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断崖(1 / 1)

陆容一手死死地攀着断崖边突出的石块,一手拽着韩仰的衣领,就这样要掉不掉的挂在了半空中。

她牙关咬紧,手臂发力试图向上攀去,但她肩臂的力量不足,加之韩仰与她而言实在是太重了,陆容尝试半晌,仍旧无法向上移动分毫。

韩二公子已经几近昏迷,他身上都是伤口,血迹遇水划开,整个人已经成了血糊糊的一片,看起来尤为骇人,口中偶尔冒出几声呓语,也只是含糊不清地让陆容躲远点,让陆容快些走。

陆容有些想哭,她紧紧拽着韩仰,在心底骂了这傻子一句。

闭上双眼,放缓呼吸,陆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拽着韩仰的那只手上。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这只臂膀的存在,却也丝毫不敢分神,生怕自己一个恍惚,韩仰就会直接被她丢下去。

雨水倾盆而下,顺着她的头脸一股脑地浇了下来。比失去力气更令人担忧的情况终于还是到来了,陆容又开始头痛,思绪翻江倒海的搅起来。

她仿佛沉入了一片荒芜的黑暗里,鼻息间都是浓重的血腥气,陆朝则在这片黑暗中缓步踏来,每朝她靠近一步,都要阴森又轻缓的唤她一声。

——阿姐,我来了。

抠着石壁的五指已经冒了红,陆容却像察觉不到似的又加了些力气,她眼下需要疼痛,需要尽可能的保持清醒,她不知道由着陆朝占据这具躯体的时间里自己会不会松手,但毫无疑问,倘若自己真的松手了,待她恢复意识之后,必然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天地几乎闭合,黑暗的范围愈加扩大,陆朝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他蹲下身,一手托起陆容的脸,一手轻轻地替她擦去颊边泪珠。

“阿姐,你怎么哭了?”

陆朝对着她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他原本是个柔和的长相,圆脸圆眼,一眼看上去甚至比陆容还要乖巧几分,此刻那双眸子却灰暗无光,苍白的脸颊上带着几丝掩映于皮囊下的青色脉络,隐隐泛着些灰败又诡异的气息。

“阿姐,你难道不想看到我吗?”

陆朝凑近到了她耳边,“可你不是曾经说过,比起让你独自存活于这世间,你更愿意活下来的是我吗?”

他抱住了陆容,近乎呢喃地低声絮语,“阿姐,把身体给我,好不好?我想出去看看。”

陆容不语,躲在角落中,蜷缩着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两年的时间里,她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尽管她喝药抗拒,甚至试图通过沉睡来回避,可是每一次她都无法脱逃,陆朝会把她找出来,然后再将她从一个深渊推到另一个深渊。

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陆朝想要出来,那便让他出来,总归着自己最后都会醒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这次却不行……

陆容缓缓抬起眼,在她心底充斥着极度恐惧的情况下直视了自己的弟弟。

这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看清了陆朝的面容,陆容颤抖着抚上陆朝的脸,她不知道为何在自己的梦魇中,陆朝会是这样一副可怖的样子。

这与她记忆中的陆朝全然背道而驰,陆朝明明一直都是个俊俏的少年郎,他坦荡而赤诚,面上从来都不会出现这样阴沉又叵测的神情。

“阿朝,”陆容的脸上都是泪水,“你能不能帮阿姐这一次。”

陆家的人丁并不兴旺,陆闻禹上头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哥哥,还在他未成家前就战死了,母亲那边的情况也相差不多,这也导致了陆容几乎没有旁系的兄弟姐妹。

她独自长到三岁,才终于迎来了陆朝这个总爱粘着她的小跟屁虫。

陆朝虽也爱闹,可他的性格却远比陆容要温和且能够忍让,因此在二人十几年的相处岁月中,陆容虽作为年长的一方,受到的照顾却远比陆朝要多得多。

她回抱住陆朝,在啜泣里一声一声地喊着他的名字,“阿姐知道你怨恨我,但是这次真的不行。阿朝,你不是最听阿姐的话吗?”

陆朝放声大笑起来,“阿姐,你在逗弄我吗?”

他的笑声在这牢笼一般遮天蔽日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陆朝握着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折断她的手指,“我凭什么?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指尖的剧痛让陆容瑟缩,陆容恍惚想起了他们儿时在陆府时,她每每闯了祸,被罚跪在祠堂不准吃饭时,陆朝总会偷偷地溜进来,或者帮她铺个软垫,或是给她带些吃食。

“阿姐,”陆朝坐在她身边,耐心又认真地一下一下帮她捶着腿,“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幼时的日子在她的记忆中几乎完全褪色,唯有几个鲜明的画面时不时地会在脑海中划过,陆容含着哭腔,愈加用力地回抱住陆朝,“阿朝,我是你阿姐!你不是说过你会好好照顾我的吗!你都忘记了吗!”

恍惚中仿佛有人叹了口气,癫狂的笑声停下来,密不透风的暗淡中逐渐渗入了一丝光亮。

陆容感觉到陆朝的身体逐渐变暖,她抬起眼,怀中陆朝的面容已然恢复正常。

“我记得的。”陆朝冲她笑起来,唇边漾出一颗小小的梨涡,“阿姐,我会照顾你的。”

明亮的光刺破黑暗,在天地间扩散开来,陆容猛的睁开了眼。

——头顶雨还在下。

她的心极快地跳了起来,这是第一次,她在雨天里压制住了陆朝的人格。

韩二公子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周身各处没有一处不疼的感觉了。

少年时他时常挨打,身上带伤几乎就是家常便饭,韩父每每发起狠来,三指宽的木条都能直接抽断五根,打的他直不起身下不了床,只能独自一人躺在榻上,由着伺候的丫鬟给他换下带血的衣物,再轻手轻脚的敷上伤药。

他不在意疼痛,只是今天敷药的这个丫鬟的手劲似乎特别的大……

韩仰嘶了一声,眉头紧皱着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嶙峋的石壁洞窟,光影暗淡一片,周围雨声淅沥。

韩二公子恍惚了片刻,陡然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便要翻身坐起,只是才仰起个头,身后就已经有人按了他一把。

“要做什么?”

陆容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护着他的后颈,双手并用着将他的脑袋重新按回到了自己腿上。

“别乱动,伤口又要裂开了。”

他们该是躲到了一个山洞里,距离二人不到五步的地方燃着一簇小小的柴堆,火光扑烁着不甚明亮。韩仰看着自己全身上下已然包扎完全的伤口,再听听洞外持续的落雨声,眼睛眯起,吃力地分辨着眼前人。

“你,你是……”他迟疑着开口,“你是陆容吗?”

陆容没回答,就这样睁着一双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韩二公子被她看的脊背发凉,他咽了咽口水,又不确定的发问,“不是的话,那你现在是陆朝?”

陆容突然俯下身来,将自己的脸贴上了他的侧颊。

“……”

确定了身份的韩二公子长呼出一口气。

他不知道陆容是怎么将自己救下来,还费力地搬到这个地方来的,但看她眼下这个狼狈的样子,想来必定是不容易。

韩仰顿时感到有些心酸,他艰难地抬起手来,安抚地揉了揉陆容的脑袋。

陆容乖顺地由着他揉,她偏过头,嘴唇贴着韩仰的耳畔,低缓的语调里有些刻意压抑过的哽咽。

“韩小仰,你可真没用,这么久才醒来。”

韩仰侧身亲了亲她的鼻尖,“是我的错,是我没用。”

他用拇指柔柔地揩去陆容眼角的湿润,“陆小容,现在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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