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强上午干完了地里的活儿,中午在家就着花生米,喝了二两小酒,日子过得好不美哉。
没想到,村里的一名后生匆匆忙忙闯进了家门,说村委会来了位大领导,是银行的行长。
徐国强哪儿还能坐得住。
银行的行长呀!
他赶来的路上,心里翻来覆去的想,到底是什么事,惊动了这样的大人物。
难道是村里那笔烂账?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徐家村地处偏僻的山疙瘩,荒山野岭有的是,可就是变不出钱来!
村委会更别提了,到现在村干部的工资都拖欠了不知道多久。
连自家人都没钱,更别说以前欠的扶农贷款啥的了。
可几万十几万的陈年老账,也犯不着银行行长亲自上门来吧?
徐国强越想越是心虚,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村委大院。
“二叔,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一个人影突然冲了出来,扑倒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
徐国强面色一凝。
“大海,你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他面带怒容,凌厉的目光四下打量。
“快起来,在徐家村这一亩三分地上,还容不得外人来撒野!”
“二叔,是……是陆小川他……”
徐大海做贼心虚,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遭遇。
“陆小川?他不是傻病刚治好吗?难道又犯了?”
徐国强皱着眉头。
“你是徐家村的村支书?”
付志学昂首阔步从治安室里出来,面色沉静。
“我是呀,你是……”
“我是江陵市农商行的行长付志学。”
“哎呀!”
徐国强用力晃了一下腿,把徐大海甩开。
“付行长,你好你好。”
他热情地迎上前去,握着对方的手晃个不停。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们徐家村一穷二白的,老百姓日子难过得紧呀!难道是上面又有什么扶贫政策了?
那可太好了!
再没有米下锅,徐家村都快饿死人啦!”
徐国强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没把‘穷’字贴在脑门上。
付志学脸色尴尬,沉吟一声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有一件私事。”
“私事?”
徐国强纳闷,村里谁家有这么厉害的亲戚?
没听说过呀!
付志学一转头,郑重地说“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陆小川?”
徐国强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以前不是傻子吗?
怎么会跟银行行长攀上关系?
看付志学的样子,完全不像开玩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志学淡淡地瞥了瘫倒在地上,像是一团烂泥的徐大海。
“刚才他叫你二叔,那就是你的子侄辈喽?”
“没错,大海这孩子怎么啦?”
徐国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先前村里的后生去他家的时候,对方目光躲躲闪闪的,好似十分慌张。
结合现在徐大海的表现,他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付志学平静地说“也没什么。您这位侄子诬蔑我的好友陆小川是小偷,然后带人把他抓到村委会,非法拘禁在治安室里。我已经跟马局长通了电话,等会儿让他过来处理吧。”
“什么?!”
徐国强面色大变。
“二叔,不是这样的。”
徐大海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了过去,仰头说道“那只不过是个误会,但是……”
他哭丧着脸“陆小川想要我死啊!如果惊动了公安,我要蹲几年大狱啊!”
付志学鄙夷地看着他“没有谁想让你死。法律条文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我只不过是替陆神医主持公道而已。”
徐国强慌了神。
他低下头,严肃地质问道“你真这么干了?”
虽然在徐国强的心里,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可他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法律的条条框框,可是越来越严格了呢!
“我……我没有呀,我就是把小川他请来,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徐大海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二叔,你可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呀!”
他拉着徐国强的衣服下摆,可怜巴巴地说。
“你这个混账东西!”
徐国强突然爆喝一声,抡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地抽了上去。
啪!
容霜吓得一跳,是真的跳起来了。
这是亲叔侄吗?
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
徐大海猝不及防,上半身猛地仰了回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的半边脸已经没了知觉,一张嘴吐出颗满口的血水,以及一颗白森森的牙齿。
“二叔……”
徐大海的脸肿的和猪头一样,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勉强用双臂支撑着身体,好不容易才坐了起来。
“不争气的玩意儿!”
徐国强凶神恶煞,抬起脚朝着他的胸膛踹了上去。
咚!
徐大海再次倒在地上,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地上。
他已是头昏眼花,只觉得自己胸闷气短,快要喘不上气来。
“当着付行长的面,还敢撒谎!”
“人家能冤枉你吗?”
“早就跟你说过,平时不要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你就是听不进去!”
“闯下这么大的祸,谁能救你!”
徐国强一脚接一脚,把徐大海踢得满地打滚。
他此刻既是心疼,又是无奈。
大海呀,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救你了!
小人物自然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人穷、没本事、没靠山,可不就得这样?
