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长温热的吐息在他耳畔,殷宋的双颊上缓缓升起一抹不明显的薄红。
他先是怔了下,随即竟是微微笑了。
“我也想你。”他说。
这几年无时无刻都不在想如何杀了你。
路蕴卿应该是听出了他的潜意思,眸中情绪复杂了些,但不变的是那方才不小心透露出的些许爱意和心疼。
“没关系,”殷宋听到他说,“我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殷宋多年的仇恨与执着在他这一句话下就烟消云散,还散得一点不剩。
按理说,他已记了这人的仇那么多年,就算已经打消了杀他的念头,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的。
但是很快,殷宋就明白了。
他需要的不是对过去的道歉,也不是对未来的承诺,而是现在的陪伴。
他已经在死亡空间独自生活了太多年。
先前感受过热闹,就不想再回归孤独。
他死之后,也不是没想过用现实科技伪装气息这种事,但他之后为什么再没想到过,而是固执地认为是路蕴卿杀了他呢?
或许是清楚真正的路蕴卿不会杀他,但没有杀他就不会被系统拉到死亡空间。
或许是害怕路蕴卿在帮他报仇后为自己殉情,然后自己再也见不到他。
他害怕自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
与其茫茫然胡思乱想,还不如早些下个结论。
所以他用仇恨为自己留了一个念想。
而现在,路蕴卿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思至深处意正浓,这时候他多么想抱一抱路蕴卿。
然而还不等殷宋的双手完全举起,一道响亮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路哥!”
看到兴致勃勃跑过来的江栋,殷宋因被打断情绪,眼中泛起的杀意还没来得及褪去。
来的真是时候。
“这是……之前的简兄弟也在啊。”
江栋似乎没注意到殷宋眼中的杀气,但是路蕴卿看向他那不耐烦的眼神终于让江栋慢一拍反应过来,这两人之间刚刚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江栋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你们俩吵架了?”
殷宋……
路蕴卿……
殷宋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不和他计较。
“没事。”
路蕴卿无奈揉了揉眉“啧,司家那小子呢?”
“在这呢,”司陵风从公寓一旁的墙侧走出来,拍了拍江栋的肩,“付大壮,干得漂亮。”
听到这一个称呼,江栋抽了抽嘴角“去你的,谁大壮。”
司陵风又狠狠地拍了他两下,然后对着殷宋一脸痛心疾首“当心点你面前这个人,别被他迷得魂都丢了。”
殷宋微笑,声音低柔“不会的。”
司陵风叹了口气“美人,你还不如跟我呢,我可是比他专一多了。”
殷宋微笑"不用了。”
他要是还去沾花惹草自己不介意亲自当那个园丁。
也分不清司陵风是不是真的遗憾,他没再提这件事,只是声音略有惋惜“那好吧,走,先去我房间。”
殷宋正准备进入四号公寓,简珍的声音突然从脑海中穿来。
‘哥哥!妈妈,妈妈她快消失了!’
‘什么!?’
母亲快消失了?
‘母亲在哪?’殷宋问。
‘阵法里……’简珍抽泣着道。
殷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对着面前几人语速极快地道“我不去了,房间里还有点事没处理。”
说完,也不看不听几人反应,转身就飞快往三号公寓的方向跑去。
妈妈……你一定要没事啊…
等等,母亲和父亲都被封印在阵法内,母亲快要消失了,那父亲……
是不是也坚持不住了?
母亲快要消失,应当是鬼气快被吸干了。父亲一定会帮母亲,但父亲的鬼气也有限,如果耗尽,说不定都会消失。
殷宋飞快来到第七层,也不管邓野在不在房间,一脚便踏入了在鬼气影响下变得柔软扭曲的一处墙面。
墙面之后,便是真正的八楼。
每周都会有新鲜的尸体被送到这里用来维持阵法运行,借此来维持封印,不让他们真正脱离阵法。
就算是现在的殷宋,如果没有足够的鬼气就去触碰阵法,也会被瞬间灼伤。
摆在他面前的方法有两个,一是为阵法输入鬼气,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但损耗巨大而且只能保护一段时间;一是帮助母亲脱离封印,这个方法最有效,但也是最难的。
和其他七层相比,第八层像是专门审判十八层地狱的刑场。
暗紫红色的地板上坑坑洼洼全是干涸成型的血迹,血色弥漫了整个八楼。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墙的两侧挂着,其中一扇覆盖了大半的血迹,颤颤巍巍地半开着,向外来者昭示着其中的邪恶与黑暗。
简珍就站在这黑暗之外,见到殷宋从闪着波纹的墙内走出,又急又甜地喊了声“哥哥!”
