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抢夺(1 / 1)

匕首划破水气,带着极为锋利的力道猛地向他袭来,陆朝手脚并用的向后一躲,脸颊顿时被刀锋划出一道血痕。

程昕攻势未停,他紧随而上,将匕首换到左手,右手猛的擒住了陆朝的脖颈,匕首同时抬起,正要扎下,却觉右臂倏地一疼。

陆朝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只发钗,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右臂。

程昕吃痛松手,陆朝也粗喘着狼狈摔倒在地,他堪堪得了开口的机会,慌忙喊道,“这位兄台,你谁啊?”

——质问脱口而出,是陆容的声音。

“……”程昕眼中的那点癫狂终于散了些。他停下攻击的动作,视线却仍紧盯着陆朝,阴鸷地就像在看一个多余活在这世上的人。

陆朝被他看的脊背发麻,只觉得自己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且这毒蛇还不知道何时会扑上来咬他一口。

他挤出个僵硬的笑,又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手抬起来,试图和程昕友好协商。

“这位兄台,你既然出手帮了我,说明你也不是坏人。”

他顿了一顿,余光瞥过躺在地上的那四个生死不明的男子,手脚都有些发冷。

“不如你放我离开?我保证,我出去后绝对不会乱说的。”

陆朝伸出四指,做了个发誓的动作,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他出了这个浴堂,必定立刻就赶去衙门报官。

程昕不语,他缓缓蹲下身,将匕首伸进池子里,仔仔细细地洗去了上面的血污,而后将匕首插进靴子里,披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向陆朝走了过来。

陆朝屏息,他拿不准程昕的态度,只能周身紧绷双膝微弯,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来。

仿佛只是一瞬,陆朝还没反应过来,后劲就已经挨了力道十足的一记击打。紧绷的身体登时软下,陆朝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程昕怀里。

程昕就这样将陆容的身体接了个满怀,他从怀中掏出个小角的黄药包,单手拆开,捏着陆容的下巴灌进了她的嘴里。

陆容染着血色的苍白面容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副绝美的景象,一向温暖的小太阳蒙了尘染了血,变得脆弱又无所依靠。

她不再光芒万丈,不再生机勃勃,不能再被旁人觊觎,只能悲戚戚地躲在他怀中,将他视为天地,期盼着他能将她带出所有的困境。

——这样的设想就像毒药一般让程昕上瘾。

程昕俯下身,目光带着些病态的温柔。他伸出舌,极尽珍视地舔舐过陆容脸上那道被他亲手划出的血口。

他将陆容用袍子裹住,打横抱起出了池子。门帘之外,浴堂的老板娘就跪在地上,满脸泪痕的求着程昕饶她一命。

“大爷,求求您,求求您绕我一命吧。我丈夫早死,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全家就靠我一个人了,我向您发誓,我不会乱说的,求求您了,绕我一命吧。”

她握住程昕的衣袍下摆不住地磕头,磕得满面血红,只为求得这唯一的生机。

程昕垂下眸,淡淡地看了老板娘一眼。

那是一个毫无温度的眼神,冷的仿佛不是在看一条鲜活的生命。

“乌桕,处理掉。”

始终侯在池子外的年轻人听到程昕发话,便握住匕首,一刀割断了老板娘的喉管。他将匕首上的血抹去,恭敬地对着程昕道“主子,您先带着小姐走,这里我会处理干净。”

程昕抱着陆容径直出了浴堂。

雨还在下,遮天蔽日的,似是要洗刷掉一切罪恶的痕迹。程昕撑着一把伞,大半都用来遮住陆容,自己的肩臂倒是淋了个透彻。

他走的沉稳,即使大雨如注,步伐也依旧不急不缓,直到细密雨幕中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那始终维持的平静表象才倏地破裂开来。

韩仰就站在程昕面前,伞早就不知道扔到何处去了,他穿着一身墨色衣衫,从宽阔的肩背到紧窄的腰脊都好似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发丝全数向后,露出被雨水冲刷的愈发锐利的五官,黑眸沉沉,如同一柄实形的刀,仿佛只要程昕敢动作,这刀就能不顾后果地直接斩断他的脖颈。

“程大夫,”韩仰道“谢谢您照顾陆容。现在我来了,烦请您,将我们家陆容交给我。”

程昕一动不动,他嘴唇紧抿,向来淡然的眸子里漾着些兽类争夺地盘时才会出现的凶狠的光,四下无人,只有风雨欲来的味道明晃晃地在空中不停翻涌。

“程大夫,”韩仰又叫了一声,“麻烦您,把陆容还给我。”他两步上前伸出手臂,“您没忘记自己的身份吧?”

