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桃腮楼时,远天已然将将暮色。
楼外面悬着的灯笼亮起,花团锦簇、彩带招摇,门口已经站了几位衣着清凉、肌肤雪白的好姑娘,笑眼盈盈地看着过往路人。
但凡你心里有一丝邪念,都逃不过这样勾魂的眼神。
倘若你口袋里再有一点闲钱,那万事皆休。
有诗赞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
宁长生、常守寅、叶明眉三人联袂至此,常守寅第一眼就看见了桃腮楼外那醒目的牌子。
“小宁道长最爱光顾的青楼。”
他看了眼宁长生,竖起根大拇指,“长生道友修为高绝之余,还能有如此闲情雅致,真乃龙精虎猛、天赋异禀,令人叹服。”
宁长生眉宇间罩起一团阴影,连连摇头。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果然,桃腮楼还是跟风起来了。
他一出现,门口的几位姑娘顿时像被什么晃到眼睛似的,一齐看了过来,然后露出了比先前真挚一百倍的笑容。
“小宁道长!你来啦!”
“小宁道长,我们都想死你了。”
“姐妹们——”
楼上的姑娘听到这个名字,都纷纷推开门窗,向下张望,兴奋地呼喊。
色彩缤纷的手绢就像雪花一样落了下来,带着扑鼻的香气。
常守寅看向宁长生的眼神更加玩味了,心说这楼上楼下的人气这么旺,你小子还想否认?
咦。
我心里隐隐升起的羡慕是怎么回事?
踏进流光溢彩的大堂,就见桃嬷嬷带人迎了上来。
以她的地位,寻常顾客是难得一见的,但宁长生不一样……
“小宁道长可是稀客啊,上次一别,也不说回来看看,好狠的心。”桃嬷嬷眼波一转,就有无限风情。
宁长生开门见山道“我们这次来是想见乔姑娘一面,不知是否方便?”
“乔姑娘?”桃嬷嬷回头问了两句,转来道“乔姑娘那边现在有客人啊……”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瞄了一轮,两个道士、一个钦天司的姑娘,这阵容摆明了不是来这玩的。
于是又道“如果是有急事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位客人先请出来。”
宁长生点头道“确实是比较重要的事,那就劳烦了。给店里造成的损失,他们两个可以赔偿。”
“嗨,咱们俩什么关系,我用你赔钱吗?”
桃嬷嬷留下个意味深长的媚眼,婀娜转身离去,另外安排小厮去楼上赶人。
三人随之上楼,来到乔姑娘的房间外。
刚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嚣张的声音“在清风镇,还没听说过谁敢让本少爷腾位置?你们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钱公子……”
“别叫我公子!今天我要是走了,我是你孙子!”
宁长生听见这声音有些耳熟,便上前推开门。
门内宽阔而雅致,一侧是摆在地面的方桌,桌上放着酒水吃食。隔着挺远是一扇屏风,屏风后面是娇女抚琴。
正对门口的有一排窗,待到晚些时候,推开就是一堂风月。
而门内,正对着桃腮楼的小厮发火的不是别人,正是有过几次照面的钱多多。
钱多多近来很不开心。
宿敌赵玉龙离开清风镇了,他成了清风镇最大的富二代,却突然产生了一种人生寂寞如雪的感觉。
桃腮楼的红倌人,再没人跟他争了,也有些没意思了。
唯一能让他有些许兴趣的,就剩这位从不露脸的乔姑娘了。
于是他每天都来找乔姑娘听一曲,等待着有一天打动她的芳心。
他知道自己长得一言难尽,但是从没在意过这个。因为他更知道,一摞一摞的金银珠宝堆起来,再高冷的姑娘也有承认自己帅的一天。
只是这位乔姑娘似乎格外冷一些……
也好几天了,别说见面,甚至连屏风都没出过,让赵良才颇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
没想到,今天听到一半居然就有人来搅局,让自己走。
开玩笑。
钱公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他撸胳膊、挽袖子,怒道“谁想赶本少爷走,你让他亲自来跟我说,我倒要见识见识……”
“是我。”
宁长生推门进来以后,应道。
“你……”钱多多正想破口大骂,一见来人是宁长生,顿时脸色变了两变,用令人惊诧的速度换上了一张笑脸。
“小宁道长啊,那没事了。”
他洒脱地一摆手,又冲叶明眉笑了笑,好像老熟人似的。
“啊?”
桃腮楼那小厮一愣,旋即想到钱多多方才说过的话……
怪不好意思的。
宁长生也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于是道“我们找乔姑娘确是有重要的事,你花的钱,他们两个可以……”
“不用不用,哪能让您付钱?你们尽管聊,我这就走。”赵良才忙不迭地离开,又招呼了下那小厮“那个谁,小宁道长今晚的花费都记我账上。”
“好嘞。”小厮吆喝一声“今晚由钱公子买单!”
钱多多就这么一溜烟地走了。
他是真的怕宁长生。
不止是怕招惹,他现在连见到宁长生都怕。
因为他发现,但凡是和宁长生沾点边的人,都容易出事。
譬如赵玉龙,简直就是典型的例子,再譬如新来的县令女儿张凌雪,听说她前日里刚被邪祟抓走过。
细细想来,宁长生就是行走的不祥之兆,但凡靠近他,总免不了遭些邪祟。
他甚至怀疑,清风镇近来邪祟频发,未尝没有宁长生在此的原因。
面对这样的人,聪明的钱公子毫不犹豫地选择退避三舍。
小厮出去以后,堂内便只剩下了几人。
宁长生看着屏风后面的倩影,道“乔姑娘,打扰了。”
屏风后响起柔柔的声音。
“小宁道长来,我自然是欢迎的。只是……你带这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呢?”
“明人不说暗话。”宁长生也不扯皮,直言道“我来此是想问,乔姑娘可是为寻伏尸洞天而来的玄冰宗弟子?”
对面沉默了下。
少顷,着一袭荷白色束腰裙裳的乔姑娘轻轻走出,身形袅袅,脸上仍旧罩着面纱。
但常守寅一眼认出,她就是当日那抢到秘法的女子。
乔姑娘看着宁长生,道“小宁道长既然问,那我也不骗你。不错,我正是玄冰宗弟子。到清风镇,确实是在查伏尸洞天的事。”
宁长生直接道“如今我们已经得到了阴印与开启秘法,至于最后一枚阳印,是否是乔姑娘从孙家手中换得?”
乔姑娘闻言微微讶异,扫了一眼他们,便轻轻点头“没错,阳印确实在我这里。”
叶明眉道“这便对了,现今只要我们四方联手,就可以打开伏尸洞天了!”
她表现得十分兴奋。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白嫖更令人开心呢?
乔姑娘的眉毛一挑,看向常守寅,道“我不会和慎虚观的人合作。”
“乔姑娘……”常守寅皱眉道“当年之事,事态不明,我们没必要纠结于此。”
乔姑娘冷声道“我师姐躺在玄冰床上,至今仍未苏醒,当年她昏死前只咬牙说了一句,慎虚观。这……还不足以说明事态吗?”
常守寅道“可我一位师侄当年也死在妙风山了,就死在你们玄冰宗的冰封剑印之下!这也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宁长生和叶明眉随之点头,“我们可以作证。”
“你们有弟子死了?”
乔姑娘凝眸沉思,她当日跟踪慎虚观几人的时候,也确实看见他们挖出了那具尸身,当时她并不知道其身份。
当年慎虚观说有弟子失踪,玄冰宗这边只当他们包庇弟子,若那尸身真是慎虚观弟子的话……双方的积怨也无从谈起。
想了想,她也极为干脆颔首道“好,那我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