“妈还醒着吗?”殷宋推开铁门,与简珍一并走了进去。
“妈妈她在刚刚昏过去了,”简珍说这句话时神情低落,但很快又振奋起来,满怀希望地望向殷宋,“但是我相信哥哥你一定不会让母亲出事的!”
殷宋走近屋内如血般赤红的阵法。
对,他绝不会让母亲出事的。
房间内的血腥味浓郁得仿佛要凝结成实质,四周堆落着数不尽的尸体白骨,还有一些是上周送来的尸体,还在腐烂。由于这个房间充斥着鬼气,并没有传说等级的白色肉虫在尸体上滋生攀爬。唯有房间正中心被人用朱砂刻画了一副及其复杂的阵法,正中央插着一根贴满黄符的木棍。红绳系在木棍头部,连向房间四角,末了还各自缀一颗金色驱鬼铃。
金色铃铛自殷宋进入房间就开始轻微晃动,并且愈演愈烈,最后连红绳都开始大幅度抖动起来。
叮叮当当的铃声像是一根根钢针刺向殷宋脑海,他看着痛得捂住耳朵的简珍,四团鬼气以极快的速度袭向房间四角。
铃铛声骤停。
“哥哥好厉害!”简珍看着殷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看自家爱豆。
“你将来也会这么厉害。”
他试探着将手指按向画着阵法的地面,结果刚刚触及到阵法,食指指面就被灼伤大半。
殷宋皱了下眉头,随后又用鬼气包裹着手指伸向地面。
浓郁的鬼气在接触到阵法的瞬间就被吸了个干净,手指却没有再被灼伤。
他能感觉到这阵法其中隐藏着空间。
殷宋将鬼气覆在手掌上,这样自己的手掌就不会被阵法灼伤,只是这样的话消耗的鬼气一定是个及其庞大的量。
但他不怕,他鬼气多。
殷宋眼神一利,迅速将手伸入阵法之中,阵法内顿时红光大盛,贪婪地吸收着殷宋身上的鬼气。
“妈!”殷宋借由手掌向阵法内传递着声音。
没有回应,殷宋的心沉了沉。
突然,一道雄浑厚重的男声传来。
“是松银吗?”
“爸?”
“你妈妈她在我这里昏倒了,恐怕再待下去就会魂飞魄散。你先把她拉出去,我把她的手给你。”
“好。”
殷宋循着声音将手移向阵法另一个位置,并又往下捞了捞。
没几秒钟,他就感觉有一只冰凉光滑的手接触到了他的手掌心,他反手握住了。
“把你妈拉出去之后,一定要先渡给她鬼气!”
“那你呢!?”殷宋有些担心。
“我自有办法,快把你妈妈拉出去吧。”
殷宋抿了抿唇,积蓄了两三秒后,一个使力向上狠狠一拉!
结果因为用力过猛,殷宋被后劲的巨大冲击击倒在地,所幸及时抱住了出现的母亲。
简珍看到女人出现就扑了过来。
“妈妈!”
殷宋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一时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他没有母亲,没有感受过母爱。唯一得到的亲情还是曾经遇到的那个人给的。
内心有些悸动,连带着看这个亲切女人的眼神都变得柔软。
这是简松银的母亲。
简母紧紧闭着双眼,面容是说不出的虚弱憔悴,魂魄仿佛触得狠了就会破碎。
殷宋赶忙扶起母亲为她渡入鬼气。
慢慢地,女人紧皱的眉头舒展,魂魄看起来也比之前凝实多了。
应该差不多了。
见母亲还在昏迷,殷宋直接提议道“去对面吧。”
对面就是他的房间,他不想母亲一醒来就看到一屋子的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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