子没有前凸后翘的美,平板一块儿。
长得实在是普通,还一脸的尖酸刻薄样儿,配上那个傲娇的样子,滑稽又令人厌恶。
陶园晓得这辆车不能坐了,张家人断然不会拉她的。
她忙朝着孙家那边的车走去,远远看着还有空位,正好坐她和两个孩子。
陶园走到孙家赶车的车夫孙大面前,孙大是孙家的远方亲戚,是个老鳏夫,孙家人将他接过来干活儿顺道给他一条活路。
“孙伯,这是半袋子糙米,我和两个孩子坐您车去镇上,您看行不?”陶园客气的笑问道。
她本来人长的好看,此时拿出来十二分的礼貌,孙伯为人老实不善言辞,也接过了陶园的米袋子刚要让她上车。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袭来,坐在张家车上的张翠萍冷冷笑道“孙伯,我今儿拿的东西多,我们家车放不下,我放你那车上。”
说罢,她直接跳下了车,带着几个村子里簇拥她的狐朋狗友将之前放在张家车上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硬生生将陶园本来要坐的那个位置占得满满当当,孙伯顿时傻眼了,他性格木讷也胆小,眼看着这是张家姑娘要收拾自己的前嫂子。
虽然觉得张翠萍过火了,可毕竟陶园是个势单力薄的寡妇,张翠萍可是张家人得罪不起。
张翠萍顺道丢了几文钱给张伯,转过脸扫了一眼陶园冷笑了出来“咱们两家的车啊都是干净人才能坐,像那些勾引小叔子被人吊打灌了粪水的贱货,坐过后这车子就不干净了!”
“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哈哈哈哈……”
“脏死了!”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骚狐狸的味道?”
“闻到了,哈哈哈……”
阳光虽然照在了陶园的身上,可她的脊梁骨却是一寸寸攀上来一层凉意,不停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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