二人的目光在雨中相对,谁都不愿退让。半晌之后,程昕先一步移开视线,他松了手,将陆容稳稳当当地放进了韩仰怀里。

“我在路边找到她时,她就已经晕倒了。”程昕像是又找回了他医者的身份,尽职尽责地解释了一句,“她身上有血,我需要将她带回程家医堂里替她看看。”

韩仰道“多谢程大夫挂心,不必麻烦程大夫了,我带她回钱府之后,会找人来看的。”

他抱紧陆容转身便走,长靴踏在石板上,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那水花迸溅到程昕的鞋面上,只一瞬间,就和程昕眼中的杀意一般,迅速地隐没在了漆黑的绒料里。

韩仰的身影愈加拉远,程昕看着那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骤然森森一笑。

“韩仰,我总有一天会亲手宰了你。”

直到回了钱府,陆容还是依旧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韩仰吩咐佩兰烧了热水,自己又冒雨跑出去找了个大夫,大夫缕着胡须把了一盏茶功夫的脉,最后只道陆容该是淋了雨又受了惊吓,所以才迟迟醒不过来。

韩仰问,“如何才能让她醒来?”

大夫答,“耐心等待便可。”

对待外人向来没什么好脾气的韩二少差点拽着大夫的胡子把他丢出钱府去。

他不敢给陆容乱用药,只能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几片参片,捏开陆容的嘴巴放进去,让她一直含着。陆容在睡梦中不安地皱着眉,呢喃着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又喊阿朝别怕,阿姐来救你。韩仰始终握着她的手臂守在床边,一遍遍地替她换过额上搭着的热布巾,如此这般地折腾了好一通,夜色已然变得深沉。

三更的梆子响过一声时陆容才悠悠转醒,她的头疼得厉害,脑子里像是被浇进一盆沸水,乱糟糟的搅成一团,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吃痛着苦着脸,就这样半合着一双眼睛,等到初醒时的浑沌与疼痛渐渐过去后,才察觉到身旁有人一直在握着她的手。

陆容微微侧过身,眸子里映出了韩仰的脸。

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只留一个清冷的月亮挂在天边,投出的月光又柔又亮。韩仰就在她的床榻旁边趴伏着,已经睡熟了,呼吸长而沉重,一手却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手牢牢抓着个替换的帕子。

陆容吐出嘴里的参片,用闲着的手去摸他眼下淡淡的乌青,指肚来回蹭了两圈韩仰就醒了。韩二少眼睛还没全睁开,倒是先扬起个笑,脸颊在她那只被握着的手掌心里轻轻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大猫,露出最柔软的肚皮来讨她欢心。

陆容被他下巴上冒出的细小青茬扎的半只手臂都酥麻一片,她顺势在那处挠了挠,轻声的问他,“怎么不刮胡子?”

韩仰终于舍得睁眼,他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陆容,也学着她的语气,轻而缓慢的开口,“从昨夜开始忙了一天一夜,没顾得上刮。”

陆容将身子完全侧躺过来,额上的布巾顺势掉落,将被褥浸出一片深色。她正对着韩仰,伸手撩起他眉眼间散乱的碎发,又问他,“你怎么不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韩仰笑起来,“你说呢?还不是你突然发热,都要吓死我了。”抬起手背蹭了蹭陆容的额头,感觉温度降了点,韩仰便松开了手,起身作势要走。

“你既然醒了,那我就回去了。”他弯曲着食指刮了刮陆容的鼻梁,“好好休息陆小容,不要胡思乱想。”

指尖的温度借由相触的皮肤成倍的传了过来,屋内没有点灯,韩仰就这样裹着一身莹白站在那里,身形欣长,恍若神祇。陆容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一刻不停地催促着她快做些什么,好将这抹白月光完全的留下来。

她闭上眼,依照着自己的心意,将手伸了出去。

掌心相贴的温热还未散去,才松开的两只手就又握到了一起。韩二少堪堪迈出一步,诧异地垂眸看向陆容重新握紧他的手,眉头微挑地疑惑道“嗯?怎么了?”

陆容睁眼看他,嘴唇一张一合,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吐出几个字。

她还发着热,嘴唇较之平日异常鲜红,韩仰就在这朦胧的月色中微眯起眼,他盯着陆容红嫩的唇瓣,吃力地辨认出了她的话。

陆容说,别回去了,一起睡吧。

……

登徒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又蹲下身来,像是受惊过度一般口齿不清地问她,“你,你烧糊涂了?”

陆容捂着半边脸畅快地笑了起来。

有花瓣自树梢落下,池水盛住了它,勾勒出一幅俏丽的水中月。

韩仰脱靴上床,陆容缩进他怀里,也似倦鸟归巢飞花入画,再契合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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