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竭郡
日暮时分,渔村百姓陆续往家走,并且多瞧了几眼对面的外乡人,两个男子皆是俊朗,各有不同之处。
自从方海市进了霁风馆,再未见过阿娘。方鉴明和海市两人一同站在阿娘跟前,却没有人开口。阿娘站在晾晒的海货前,疑问“二位是”
方海市轻唤一声“阿娘”
阿娘看着长成大人模样的方海市,喜极而泣“你是海市?”
这久别重逢,拥抱哭泣皆是让人动容。海市把师父介绍给阿娘认识“这位是我在军中的朋友,他叫方鉴明。”
“这位是你朋友,来来来,快屋里坐。”阿娘看着方鉴明姿容俊美,甚是喜欢。拉着两人回屋叙旧。
海市握着阿娘满是老茧的手,难过道“阿娘,我不是一直都给您寄金子吗?你就少干些粗活。你看看你这手……”
“寄的都够用,不只是你,都中定时还送来许多财帛。这建大房子都够了。阿娘闲不住,当年你走了以后,有人整治那些酷吏,村子里人都说,那些人是冲着你,才如此安顿这些珠民的,大家都很照顾我。”阿娘很是知足。
“这是他们应该做的,您生了一个好女儿。”方鉴明不无骄傲的说。
“你这位朋友如何知道你是女儿身的?”阿娘问海市。
“我们是一块长大的。”方海市立马给自己提了辈分,他自是知道这些年师父也一直在照顾阿娘。
方鉴明惯着海市说“是,我们是一块长大的,您叫我阿明就好。”
“阿明啊,大娘想问你几句话?”
“阿明肯定有问必答,据实相告。”
“高堂何在?你家中有几位兄弟?你行第几?家里是做何营生的?”海市看着阿娘说媒似的盘问方鉴明,自己也瞅着方鉴明乐,看他如何回话。
“家父是武将,但父母早逝,我投靠了一位世交的兄长,在都中办事,参了军,现在还是武官,家里没有任何的兄弟姐妹。”方鉴明说完故意看着偷乐的海市。
“别的都还相配,就是你家门第略高一些。”海市看着阿娘盘算着自己的婚事,安慰娘亲“阿娘,不用担心门第问题,门第不是最大的问题。”
阿娘去给两人做饭,这晚饭吃得简单而温馨。
夜幕笼罩下的临竭郡,景色虽然不能和都中的繁华相比,却也简朴自在,任性凌乱,这与世隔绝的样子,像极了海市的性子。
“海市,在想什么?”两人站在竹楼前,看向远方,方鉴明问道。
“没想什么?”海市柔柔一笑,身处此处,才能感受到呼吸顺畅,精神放松。
海市完全卸下了坚硬的盔甲,那种感觉静谧而恬淡,方鉴明一时看出了神,掩饰道“这里的空气倒是挺好的。”
“这里的月色也好,师傅你看,这月亮多圆啊,是不是和我们那日看的一样,我一点都没骗人吧?这月亮大概千百年前就这样了,地上的人来了又去,月亮却是亘古不变的。一定是在告诉我,世上是有东西可以永恒的。”方海市望着满天星子银沙,皓月当空,生出几分感叹。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就说沧海桑田,这一轮的圆月,终有尽头的一日,所谓的永恒也许只是人心的执着呢?”方鉴明并不认同,他觉得所谓永恒只是人心执着,亦如海市一味执着,渴望永恒。
“那就一直执着吧”海市笑着看方鉴明“我如若连执着都没了,又如何能再见到你。所以我要这份执着。”
“海市想说了?”方鉴明看着海市远近不定,自己的心亦是阴晴不定。
方海市摇摇头“绝对的永恒虽然是没有的,但是神舐相比凡人已经是永恒了,就如同这明月比沧海,就如同长生比我,谈不上谁更幸福,谁更痛苦,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方鉴明怔怔的看着海市,也没有继续追问,半晌“夜凉了,休息吧。”
帝旭收到密折,举报方鉴明收养鹄库细作,证据确凿。而这紧要关头,方鉴明不在城内,
帝旭生气,这家伙,自己带着方海市游山玩水,就把烂摊子丢给自己。真是不知所谓!
帝旭明知道当初红药原一战,方鉴明不顾反对带回方卓英,一定有所图谋。但现在矛头都直指霁风馆,只怕是鉴明或者海市会因此受到伤害。帝旭情绪不稳,斥责着哨子,让他催促方鉴明办完事早些回宫。
尽管帝旭已将密折压下,可是考虑到苏鸣为人歹毒,所以暗卫营还需早做打算。哨子知道公爷的想法,这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若是有谁掌握证据指控方卓英和夺洛的关系,那么此事将会成为一把双刃剑。
第二天早上鸡都叫了,方海市才起床。阿娘为方海市拿来亲手为她做的新衣服,告知方鉴明非要让阿娘在家陪着海市,自己去海边拣海货。
方海市连忙爬起来,穿好衣服,就跑去了海边。这方鉴明他认识什么海货啊?远远的就看着方鉴明趴在沙滩上,被一群小孩子嘲笑,他自己倒好,也不生气。
继续趴在沙滩上翻着沙子,真是好一幅青海公撅腚赶海图。
“喂”方海市打招呼。
方鉴明看着海市过来,也不起身,跪在沙地上看着海市笑。
“你怎么也跟着我阿娘胡闹啊?”海市看着他身前挖得乱糟糟的沙地。师父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蓝色简雅布衣,非但没有半点失彩,反倒令他褪去几分戾气,显得更加温润如玉。
“离开了都中,才发现这几年案牍劳形,好不容易轻松一下。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挖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螃蟹。”方鉴明有点遗憾。
“青海公,挖的挺好,下次别挖了?”
“为什么?”
“这里没螃蟹啊?”
“刚才那帮小孩说这里可以挖到螃蟹的。”
“天哪,青海公如此轻信于人,你的小命怎么还在呢?跟我走哪!”
“他们还说我笨。”
“可不笨吗”
“小时候你会经常抓螃蟹吗?”
“是啊,自小就跟着阿爹阿娘,在渔村长大。自然是会的,师父呢,你小时候都做些什么?”
“小时候就被送到宫中,陪皇子们读书,但会跟陛下偷偷溜出皇宫,你知道干什么吗?”
“肯定没干好事!”
“闲游山水,混迹市井。”
“我就知道师父是个不守规矩的,要不然我小时候那么淘气,你都能忍着,只怕还没有你小时候玩的凶猛吧?”
“那是,你和卓英玩的都是师父当时玩剩下的。”
海浪声阵阵,掩盖这淡淡的交谈声,只留下一抹蓝色越走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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