一通暴打,徐大海叫的像杀猪一样。
容霜面露不忍之色,偏过头去揉着脑门,不忍再看。
付志学神色平静,视若无睹。
苦肉计而已,他见得多了。
为了骗取贷款,全家七八口人齐刷刷跪在门前他都见过,这算得了什么?
“小神医,你说怎么解决?”
付志学还是那个态度,一切让陆小川决定。
如果一定要把徐大海送进监狱,也不是没有办法。
在江陵市,这点能量他还是有的。
“唉……”
陆小川叹了口气。
“老支书,您别打了,再打快把人打死了。”
他冲出去,拉住徐国强的胳膊。
“小川,你别拦着我!”
徐国强心底松了口气,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我今天非给这个畜生长长记性,不然他早晚害死自己!”
“老支书,算了,我不追究了。”
陆小川好言相劝。
“真的?”
徐国强把目光落在付志学身上。
“真的,付行长是我朋友,我和他都说过了。”
陆小川低头看了一眼徐大海。
对方浑身沾满了尘土,衣服上又是脚印,又是血迹的,着实狼狈得不成样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徐大海或许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头。
两人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一股深深的恨意从眼底爆发,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露出求饶的神情,侧着身子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粗气。
“小川,要不你自己动手。”
徐国强指着地上的徐大海“这块贱骨头,不打不长记性。”
陆小川叹了口气“老支书,我跟大海叔之间就是点小误会,说开了就没事啦。”
“不过……”
“不过什么?”
徐国强压抑不住急切的心情。
“本来我摘了两桶树莓,要去城里给人送货的。这都下午了,就算树莓没坏,恐怕人家也不要了。”
陆小川难为地说。
徐国强干脆地说“让大海赔给你,他不赔我赔!”
“听到了没有?”
他半弯着腰,严厉地喝道。
徐大海佝偻着身体,咳嗽了两声,喘得拉风箱一样。
“我赔,多少钱我都赔。”
“一共算六十斤,两千块钱就行了。”
陆小川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付行长和容霜过来,今天这么躺在地上的会不会是我呢?
他摇了摇头,收起心底的杂念。
“老支书,付行长的夫人重病在身,我得给人家看病去了。”
陆小川语气谦和地告辞。
“小川,你会给人看病?哦,看我这脑子,你们陆家家学渊源,小川你打小就在医馆里闻着药味长大的。”
徐国强认真地打量着对方。
如果说以前陆小川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傻小子,今后可不能再这么看他啦!
“对了,老支书。”
陆小川走出去几步,突然回过头。
“还有什么事?”
徐国强正在思虑着什么,闻言抬起头。
“咱们村的玉峰山,没人承包吧?
要是没有主,我想承包下来,年限最好久一点。”
陆小川先前就有过想法。
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知道他卖树莓赚了钱的人会越来越多。
不如趁此机会,把计划提早就行。
“玉峰山呀,没主。
小川你想承包,那是大好事呀。”
徐国强拍着胸脯说,“明天你来村委会签合同就行,承包费意思意思就行,年限按最长的来。”
“别,一码是一码,我不能亏了村里的钱。”
陆小川看到付志学神色焦急,点点头道“我先走了。”
他扭头走向自己的三轮车。
“坐我的车吧。”
付志学立刻出声。
三轮车晃晃悠悠,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江陵市。
他的老婆可是等着救命呢!
“我还有两桶树莓要给人送去呢。”
陆小川不好意思地说。
“可以让霜儿代劳,是吧?”
付志学虽然用的是问句,可语气完全不容人拒绝。
容霜愣了下,怎么就找到我头上了?
“呃,没问题。”
她给保镖打了个眼色,“你去把树莓拎下来,放我们的后备箱。”
“是。”
保镖听话地点了下头,快步往三轮车走去。
“那我这电动车……”
陆小川突然想起来,他在治安室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于春芳的声音。
难道她来过?
“让徐支书派人给你送回去,可以吧?”
付志学一分钟都不想耽误,又转头看向徐国强。
“小川你放心好了,我给你送家去,你赶紧去给人看病吧。”
徐国强摆摆手,主动走向电三轮。
陆小川想了想,“我还得回家拿药箱,准备药材什么的。”
“裘老先生在呢,你用他的东西就行。”
付志学总能想到办法,来解决他的各种问题。
“这……好吧,咱们走?”
“走!”
付志学迫不及待,带头往大门外走去。
一行人哗啦啦跟在后头。
容霜看到自己心爱的座驾竟然被用来拉货,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臭小子,咱们走着瞧,精彩的在后头呢。”
。